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對!那些土地我百濟也不要了!百濟的勇士們如今已經凍死多少了?!”
“對對,綏榆也不能在這裡給薊建做陪葬!”
……
賓丹首領這一番大吼立即帶出了一連串的斥責,又有四個部族的首領一起站起來。
“你們有完沒完?!”伽蘭利大喝一聲鎮住那些首領,“一路上都是吵吵鬧鬧,現在又一個個吵着要回老家去。有本事現在就去谷水北岸投降啊,去啊!”
伽蘭利本以爲這次能像往常一樣讓這些首領們暫時安靜下來,卻不想賓丹首領一咬牙道:“老子受了一路的氣了!老子這就去谷水北岸!”
“你敢!”
伽蘭利拍着桌子大叫。但賓丹首領頭也不回,“有何不敢?!”
“來人!”
伽蘭利大喊一聲,兩個薊建士兵衝進來架住賓丹首領。緊接着伽蘭利橫眉怒喝,“亂軍心者,斬!”
“伽蘭利你個禽獸!不是人的東西!你不得好死——!!!伽蘭利我詛咒你……”
看着賓丹首領被拖走,伽蘭利雙目盡紅地盯着剩下的六個部族的首領問,“現在,還有誰要降?!”
哪知他這一問完,百濟的首領顫抖着指着他——
“你、你……你竟殺了他!伽蘭利你好狠的心!我跟着你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和賓丹首領落得一樣的下場。”
百濟首領話鋒一轉,毅然道:“今天,我就是死,也要出這大帳!”
“你——”
伽蘭利的一張臉頓時變成了青白色。
利州·潯水
原本清澈的潯水河在此時已經徹徹底底的變成了一條鮮血流淌、萬屍淤塞、腥臭逼人的屍河!
撕裂在夜風中的刺耳尖叫帶來的,是一雙雙血紅的眼睛!
長矛在刺入敵人身體一剎自己也被刺穿;手中的大刀尚還在揮舞,頸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瀰漫在眼底的已不是淚水,而是血水……
鋪天蓋地的濃黑夜色,燃燒蒼穹的地獄烈焰,腥臭撲鼻的漫天鮮血——這裡不是人間,這裡是修羅場!!!
所有人都像瘋了一樣,嘯叫着、奔跑着,使用麻木手掌中那冰冷的武器,機械地重複着同一個動作——殺!殺!!殺!!!
血,是誰的,早已不重要……只要頭還在,心還跳,就必須——殺!
刺目的兵器在漆黑的天幕下映着火光卻盡數光亮如雪,鮮血也無法掩住那逼人寒光。雜亂的刀槍相撞聲,伴隨着血肉撕裂的鈍響和刺耳的尖叫……那種像是屠宰場裡生出臨死之前的厲嚎!
豔紅的血噴涌而出,將紅衣黑甲戰士們的甲袍一同染成更爲濃重的猩紅,如太陽臨死時的猩紅。這猩紅就如同一頭巨獸張開的大口,將那些土黃色甲冑的士兵一步步逼退。
這時只聽——
“西進——!”
“咚!咚!咚!”戰鼓雷鳴,繡有“徐”字的土黃色大旗隨着鼓聲向西方一倒,黃甲士兵如潮水般向西涌去。
然而緊接着,又聽“嗚——!嗚——!嗚——!”的低沉軍號聲驀然響起,紅衣黑甲士兵竟也像一股血紅的潮水般退去。
這邊黃甲士兵見敵人後退均是一頭霧水,但不等他們被鮮血浸泡得麻木的腦子裡有什麼靈光閃現,只聽他們的主將大叫一聲,“不好!是——”
那主講的話還沒說完,只聽一片炸山裂地的轟隆巨響!
黃甲士兵沒來及挪上一步就已被炸得飛上半空、血肉模糊者比比皆是。
頭、手、腳、眼珠子、腸子……似乎身上的零碎部件全都和着血肉與別人的混在了一起。紅的裡面還夾雜着白色的腦液。
還活着的人有的傻站在原地,有的則如同精神突然崩潰的瘋子般,嚎叫着揮舞手中的大刀四處衝撞。
身披土黃色披風的徐軍主將心神俱碎,他放眼四顧,原本組織嚴密的軍隊早已成了散亂的牲口羣!往日堅毅如鋼鐵的士兵現如今已到了精神崩潰的邊緣。
徐軍主將目呲欲裂地奪過軍旗大吼一聲——
“全軍聽令,撤——!”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三次緊密的鼓點後黃甲士兵不再驚慌,他們快速地重新振作起來,充分顯示了極高的軍人素質。
然,只聽一聲號角聲破空而來——
“嗚——!!!”
“殺——!”
無數黑色甲冑被染作猩紅色的士兵如同爆發的火山熔岩般洶涌而至!而且數量比之剛纔更多!
“天佑吾皇!大臨萬歲!吾皇萬歲!”
一個紅甲將軍率先跨馬衝進土黃色的隊伍,他一面狀若瘋狂地大吼,一面揮舞着手中的紫鐵大錘,所到之處盡是顱骨的碎裂聲。
黃色殘潮盡數向南方涌去,而就在這時,穆風高立馬上,劍鋒北指提聲喝道:“四、五、六準備,南偏東五十,放——!”
“轟!轟!轟!轟!”
穆風的聲音被掩蓋在震天炮響之中,而黃甲士兵的南逃之路被徹底封死。紅衣黑甲的朝廷禁軍一擁而上,如鮮紅的血河般,淹沒了那些土黃……
大臨宮城•太極殿前
下了早朝,官員們紛紛離去。太極殿前寬闊的廣場之上重歸靜寂。漢白玉短柱上雕着的祥雲飛龍在冬日的暖陽裡折射出細碎的耀眼白光。
南宮天翔下意識地摸着漢白玉欄杆望向太極殿西方的德武閣。德武閣青色琉璃瓦的顏色雖淡,在陽光下卻有些刺眼。
南宮天翔收回目光,沿着雕龍玉柱的欄杆在太極殿的龍尾道上慢慢走着。正議大夫孫亮炟和兵部尚書襄泰也忙把目光從德武閣的方向收回,跟上南宮天翔。
“呵,穆風竟然毀了朕二百多門炮,膽子真夠大的。”
南宮天翔一邊走,一邊說,但聽聲音卻並不像是在發怒。
孫亮炟快走幾步,“皇上,穆將軍也是迫不得已。他——”
“朕知道。”
南宮天翔打斷孫亮炟的話,但孫亮炟的臉卻一黑,“皇上,臣還未說完,您怎能打斷呢?難不成皇上是聽不進臣下的話?皇上……”
南宮天翔此時真是悔不當初,但也只能耐着性子聽孫亮炟囉囉嗦嗦地講大道理。等孫亮炟終於說完了,南宮天翔纔再次提起之前的話題道:“穆風這支火器軍不能閒着,北邊還有吳參等着當他的炮灰。”
“皇上不打算勸降了?”襄泰問道。
南宮天翔微眯起眼,“此一時彼一時,勸降不成可以逼降,逼降不成,還可以剿滅他!”
大臨宮城·翊坤宮·萬儀軒
這……
我看着滿滿一屋子的獸皮有種暈倒的衝動。白虎皮、金猞猁、紫薰貂、灰水獺、青黍皮、花豹皮……亂七八糟各種各樣的動物皮毛種類多得夠我做一件“千種皮”!
更誇張的是,竟然還有一張超厚的純白熊皮,實際上我很懷疑那是北極熊的。不過這熊皮做成墊子還真挺不錯。
這些獸皮全都是楚凌送來的。前幾天他派人送來的禮單上寫的就是這些東西。
“春蘭、夏荷、秋菊,你們把這些獸皮什麼的挑一些送到針線局給太后做成大氅皮筒子什麼的,另外再額外給林昭華和曹淑媛做幾件,其餘的嬪妃都按平日的規矩來。”
我心情大好地說完,抱着一小罐水晶五彩梅往外走。
“小姐,等等。”春蘭叫住我,把手上拿着的牡丹斗篷披到我身上,“雖然是中午,但外面冷。”
她一邊說着,一邊幫我把斗篷末端綴着白絨球的帶子繫好。我寵溺地幫她整理着披肩道:“傻丫頭,多記着點你自己。”
出了翊坤宮的範圍,我帶着冬梅來到凌乾宮。走進凌乾宮內殿,就見南宮天翔躺在殿中的一張搖椅中,手裡還拿着一本書。在他旁邊的全德正拿着一牀薄被往他這邊走。
冬日正午的暖陽正好透過窗子照在他身上,將他領口上的金龍點上耀眼的光澤。
我走近一看才發覺原來這人竟是睡着了,怪不得我進來他沒什麼反應。全德這時纔看到我,正要行禮卻被我制止了。我拿過全德手中的薄被就讓內殿裡的人都退了下去。
俯下身近距離地看,他的睫毛上落
了一層金輝,閃閃的很是可愛,均勻的呼吸把衣襟上褐金色的狐毛吹得微微抖動。
他可能是累極了吧,所以纔會睡得這麼沉,連練武之人的敏感都沒了。又或許他只是信任自己身邊的人。如果讓我選擇的話,我願意選擇相信後者。
我把薄被先搭在搖椅扶手上,然後輕輕拿走他手中的書,再把被子給他蓋上。
“……靈……”
他忽然喃語着,不知怎麼就抓住了我的手。我本以爲他醒了,但彎着腰等了一會兒卻不見他有什麼反應,這才明白原來他還沒醒。彎着腰太難受,我慢慢蹲下來坐到地毯上,但手卻一直被他握着。
“靈……”
“嗯。”
我下意識地迴應,抓着我的那隻手動了動,“靈兒?”
“你醒了?”
我站起來,見他用另一隻手擋在眼睛上方。看來這回是真醒了。隨着他的動作,一直渾身雪白的貓咪從他寬大的外罩袍裡鑽出來。
我見了那貓笑道:“我還正在找娜娜呢,原來它跑來和你一起曬太陽了。”
“那你也一起來吧。”
他說着往搖椅的一邊挪了挪。大臨的搖椅普遍都比較寬大,我和南宮天翔又都不胖,所以剛好能夠擠下。
我在他身邊躺下後,他又坐起來摸來摸去的找書,我按住他,“再睡會兒吧。”
他想了想笑道:“好,聽夫人的。”
他說着再次躺下抱住我,把被子拉上。娜娜“喵喵”地叫了幾聲便又蜷起身子臥在被面上。
我閉上眼睛緩緩地唱——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一路上收藏點點滴滴的歡笑,留到以後坐着搖椅慢慢聊……”
他吻着我的額角,輕聲道:“好,我們一起變老……”
狄州·枋縣
大隊的黃甲士兵拖着疲憊的步子繼續前進。一天一夜的行軍,讓最堅毅的戰士也顯露出疲憊之色。
突然,遠處傳來沉重的馬蹄聲!
黃甲士兵紛紛睜大眼睛望向遙遠的地平面,從那裡傳來的馬蹄聲重得連大地都顫抖起來!
“全軍迎戰!”
“咚咚咚咚……”
沉悶急促的軍鼓驟然擂響,黃甲將士迅速調整陣形。而後在屏氣凝神中,只見那天邊涌來的紅黑二色像一團血腥的陰雲般覆蓋過來!
這邊黃甲將士弓拉滿弦,在那些紅袍黑甲騎兵進入射程後,弓弦嘣響聲不絕於耳。天空之上密密麻麻如蝗災般的箭矢嘯叫着撕裂長空,頓時將前排的騎兵射得人仰馬翻。
但幾乎是同時,騎兵們射出的鐵箭也把黃甲兵射倒一片,尤其是沒有自我保護能力的射手!
那本來隊形散亂的紅袍黑甲騎兵此刻隊形大變,組成三支利刃狀的隊形,側翼的兩隊騎兵瞬間從兩側將黃甲士兵團團圍住,而中間的一隊則直衝入那片土黃色!
這羣紅袍黑甲士兵無疑個個都是久經沙場的驍勇戰士,不到半個時辰就把疲憊不堪的黃甲軍衝得七零八落。
那些皮毛油亮的戰馬被鮮血的味道激得近乎發狂,紅着眼往敵人的聚集處衝撞!馬上的戰士亦是狂舞着刀劍矛戟,沐浴在鮮血之中,讓鮮血飛濺上他們猙獰的面孔!
血肉翻卷模糊,一時間到處都是殘臂斷顱。刀刃入肉再拔出的撕裂微響,湮沒在敵人的慘叫和戰馬的興奮的高嘶中。
眼見紅色摻黑的包圍圈越縮越小——
“咚!咚——咔!”
“啊!”
戰鼓剛響起就聽見一聲清脆的鼓面破碎聲和鼓手的嚎叫。沒了鼓聲,黃甲士兵頓時亂作一團!
忽然,有人發現南方的“紅黑色圍牆”似乎破了一個口子!緊接着,越來越多的黃甲士兵發現了這一點,他們如同快溺死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向着那口子涌去!
爲了生,爲了活,爲了能再見到家中的爹孃,爲了能再見到自己的妻兒,他們用盡全力向着那口子奔去!此時的他們已經不是人,他們被求生的本能逼成了獸!
無人性,只有求生欲的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