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眼前一花,耳邊沒了剛剛的那份清淨,隱隱是幾種樂器混合的鳴奏聲,另外還有混雜的說話聲。
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清晰。
這是一座裝飾富麗的大廳,但卻絕對不是獄羅宮中那樣的木建築。那些柱子的材質分明就是石頭。
大廳中還有不少人正抱在一起跳舞,而且大多數都是年輕人。看起來這是一個聚會。
這樣奇怪的一幕看在我眼裡卻是有種莫名的親切感。難道我也曾參加過這樣的聚會?
我站在人羣中四下張望,這裡沒有一個人能看到我。
突然,一襲火紅長裙進入我的視線,那是一個約有十六七的美麗少女。此時她正手託酒杯和幾個年齡在三四十歲之間的男人談笑着。
不同於其他在大廳中央翩翩起舞的女孩,她自始至終都沒踏進舞池一步,而那些前來邀請她的人也都被她巧妙地一一拒絕。
我站在原地看了她許久,她的眉眼間依稀有我的影子。
看到這兒……我似乎明白了……
那個紅裙少女……我閉上眼猜想自己的來歷,不想耳邊的音樂聲卻突然消失。再一睜眼,頭頂已不是剛剛富麗堂皇的彩繪穹頂,而是如同一匹墨綢的天空。
而我的正前方有一個精巧的白色建築物。在這建築物的二樓陽臺上,有個雙十年華的女子正懷抱着一隻貓咪,斜靠着爬有綠藤的護欄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時不時地望一眼天空,眼中有的只是空洞的疲憊。而天空也是一團濃黑,沒了晶亮的星星,只餘一彎殘破不堪的月亮。
這時,一個奴僕樣的婦人走到她面前,手裡託着一杯散發着濃郁香氣的飲品——
“小姐,明天的約……您去嗎?”
“雲川遠在的時候也沒給我安排相親,怎麼他一死這幫閒人們就都出來了?”
那女子說着將手裡的貓放到地上。而一旁的婦人卻微皺了眉道:“可是小姐,您都快二十一了,連一個——”
“我要去工作了。”
年輕的女子打斷婦人的話,端起婦人手中托盤上的飲品一口飲盡,轉身就走。
那年輕女子的背影消失後,我望着白色的建築,沉思許久……
沒錯的,剛剛那個年輕的女子是我,出現在聚會上的紅裙少女也是我,縮在牆角哭泣的女孩同樣是我!
可有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明明我是在這個地方長大,怎麼轉眼間就到了獄羅宮?!
有誰能來告訴我?!
突然,我的眼前一黑,耳邊傳來一聲咆哮——
“雲錦嵐!爲什麼你會來到這個世上?!我恨你,恨你——!!!”
我瞬間像是被電擊了一樣,腦子裡猛然灌進了記憶的洪水!
雲錦嵐……雲錦嵐……
雲錦嵐!!!
我是雲錦嵐,我記起來了,我是雲錦嵐!
這麼說來,在獄羅宮的一切都是夢?
既然我是雲錦嵐,那獄羅宮的一切就只能是夢境。如果這麼推測,我現在應該是躺在自己的牀上。
顧不得眼前的黑暗,我就要手舞足蹈地慶賀一番,哪知,努力了半天卻猛
然發覺自己竟動不了了!
這又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傳說中的“鬼壓牀”?!
突然,我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嘴脣被一個軟軟的東西壓住了,接着嘴裡被渡進了某樣的東西,像是米粥。
大腦突然充血,我在瞬間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我被人輕薄了!!!
我是雲錦嵐哎,雅蘭財團的女總裁哎,居然被人給輕薄了?!
大腦重啓,我尚未睜眼便突然發力,靠着感覺一巴掌甩過去——
呃……手腕好像被人捉住了,而且身體很不對勁,只是這一甩我竟覺得把渾身的力氣都甩了出去!
我的身體怎麼會虛弱到如此的地步?!
帶着憤怒和疑惑我睜開眼,這一睜眼便傻了……眼前這個正在輕薄我的男人不是琅環又是誰?!
這……那我現在到底是在夢中還是現實?
情急之下,我只得先嚥下琅環渡過來的米粥。奶奶的,等會兒再吐也不遲,好漢不吃眼前虧。
見我睜開眼,琅環終於直起身,拿起一塊帕子擦擦嘴,遞過來一碗粥,“吃了。”
我不去接那碗,而是伸出不甚有力的手,“啪”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天啊!!!
我能感覺到疼!這不是夢!
一旁的琅環眼神危險地再次把碗往前遞了遞,“起來,把粥吃了!”
時至此時,我也懶得管琅環那麼多了。怪只怪自己運氣不好,明明再努一把力就能死了……我乾脆閉上眼睛裝死,絲毫不顧忌琅環在側。
不曾想琅環卻突然扔了粥碗,撲上來瘋了一樣地搖晃我——
“不許死!不許死!不許死!”
TMD照他這種搖法,我沒餓死,也被他搖死了!
不過……他就這麼怕我死嗎,還是其中還有什麼隱情?另外,既然我是雲錦嵐,又是怎麼變成“月華”的,又是怎麼來到獄羅宮的?還有,那個“趙慧靈”是誰,而我的身體還有什麼秘密?
如此看來,我的記憶只是恢復了一部分,而另外那部分纔是重點!
想明白了這些,我睜開眼睛拼盡全力吼道:“琅環!你再搖……只要我還能看見太陽,就永遠不放棄自殺!”
這句話果然有效,琅環馬上放開我。而在放開我的一瞬間,他袖中一紅一白兩粒光點在我眼前一閃而過,但我的大腦卻在這一剎轟然炸開!
這種感覺……我好像知道那兩粒光點是什麼!我好像能記起——
對上琅環漂亮的紫色眼睛,我的語氣軟下來,“琅環,你袖子裡藏了什麼?”
琅環撩起袖子露出用一根絲繩系在臂上的兩枚戒指,謹慎地看看我問道:“你想要這個?”
我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點頭。
“可是,我也很喜歡……”琅環像個小孩般露出爲難的神色。
我失望地軟下來,既然是他喜歡的,哪還有我的份?
“你剛纔好像有說過……”琅環又欺身上來捏住我的下巴,“你說,只要還能看見明天的太陽,就永遠不放棄自殺,是吧?”
“你……你想幹什麼?”
只是片刻,琅環又變得充滿攻擊性
。我現在懷疑他是不是人格分裂?
可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接下來,他會幹什麼?
就在我忐忑不安時,琅環卻解下手臂上的絲繩,把那兩枚戒指放進我的手心又說:“你想要我就給你,只是你要陪我玩。”
“玩?”我咽口吐沫,“玩什麼?”
“玩你……”他拉近我的臉含住我的耳垂,“玩你會不會瞎掉。”
我渾身一顫,胡亂把手中的戒指塞回他懷裡,“不玩了,我不——”
“不玩?那可不行。”
他說着把戒指放到我的手邊,鬆開我的下巴,大笑着出了門。
琅環走了之後,我沮喪地看看戒指,又摸摸右手手指根的印痕。頭疼依舊,但我現在似乎已經痛得麻木了。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罷了,瞎就瞎吧。在這獄羅宮裡能活上幾天都還是個未知數,變成瞎子算什麼?
這麼一想,我反倒坦然。拿起手邊的戒指,用牙咬斷絲繩,我毫不猶豫地將它們套到指頭上,這極爲熟練動作卻是讓我心頭一酸。
爲什麼會是這樣……
我伸手摸摸自己的臉,上面一片冰涼,全是淚水……而腦中卻只剩下一個聲音——
翔……
許久,我一顫一顫地笑起來,腰上還掛着那天從乾坤袋中找到的龍頭穗。我把那穗子摘下來緊緊地握在左手中,而後縮起身子把左手抱在懷裡。
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最後我終於穩住自己,高傲地仰起臉,指上的戒指和手中的龍頭穗折射出一片破碎的瀲灩。
有它們在,我不怕!
見這間屋裡除了我就再也沒有別人,我斂了神色,揚聲叫道:“來人,我要吃飯!”
話音方落,便有侍女進進出出給我送來了一桌子菜。我挑着清淡的菜吃到七分飽便擱了筷子。
再回到慕容雪那裡,剛一進屋便見兩個侍女分別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了一模一樣的杯子。我走過去看了看,杯子裡是一模一樣的茶水。
慕容雪慘白着一張俏臉站在離我有兩三步的地方,我走過去和她站在一起,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這時琅環也從門外走進來,紫瞳微眯,脣角輕勾,魅惑至極。
可那魅惑的笑卻讓我寒到骨子裡!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始吧。”
琅環說着望向那兩個端着茶盤的侍女,接着,那兩杯茶便被送到我和慕容雪眼皮底下。
“這兩杯茶有一杯里加了仙目雲輕散,喝下去……眼睛就沒了。”琅環站在一旁,語氣邪惡。
他轉而又看向我,“這兩杯茶你們一人一杯。”
其實就算他不說,我也明白這便是他說的“玩”!
要是放在半個時辰前,我可能還會擔心自己會被莫名其妙地弄瞎雙眼,可現在擔心已是多餘。
既然記憶已經回來了,我自然知道左邊那杯茶被下了毒,這是隻有靠着長期與毒藥打交道的直覺才能分辨出來的。
雖然仙目雲輕散無色無味,但僅憑着直覺我也能猜出八九分。否則這麼多年和毒藥爲伍,我豈不是白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