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種生物,非常奇特。
舉例來說,單獨一個人的話,他內心的想法可說是每時每刻都在變。即使是他的同類,即便與之親近,你也很難猜中對方下一刻的內心變化。所以男人們經常抱怨“女人心、海底針”。女人又會罵“負心漢、王八蛋”。其實大家是半斤對八兩。
按這種現象推斷,由複雜個體構成的羣體,其意志表現應該更復雜纔對吧?
但情況恰好相反,只要有人把單獨個體捏合起來,形成真正的整體,那麼身處其中的人們就會相互妥協,他們那些善變的想法也會逐漸融合。所以無論多少人,他們的想法最後都會變成簡單、穩定的共同意志——就像無數溪流融進大海。
這種轉變,關鍵在首領,他必須有捏合大家的本事,也必須有鎮住場面的能力,就像荊棘玫瑰的首領這樣。
首領狀態中的湯森,從談吐到神情,都跟平常的他、異能的他截然不同。你甚至能從他臉上看到非常豐富的表情,比吟遊詩人還厲害。但除此之外,普通人不覺得他很厲害,因爲他不管事,哪怕某些事發生在他眼前,湯森都不會伸手。
因爲首領的作用,從來不體現在細節上。
湯森真正厲害之處,是對荊棘玫瑰的戰略經營。這宗旨只有一條,就是複雜問題簡單化,就連共同意志的描述都很簡單——生存、復仇!
因爲大家的特殊經歷,生存與復仇順利成爲荊棘玫瑰的共同意志。目標確立了,人就會在精神層面獲得認同感。所以不用湯森作出別的行爲,後來加入的人就會自己融進荊棘玫瑰,甘心成爲荊棘上的一根尖刺,玫瑰下的一片綠葉。
但現在,問題又出現了。
因爲加入荊棘玫瑰的人太多太快,新人數量遠遠超出潛移默化的極限,他們沒經歷過慘劇,也沒有刻骨銘心的記憶,怎麼融進這個勢力?
不管?長此以往,老人與新人就會變成兩個羣體,分歧就是必然,湯森可不想荊棘玫瑰變得四分五裂,他必須出手,必須把大家的意志融爲一體!
在這樣的情況下,湯森想到了築城。
城市,是湯森錘鍊共同意志的鐵氈、是湯森凝聚人心的利器!
湯森已經想好了,要用這件事凝聚所有人的心。
如果用重要程度來排位,小城的功能列表將會是這樣的:首先,它能團結荊棘玫瑰內部;第二,它是大夥兒的新家:鍛鍊政務官只能排在第三位,排在更後面的是民生,排在最後面的是軍事……這只是一座小城,規模上甚至比不上哈維鎮,所以它容納不下多少居民。居民少,城市能提升的產能就有限,更不能讓荊棘玫瑰產生脫胎換骨的轉變,最多成爲以後建城的參照。
軍事上,真有敵人大軍壓境的話,小城根本就扛不住……這世界的戰爭跟湯森熟悉的戰爭有區別,他建外城牆時就在想,一個異能師弄出來的城牆,擋得住幾個異能師猛攻?
堅持建城,因爲這是大家的新家!
有了家,他們就不會再如浮萍般漂泊。看到這小城,他們就知道將來要走的路——生存下去,以奎爾薩北方爲基地,荊棘玫瑰將不斷擴張,等積蓄足夠能力之後復仇!
所以大家築城的熱情非常高昂,原本只有個輪廓的小城,就在他們的熱情與奉獻中初具規模。如無意外,所有人都會在築城的過程中丟掉身上的包袱,從裡到外,變得煥然一新。
湯森很欣慰,他已經計劃好了後面的招數,其效果絕對不辜負自己這番辛勞。
就是在這個時候,倆個大勢力聯袂來訪。
湯森心中泛起無數猜想,可就算他有再大的本事,也猜不到客人的來意……無論是影響還是實力,荊棘玫瑰現在都不行。它就像個站在奎爾薩北方、踮着腳尖遙望西海岸的小屁孩。
眼高於頂的大勢力,跟小屁孩的交集點在哪裡?
湯森很頭痛,毫無疑問,在年度精品拍賣會上,自己狠狠的得罪了霧靄宮殿。霧靄宮殿跟俱樂部算是一個鼻孔出氣,也就是說,自己也狠狠得罪了泛西海岸俱樂部。
亞羅?伯格和霧靄宮殿的風格,湯森已經親身領教過了。聯繫後來在海柔爾大師那邊打聽到的資料,他知道俱樂部也不是什麼好鳥。某些對西海岸有陰暗想法的勢力,都是通過俱樂部的手在實施陰謀……築城的節奏,會被意外事件打亂嗎?
如果他們要給荊棘玫瑰小鞋穿的話,現在就派人來的話似乎早了點吧?就算大字不識的匪徒,他們也會先試探兩把再說……這種詭異的現象,只能說明背後有內幕啊!
“首領,客人們要求儘快與你見面。”因爲湯森臉色變換很快,豪頓說話也小心翼翼。
“他們想跟我儘早見面?”湯森轉頭看看豪頓:“表現得很着急嗎?”
“雖然在表面上,兩個首領模樣的人很悠閒,但我知道他們心裡着急。”豪頓信誓旦旦。
“讓他們繼續着急。你就說我有事外出了,一切事情都無法擅自做主。把他們安置在大營外面的臨時旅社,好吃好喝的養起來。”湯森把名片還給豪頓,隨口吩咐說:“注意點,把這些人都給我看住了。但只要他們不跑出來旅社,比也別去干涉。”
“明白了。”豪頓點點頭:“首領,要是他們問我築城的事情,我應該怎麼回答?”
“那不是城市,而是異能師靶場。”湯森笑着教他:“他們問起來,你就說得直接點——抱歉,我沒得到授權,所以不能告訴你任何事。”
“明白了。”豪頓有一張質樸憨厚的臉,但實際上心思很活泛,他立刻就明白了湯森的意思:“我一定把他們看好,弄的他們心浮氣躁,也不能讓他們打聽到我們的任何事!”
就這樣,來自俱樂部和霧靄宮殿的代表就被豪頓安排到遠離城市工地的旅社裡,雖然豪頓沒在吃喝上虧待他們,但他們從上到下誰也別想外出,更別說晉見湯森首領之類……無論這兩位代表怎麼遊說,豪頓都是滿臉笑容、油鹽不進。
豪頓已經不是以前的小鎮長了,他早被湯森灌了一肚子壞水。
金錢收買吧,豪頓來者不拒,你給什麼他就接什麼,但轉過身他就“忘了”;威脅恐嚇吧,豪頓把臉一抹,官方口吻滔滔不絕,要不就乾脆裝傻充愣。
客人們也試圖派人潛出旅社用別的招數,但旅社外圍的戒備很森嚴,鑽狗洞出去的人會從院牆上丟進來,翻院牆出去的人會從狗洞裡塞回來……整整兩天過去了,客人們的目的沒達到、賠了大把的東西不說,還受了一肚子閒氣。
點算着時間,兩位客人在私下裡開始變得焦慮,而且跡象越來越明顯。當然了,客人的種種跡象會很快被情報人員彙報上去,以供湯森參考。
爲了搶時間,湯森這段時間很忙綠,吃住都在城市工地上,生怕手下們經驗不足搞出什麼事故來。好在有雯麗小姐、還有十幾名嶄露頭角的助手從旁協助,所以大紕漏沒出現,最多就是些需要返工的小麻煩。
當這份彙報呈上來的時候,湯森正跟雯麗小姐等人說話。
“客人們開始自找沒趣了。”湯森並不避諱雯麗小姐和助手們,他甚至把情報遞給他們傳看,然後諮詢他們的意見:“俱樂部和霧靄宮殿跟我們有過節,但他們現在擺的架勢不像興師問罪……難道我們這種剛站住腳的小勢力,在他們眼中還有什麼可取之處?”
“客人到底爲何而來很難說,但如果拖着不接見,他們一定會繼續忍下去。”雯麗小姐已經看完了情報,輕聲細語的說:“俱樂部和霧靄宮殿是兩個底氣很足的勢力,身爲這種勢力的高層人員,他們絕不會跟其他人談,因爲他們在內心認爲,只有首領纔有這個資格。”
“也就是說,短時間內我們迂迴試探也沒用。”湯森理解了雯麗小姐的話。
“的確如此。”雯麗小姐點頭:“可我們又是出於何種考慮,才需要在見面之知道他們的來意呢?”
“兩位客人來頭不小,從隨員配備上看,卻不像是跑來找麻煩的,所以外面肯定有什麼大事發生了。”湯森嚴肅認真的回答:“不洞悉來意的話,我們就敲不了他們的竹槓。”
“敲竹槓?”助手中有人發言:“首領是說訛詐嗎?”
“沒錯,我說的敲竹槓就是訛詐。是指我們在跟人做政治交易時、想要得到高出正常價值的那部分利益。”湯森唯恐他們不明白,所以在解釋時非常細緻:“比如現在,俱樂部和霧靄宮殿對付荊棘玫瑰,只會有三種態度。”
“第一是打壓。”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湯森知道這些助手的弱點,那就是政治敏銳度不夠,所以在這方面的解釋就比較細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