“她又怎麼回事?”劉元英答應了劉元豐暫忍三天,暫時不再立即追問他的事後,便立即把矛頭調轉向柳翠兒,問道:“你早知道她是柳家的奸細?”
“誰家的奸細也沒關係?”劉元豐轉頭看了眼柳翠兒,笑道:“反正她現在是我娘子?”
“你別胡說,沒有的事。”柳翠兒聞言,自然又是立即連忙搖頭否認。
“堂也拜了,洞房也入了,怎麼沒有?”劉元豐調笑地道。
“那都不是真的。”柳翠兒還是堅持這點。
“到底怎麼回事?”劉元英非常不解地看着兩人問。一個堅持說有,一個堅持說沒有。還有什麼真的假的,入洞房這種事也有假嗎?
“你說不是真的,好,那要不要我當場再描述一下我們昨晚的細節嗎?”劉元豐又是一臉壞笑地道。
“別!”柳翠兒連忙驚呼叫道。
雖然昨晚兩人拜堂成親以及入洞房的事,確實是發生在夢中,但那個夢卻是非常真實。她現在回想,也是不禁歷歷在目,劉元豐絕對能更多詳細地講出來。真要當着劉元英與其侍女的面兒講了,那她還不丟死人了。而且他只說洞房之事的細節,也絕分辨不出他講的不是真的。反而細節齊備,再加上她也確實有這樣的記憶,反駁不得。真講出來,不是真的也會被當成真的了。
“所以,你就別否認了。”劉元豐笑道:“難道你覺着我還配不上你不成?”
“不,不!”柳翠兒連忙搖頭,“是我不敢高攀,比我好的大有人在,我不值得。”
劉元豐道:“我覺着你值就行了!”
“行了!”劉元英有些不耐地打斷兩人對話,又向劉元豐問道:“那她潛入府中,是想行刺爹,還想殺我,你也知道?”
“嗯,知道,她跟你們有仇嗎!”劉元豐含笑而答,說得很雲淡風輕,好像根本不是什麼血海深仇,也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你就打算任她殺?還要幫她?”劉元英不禁瞪着劉元豐問。
“我不是幫忙把你救下了嗎!”劉元豐含笑看着她,一臉理所當然,“至於其他人,那就隨便,她想殺誰就殺誰。”
“他們可都是你家人,還有你親生父親?”劉元英有些不可思議地瞪大眼驚道。
“除了你,我跟劉家的任何人都沒關係。”劉元豐聲音不大,說得很淡然,但語氣中卻是有不容質疑的肯定,似乎他確實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而不是在談他的家人。
稍頓了下,他看着劉元英笑道:“而且,你確實這麼想嗎?那恕我沒看出來,原來你還真把他們當家人?”
劉元英被問的稍怔了下,道:“我怎麼想是我的事,我跟你不同,我跟他們全都沒有血緣關係,但你不能這麼想。難道你爲了幫這個女人,還想要弒父嗎?”
劉元豐一臉平靜地笑着道:“從道義上講,我這叫大義滅親。劉破虜在江湖上,不是人人喊打的閹黨狗賊嗎?”
“你不能這麼做,我不准你這麼做。”劉元英一臉嚴肅地道:“百善孝爲先,他就算有不對的地方,你也不能殺他。不然以後傳出去,就算你是大義滅親,人家也會把你當弒父之人看。無論在什麼地方,都難有你立足之地。”
劉元豐搖頭笑道:“你什麼時候也學會在乎別人的看法了?”
劉元英道:“我是不在乎,但我替你在乎,我這是在爲你考慮。”
“我也不在乎,而且也不需要別人給我立足,只有別人懇求我給他們立足的份兒。”劉元豐的語氣仍是平靜,但說出來的話卻很顯霸氣。而且自然而然有一種讓人信服的感覺,好像只要是他說的,就一定會做到。
頓了下,他又笑着接道“另外,我要是把所有當時看見的人全都殺的乾乾淨淨,又怎麼會傳出去,沒聽說過殺人滅口嗎”
這話仍是說的很輕鬆平靜,但旁邊那個劉元英的侍女聽在耳中,卻有些不寒而慄之感,只覺得眼前這個陌生的大少爺十分可怕。而且見識了剛纔大少爺的武功與出手後,她十分確信,大少爺是真的說得出做得到。他要真想殺人滅口,那就一定會滅的乾乾淨淨,不放過半個,甚至最後連屍體都不會留下,直接化作灰灰了,就像那才的那些楚雲派內力境高手一樣。
“你別這麼做。”劉元英聞言也是不禁心頭一跳,連忙道:“爹他還是不錯的,對我也很好,你就看在我的份兒上,別殺他。”
劉元豐道:“他對你好,只是因爲你對他還有用,不然的話,他會留你到現在?早把你趕回山裡當野獸了,沒隨手殺了你都算好的。”
劉元英面色變了變,道:“你這只是假設,畢竟沒發生。”
“好!”劉元豐笑了下,道:“那我答應你,我不會殺他。本來我也就不打算殺他,我跟他又沒仇,那是留給翠兒的。”
“你非要這麼做不可嗎?”劉元英不禁面色難看過看了柳翠兒一眼,“幫一個外人,殺你自己的家人?”
劉元豐道:“我說過了,他們不是我家人。三天後我會跟你一起解釋,到時你就明白了。”頓了下,又道:“你要着急的話,也可以待會兒回去讓人進城通知,讓他們明天就動身趕來。”
“趕來送死嗎?”劉元英嗤笑道。
“也可以這麼說。”劉元豐笑着道。
劉元英無奈嘆了口氣,道:“我知道爹這些年是對你不好,家裡其他人也全都對你不好,但你真的沒必要這麼做。爹再對你不好,總還是供你吃穿,養着你的。”
劉元豐道:“若不是有你在,他可不一定願意一直養個傻兒子,說不定也早把我隨便丟哪兒了。要是你沒早早顯出練武的姿質,那他很可能早把我們一塊兒丟山裡了。這種事,我覺着他未必做不出來。”
劉元英道:“這些都是沒有發生的事,你不能按這給他定罪。”
“論行不論心嗎,我知道,就算他想過,但只要沒做過,那就不能說有罪。”劉元豐點頭道,“但我也說了,這與我跟他之間的關係無關,我跟他其實無仇無怨,也沒任何關係,我只是在幫翠兒報仇。”
“你真想要對他們趕盡殺絕,非殺不可嗎?”劉元英盯着他雙眼問。
劉無豐笑着看向柳翠兒,目光溫柔,一臉寵愛地道:“那要看翠兒的意思,她說殺誰就殺誰。”
柳翠兒被他溫柔寵愛的目光瞧着,卻只覺渾身尷尬。輕咳了下,強壓下不適感,道:“其實真不需要你幫忙,你只要不插手就行,我自己會想辦法報仇的。”
劉元英聞言,不禁向柳翠兒問道:“光聽說你有仇,你到底跟我們有什麼仇?”
柳翠兒仇恨地怒瞪她一眼,道:“一年前,你和劉破虜帶人殺了我們柳家滿門,我爹叫柳文峰。”
劉元英聞言,略作一想後,點頭道:“想起來了,柳家在平樂縣的一個小分支,你就是他家那個外出學藝的女兒啊!”
柳翠兒家裡那一支河東柳氏的支脈,在整個柳家的位置,稍微有些敏感。所以爲免招妒,柳翠兒的父一再叮吃家裡,只說柳翠兒是在外拜師學藝,至於拜入了哪家門派,又是拜的哪個師父,卻絕不向外輕易透露。
而且本來知情的,也就只有柳翠兒的父母兄長等寥寥幾個,其餘人等,包括對所有的下人都是瞞着。因此,一年前劉破虜與劉元英帶領鐵衣衛的人手去剿滅這個柳家分支時,只打聽了還有個漏網之魚,也即柳翠兒。
但他們也只是打探出了柳翠兒是在外拜師學節,但具體拜了哪家門派哪個師父,卻也同樣不清楚,沒打探出來,根本不知道柳翠兒是當世九大宗門之一的仙都派弟子。所以,自然也不當回事,漏了一個就漏一個,沒甚要緊。諒柳翠兒一個女子,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若早知道柳翠兒是仙都派的弟子,他們絕不會那麼輕易對待,甚至可能根本不會再選柳翠兒家爲目標,而是另選一個。
可惜,爲時已晚。就算現在,劉元英也只是知道柳翠兒是河東柳氏的弟子,因爲柳翠兒之前只顯露了柳家的“迴風舞柳劍法”,沒顯露半點仙都派的武功。反而是劉元豐藉着仙都派的“潮音劍法”,大出了番風頭,直讓劉元英懷疑劉元豐乃是仙都派弟子,根本沒往柳翠兒身上多想。
而且,這時在知道柳翠兒只是柳家那一個不重要分支的漏網之魚後,她更是得以確認。柳翠兒這次潛入劉府,應該就只是她爲報家仇而進行的個人行動,整個河東柳氏並無關,也不是柳家派柳翠兒潛進劉府當奸細的。
但這也不重要了,就是不知道這個臉色蠟黃一臉晦氣的柳家小女子,靠什麼竟迷住了劉元豐。
按說劉元豐既然不傻,是裝的,那像柳翠兒這等姿色,他又怎麼能瞧到眼裡。難不成還真是劉元豐的審美,就真這麼與衆不同。
“沒錯,就是我。”柳翠兒見劉元英想起後,卻說得不甚在意,好像是隻是談今天天氣很好之類的話題,不禁右手緊握劍柄,憤怒地瞪着劉元英。要不是她清楚有劉元豐在,就絕不可能任她對劉元英胡來的話,她早就忍不住動手了。
劉元英仔細盯着柳翠兒的臉片刻,忽然眼中閃過恍然之色,開口問道:“你臉上是不是易容了?”
她爲了外出方便,以遮掩自己臉上的胎記,其實當初也曾有想到過靠易容術,所以對易容術也頗做了些瞭解。之前她是根本沒往這邊想,所以纔沒識破。但眼下她既然知道了柳翠兒的身份,重新仔細打量,就能發現柳翠兒臉上的不對了。
柳翠兒臉上所戴的那張人皮面具,非常精巧逼真,連表情都能夠由裡及外地帶出來。
只是,表情可以練習,也可以因爲面具製作的巧妙而能夠帶出自己下面臉上的真實表情。但表情變化可以帶動,面色的變化,因爲被面具遮掩,卻絕對很難顯露出來了。
劉元英此時就是注意到了這點,才由此發現的異常。柳翠兒的臉上,無論驚訝還是憤怒,都是隻有表情,而無面色變化。或許,這可能就是她選了這麼一張面具的原因。因爲臉色臘黃,可以遮掩其他的面色變化。
柳翠兒聞言,心中稍驚,但面上只是瞪着劉元英“哼”了一聲,沒作回答。
但她這樣的答覆,卻也等於是默認了。劉元英這才心下了然地明白,同時也明白了劉元豐爲什麼會看上柳翠兒,肯定是其面具下的那張臉生得很好看,這才能讓劉元豐着迷。而眼下所顯露在外的這個,只不過是張假臉。並非是劉元豐“恢復正常”後,審美還有問題,而是這根本不是柳翠兒真正的樣子。
“把你臉上的面具摘了,讓我看看你長什麼樣兒?”劉元英明白過來後,又立即向柳翠兒看。
柳翠兒聞言,仍只是怒瞪着哼了一聲,根本不作回答,當然也更不會去摘自己臉上的面具。因爲她這時的真實身份雖然暴露了,但還藏着一半,也就是她仙都派弟子的身份。
她生怕因爲自己的私下妄爲,而給仙都派招惹了什麼麻煩,那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所以,她既不肯輕顯露自己的仙都派武功,也不肯輕易顯露自己的真實樣貌。就是怕有人會認出她,從而聯繫到仙都派去。
雖然以仙都派身爲當世九大宗門之一,也絕對不會怕鐵衣衛,但招惹了之後,也終歸算是一種麻煩。她是私自偷跑下山的,當然是能不拖累自己的師門,就儘量不拖累。
自己沒給師門做什麼貢獻也就罷了,可千萬不能再給師門隨便拉仇恨。這是她的家仇,是她自己的事,她當然是希望靠自己獨力完成。就算她對付劉破虜並無絕對把握,她也不想隨想找人幫忙,更不想有人隨意插手進其中。
可惜,劉元豐要插手,她卻也沒能力阻止。因爲在劉元豐的面前,一切都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