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輝歷一四三九年(新曆五二八年)四月六曰上午,隆達山脈主峰左側。
此時,走私小道上正進行着一支浩浩蕩蕩的武裝駝隊。小道在雪峰中盤旋往復,說不盡的蜿蜒艱辛,蠕動的人影前後相連,仿若一道劃破白紙的墨痕,那麼的堅定,那麼的昂揚。
太陽在漫無邊際的雲層中奮力掙扎,想多給跋涉中的旅人帶去一點溫暖,但強風裹帶着雪花飛旋,酷寒如針,依舊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在有經驗的人眼中,這是一支不符合常理的隊伍,至少在人員與馱馬的配比上很不均衡。而且隊列中形形色色什麼打扮的人都有,渾身金光閃閃的首領神情倨傲,穿皮袍的管事們也是一臉不好惹的表情,就連牽馬的馬伕都攜帶着武器殺氣騰騰。
還有騎着健壯戰馬的騎士,身穿皮甲的高級傭兵,跑前跑後行動敏捷的刺客……如果他們是爲走私,這種規模顯然超出了需要;如果他們是爲了作戰,這種姿態顯得過於懶散。所以無論怎麼看,他們都不像是做走私生意的,做無本生意倒是很合適。
整個駝隊分成前後兩部分,拉出了將近十里的距離。這些人不太會走山路,也不太收斂自己的脾氣,一路上都有打罵下屬或譏諷同伴的事情發生。即便身邊有人墜山,他們也只會發出幸災樂禍的嘲笑,並打賭下一個該誰倒黴。
奇怪的是,這一路上的墜山事故很頻繁,越是靠近雪峰就越多。到了現在,幾乎每前進幾十米就會出事。那些隱藏在冰雪下的空洞殘缺無跡可尋,身邊又沒有借力的地方,不管怎麼小心都沒用。四條腿的馱馬還好些,人一旦打滑失足會直接墜下深澗,慌亂之中說不定還會多拖一個下去,大家“噼裡啪啦”的翻滾出同伴的視野,最後被白茫茫的寂靜吞噬。
因爲墜山的人實在有點多,其中甚至包括兩名騎士,駝隊的首領叫來嚮導詢問。嚮導的解釋也說得過去,藍蕊花商會的走私駝隊就是如此,經常有人墜山或被野獸襲擊,今天大概是天氣太惡劣的緣故,但野獸的襲擾很輕微啊。
“大人,按照我們的記憶,這邊下去就有一個雪谷,中間很大一塊平地,能避風,可以養足了精神再出發,那樣的話事故就會少很多。”嚮導點頭哈腰的說:“後面的山峰都比這個矮,很安全的,請放心,我們明天就能到達倉庫鎮了。”
“很好,果然是經年累月藏在施華洛西婭家的老手,知根知底啊。”首領灌了一口烈酒,揚聲向手下喊:“聽到了嗎?兔崽子們,明天就到倉庫鎮了!滅了它之後我做主,每人發一個娘們暖牀!每打下一個部落,裡面的女人任你們選!”
“謝謝大人!”除了個別騎士保持着矜持沒吭聲之外,傭兵和馬伕們都很振奮。手下們的氣勢令首領很滿意,他提起馬鞭指着前方:“那邊有地方休息,打起精神快走!”
十幾分鍾之後,首領所在的後隊已經接近了雪谷,這裡的空間的確很大,也真嚮導所說是個避風的好地方。空地上有以前走私駝隊留下的痕跡,甚至連柴火都不缺。這種好地方前隊的人自然會利用,於是他們藉口前面有個大雪堆,全停留下來,燒火取暖忙得不亦樂乎。
首領雖然不高興,但也不能把前隊的人趕進惡劣氣候中,他乾脆命令全隊休息。幾個刺客上了側面的雪坡,張望了一會之後,他們就受不了寒風下來了。與此同時,後隊的人源源不斷的開進雪谷,馬伕們把馱馬安置好,跟傭兵一起圍攏在火堆邊,邊喝酒邊談論部落女人。
姓子野不野啊,都有什麼好處啊,玩過之後還能賣個什麼價錢……這類話題總是有市場。
差不多半個小時之後,首領命令前隊出發,於是十幾個傭兵取出鏟子,磨磨蹭蹭的走到雪谷出口前,開始刨那個幾人高的雪堆——這裡是個積雪口,後面還有幾個稍小點的雪堆。
“快點幹啊!”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在給傭兵們打氣:“刨出個通道就行,每人一壺好酒!”
“當!”的一聲,某個傭兵的鏟子碰到了什麼東西,他驚訝的說:“裡面有石頭?”
“也許是部落女人的大腿!”旁邊的傭兵開始起鬨:“有種伸手去摸摸看啊,別怕了女人!”
“誰他媽說我沒種?”傭兵丟下鏟子,拍了拍自己的小腹,然後伸手進去:“兔崽子們,不管裡面是什麼稀奇玩意,大爺都給你們拉出來看看!”
他信心滿滿的伸手進去,因爲先前的撞擊感明顯是個死物,根本沒有危險。雪堆中的手指似乎扣到了什麼東西,他撥了一下,居然動了,那感覺就像個活釦——其他的傭兵笑呵呵的看着他,想看看裡面究竟是什麼,如果真是石頭的話,大傢伙還要辛苦去搬呢。
側身探手的傭兵突然抖了一下,這一瞬間,他臉上無所畏懼的神情被恐懼和痛苦取代。
“啊——!”在發出驚天慘叫的同時,傭兵也拔出了自己的手,但那已經不是完整的手了,肘部以下的部分完全消失,鮮血正如噴泉一般向外濺射!
“啊——我的手!我的手啊!”傭兵死死的捏着傷口,卻壓不住奔流的熱血,鮮紅的液體噴到了同伴的身上,噴到他們呆滯的臉上。
“什麼東西?”後面傳來管事的詢問聲:“出什麼事了?”
“轟!”雪堆朝着谷中一側齊刷刷的倒下一塊,飛散的雪塊中,一張巨大的、長着尖利牙齒的嘴伸出來,“咔嚓”一下就咬掉了斷手傭兵的半個肩膀!然後頭一揚,身軀一轉,粗壯的尾巴掃出,直接把殘缺的傭兵打飛到半空!
傭兵在半空中翻滾,他的慘叫還沒斷,他的鮮血順着路徑飛濺。
“隆達雪獸!”直至這時,旁邊的傭兵才反應過來:“大家殺雪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