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解了高層的心頭顧慮,少爺一帶馬繮,去到旁邊的將領人羣中。
“大家是將領,接下來要做的是份內的事情,我就不說別的了。”
剛剛在高層中的談話,將領們也都聽見了,所以少爺對將領的態度就嚴肅而直接:“我只想告訴大家,爲什麼我們現在能解開這道題。”
“首先!因爲黃金時代突然來臨,上面那些人毫無準備,完全是自顧不暇,只要我們不犯規,在這裡打翻天都沒人管!”
“其次!我們做了周密的安排,銀濤城不可能得到外援!”
“最後!有這麼多三叉戟支系家族棄暗投明,我們就知道銀濤城的所有安排和秘密,我們針對他們每個上得了檯面的人物,做出定點壓制規劃——他們出來一個,我們就壓制一個,從小兵到菲斯特本人,全部壓制!”
“所以,此戰必勝!”少爺的結語很有利:“你們明白?”
“明白!明白!明白!!!”將領們站得筆直,神情越來越堅定。
“既然如此,大家繼續。”少爺點點頭,回到了之前那個位置上。
聯軍這種安排,幾乎沒有任何人知道,就連少爺身邊的刀疤臉聽到這裡都滿臉驚異——少爺真是、真是太了不起了,居然能做到這種程度!那眼下這仗,不就剩下走過場了嗎?
說起來,聯軍在城下的忐忑不安,完全是預計外的狀況,但少爺這個應對、這個胸襟、這個手腕,都是對症下藥、藥到病除。他就是一個如假包換的統帥,而且是好的那種。
要是湯森在場的話,他也一定吃驚,因爲這完全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少爺。從大局掌握到細節推進,樣樣都不弱於人啊……一席談話,效果奇好,這是那個拍賣會上的少爺能做到的嗎?
各勢力高層現在對少爺是五體投地、心服口服。無數敬仰的目光聚集在少爺的背影上,都是恨不得貼上去那種——少爺將大家的疑慮解除,大夥就突然發現,銀濤城的確沒什麼好怕的,自己的確可以羞辱咒罵它!
所以高層們開始張揚,語氣動作神態都恢復了正常,也有了全新的話題。很明顯,他們現在都當銀濤城是自己的囊中之物——這種人被撐腰之後,可恨程度會翻倍的漲。
高層甲說,瞅瞅,這城牆修的真小氣。
高層乙就說,礙眼!我明兒個就推了它。
高層丙說,你負責推,我負責另修一個豪邁的給各位下酒。
高層丁說,喝酒看城牆幹嘛,還是找些銀色海岸的女人來吧……高層閒談說笑,矜持的少爺並不搭話;如果有人主動湊趣,少爺也不拒絕,接過話題後,他會把自己的明快和精妙加進去;他甚至還用微笑表達善意,用溫和目光表達鼓勵。
這樣的少爺好難得!
高層們如沐春光、受寵若驚。
只有極爲熟悉少爺的人才知道,少爺這是在敷衍他們,而且還打心眼裡鄙視他們——亞洛?伯格就這習慣,臉上的笑容越親切溫柔,說明他越鄙視你。如果他笑成現在這摸樣,那麼恭喜,你距離狗屎已經不遠了。
別沮喪!鄙視你,說明他還能看見你,周圍聯軍都是他下屬,足足二十萬裡誰有這待遇?他們在少爺眼裡都是隱形的,根本看不見……因爲在亞洛?伯格的心裡,率領軍隊的感覺就倆字,噁心!
風華正茂,亭亭鶴立,卻要混在二十萬不知所謂的低等生物當中,這是何等的寂寞、何等的悲哀?隨時看到他們的樣子、聽見他們的聲音,這種恐怖的處境有人明白嗎?
沒錯,少爺還是那個少爺,他留在精品拍賣會上的影子很小也很片面,不足以讓人看清他、看懂他。
亞羅?伯格有種奇特的能力,爲了達成某種目的,他可以改變自己的心態和姓格,換言之,他的環境適應能力極強。但時間長了,也會產生嚴重的反彈。比如眼下擔當聯軍統帥這件事,過程實在太長了,內心的反彈越來越強,他只有將目光移到城頭,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好吧,打下銀濤城之後,應該就能擺脫了……少爺的視野鎖定了城頭,任何細微變化都逃不出他的視線——這時,菲斯特王子剛好從專用通道出來,他處在沉思狀態裡,上臺階、轉身、盯着延伸出去的筆直磚縫,繼續向前邁步。
一襲純色華服、一張斑駁假面、一種淡然步幅,點染了灰濛一片的城頭。
“菲、斯、特!”只是瞬間,少爺就肯定了對方身份,雖然他沒見過對方真容,但高人辨別真假不用眼睛,是靠感覺和悟姓。
沸騰的喧囂中,威武的旗海下,少爺廣闊的視野正在凝縮,直到束成一線,端端正正的鎖定菲斯特,然後笑了笑。不像鄙視笑容那麼濃厚,從出現到消失,笑容鮮活、層次分明、細節清晰,有種渾然天成的味道——這纔是亞羅?伯格發自真心的笑容。
“菲斯特君,”少爺這話是在心中默默的說,還挺客氣:“久仰大名,真是幸會。”
客氣,因爲少爺覺得菲斯特受得起。尊重選定的對手,那就是尊重自己。沒錯,菲斯特王子是他選定的對手。帶軍打銀濤城這事,有家族命令、有利益驅動,但根本原因還在他自己。
如果沒有目標,少爺就會很空虛,就會像植物缺水那樣,枯萎。
經過慎密的調查和思考,少爺認定整個西海岸只有菲斯特跟自己身份相當、值得自己出手。所以,當少爺需要一個“神聖的、輝煌的、我證明我存在”的盛大儀式時,“徹底打敗菲斯特”就成爲了首選,比第二選擇“娶到主教冕下的孫女”要重要得多!
摧毀他的城市、瓜分他的土地、奴役他的臣民,這些都只是儀式的一部分。
親自策劃、佈局、執行,打敗一個與自己相當甚至超過自己的對手……這種感覺纔是最重要的!拋開個人喜好不說,就說“使徒”這個職業吧,它要求從業者具備極高的自信。
“菲斯特君,你知道爲了這一戰,我付出多少代價嗎?”少爺的目光裡滿是欣賞:“本來我還以爲有點得不償失,但在知道他們對你的敬畏有多深時,我覺得這種付出很值得。”
城頭在四里外,人的輪廓有些模糊,但少爺還是能看清細節:菲斯特側身漫步,對敬禮的衛兵置若罔聞,聯軍協力發出的瘋狂叫喊,他也全無反應,跟沒聽見似的……菲斯特有賢者身份,堵耳朵這種事註定不能做,所以嘯聲肯定進了耳朵,但威力不夠,不能進入他的意識。
萬人狂嘯,在菲斯特聽來,大概跟遠處傳來的叫賣聲差不多吧?也不知他在專注什麼。
“充耳不聞,殿下這種天賦令人歆慕。”少爺還是在心裡默默的說:“我還做不到啊。”
遠遠看他,華服輕蕩,服色鮮亮如刀,每向前移動一步、身邊灰暗的背景就會被割出等長的裂口。近處的陳舊石牆,天際的層層氤氳,都讓這抹鮮亮更加活躍,不斷向周圍侵染。
少爺有這個感覺,某些將領也有相同感覺,不大一會,聯軍前列的大批士兵也被這景象吸引。雖然看不清樣子,也不知道是誰,千萬道目光依然聚在他身上。
“城頭是誰?”聯軍陣列裡,無數人竊竊私語。
不問還好,一問一答,把賢者聖王、大師才俊的帽子亂扣一通,很多人就知道了他的身份。緊接着,聯軍那緊密的觀閱陣型就開始搔動,遠遠看去,好像有很多小石子被丟進人海,蕩起圈圈的漣漪……再靠近點看,你就會發現好多人臉色蒼白,面容扭曲。
那是菲斯特王子!那是西海岸賢者!
看清那抹亮色其實是菲斯特王子之後,高層們剛纔被少爺鼓起的勁頭,就眼睜睜的消融分解——瞬間,震撼、羞愧、自慚形穢、無比掙扎的表情又掛在他們臉上了。多數人輕蔑的眼神混入了驚恐,非常緊張、就好像菲斯特隨時能跳下城頭把他們吃掉!
城頭的菲斯特沉溺在自己的專注裡。就像臉上那張假面的名字一樣,他對周圍無知無覺。城下聯軍二十萬,又怎樣?菲斯特沒有撇過他們一眼,但那鮮亮的華服卻像烈曰一般、在他們瞳孔中灼出一道深痕。哪怕最厚顏無恥的人,這時也得低頭垂目。
聯軍的士氣持續消退,聲浪和震顫不斷轉弱……這場耀武揚威,眼看就要因爲某人的出場而偃旗息鼓了。不行!這怎麼行?聯軍的臉往哪裡放?羞刀難入鞘!
在少爺不言不語的時候,聯軍副指揮官開始安排,他派出自己的殺手鐗——造型誇張的專業人士出列了,整整兩個百人隊。他們是罵陣的,穿戴打扮花花綠綠很驚悚,每人還頂着一面花哨的盾牌,邊前進邊吊嗓子。
在西海岸,罵陣是很卑劣的行徑,會被部落兄弟看扁。但聯軍從來都是打完仗就解散,也不用在乎名聲——霎時,四百片嘴脣快速翻動,滔滔不絕、口如懸河。
銀色海岸各種髒、銀濤城各種銀蕩、菲斯特各種不是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