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淚寒呵呵一笑,一招手,轉身而行。
楚陽默默地跟在後面,兩個人不疾不徐的走着,楚陽也並未展開任何身法,就這麼以普通人的速度走着,心中思緒紛亂如麻,迷惘震驚等種種情緒,充斥着……等到他收拾了思路想要說話的時候,卻是駭然一驚。
只見兩側的樹木成了一團虛影在不斷的後退中,自己與雪淚寒依然是一前一後的漫步,但這一漫步,根本沒用半點力氣,居然已經是千里萬里的從腳下飛走!
慢慢的,天氣越來越是寒冷。
然後,面前居然又是大雪紛飛。
飄飄而下。
雪淚寒終於停下腳步,面前白雪皚皚,一腳踩下去,足足埋到了腰部。白雪掩映中,一片紫竹林,瀟然而立。
漫山遍野都是白雪,這裡一片紫竹林,卻是如此的耀眼。縱然大部分都被白雪覆蓋,但那紫瑩瑩的顏色,卻是如此的讓人心中一動。
厚厚的白雪壓在竹枝上,不時簌簌的掉落,而那原本被壓彎的竹枝就猛地抖擻一下,接着就重新挺直。
這眼前的一幕,與前世的相遇之地,何等的相似!
楚陽神思一陣恍惚,緊緊盯着這片紫竹林,似乎能看到,一條曼妙的紅影,即將要從紫竹林中踩着白雪翩然而出,看到自己,一個錯愕,然後臉上一紅,說道:先生打攪了。
雪淚寒悠然邁步,直入紫竹林中,衣袖一拂,腳下三丈雪地,突然凝成冰玉,正中間,緩緩鼓起一個冰雪玉臺;就像有人在下面託着慢慢托出來一般。
然後,對面雙方鼓起來兩個一模一樣的玉石椅子,冰雪所制,但竟然騰騰的冒着熱氣,如同暖玉。
玉臺上,突然間就出現了一壺酒,兩個酒杯。
酒香四溢,熱氣騰騰。
竟然是溫好了的。
所有一切,從無到有,比變戲法還要戲法。
“楚兄,請!”雪淚寒就按照前世的位置,坐在了屬於他的那把椅子上。
楚陽自然坐在了他對面。
只感覺身子下面冰雪椅子暖融融的,竟然將所有寒冷,都驅逐的一乾二淨,方圓三丈之內,春意盎然,氣候宜人。
但這卻分明是在冰天雪地裡。
楚陽頓時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這是一門小神通,叫做‘咫尺枯榮’。”雪淚寒微笑着,道:“楚兄,眼前此情此景,可曾覺得熟悉?”
楚陽眼神有些悵然的笑了起來:“的確很熟悉。”
雪淚寒淡淡一笑,提起酒壺,爲楚陽斟了一杯酒,酒氣熱騰騰的冒出來,幾隻麻雀嘰嘰喳喳的落下來,居然圍繞着酒杯轉了好幾圈,久久不肯離去。
雪淚寒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一揮手,雪地上就多了一些穀米,麻雀們頓時點頭如雞啄米,專心致志大吃。
“你到底是誰?”楚陽專注的看着地上的麻雀,輕聲問道。
“我是誰……”雪淚寒輕聲一笑,灑然搖頭:“喝酒。”
楚陽舉起酒杯,只見眼前酒杯中酒液碧綠,居然有些濃稠,一口抽乾;只覺得渾身轟的一下,如同着火一般灼熱起來,剎那間渾身汗出如漿,居然隱隱有臭味。
雪淚寒哈哈一笑,吹了口氣,頓時那股難聞的氣味瞬間發散乾淨。
只留下楚陽渾身從裡到外,說不出的舒服。
“這是我的酒。”雪淚寒慢慢的道:“我釀成此酒之後,遨遊天下,等我回去的時候,酒,已經變成了酒膏。你現在喝的,是我兌了水的。”
楚陽愕然道:“兌了水?雪兄,難得你請我喝一次酒,居然請我喝兌了水的假酒?”
雪淚寒莞爾笑道:“兌了水的假酒?哈哈……你可知道,就算這兌了水的假酒,就算是九重天闕之上,夠資格讓我請他喝一杯的,也是寥寥無幾!”
他頓了頓,道:“更何況,若是不兌水,讓你直接吃酒膏的話,縱然你是九劫劍主,也只需米粒大小一點,就可以將你徹底撐爆!”
“這是真正地‘脫胎酒’!”雪淚寒欣然說道。
“脫胎酒,取脫胎換骨之意吧?”楚陽眼睛一亮。
“正是。”雪淚寒輕輕點頭:“普天之下,你是唯一一個,喝到我的酒的人。”
楚陽淡淡的一笑:“我很榮幸。”
“你現在,已經得到了九劫劍第四節。”雪淚寒重新爲他斟滿了酒,道:“而我帶你來到此地,已經是西北。距離風雷臺,不過一千五百里路程。”
楚陽嘿嘿一笑:“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你纔是。”這傢伙,居然知道風雷臺有第五截九劫劍。楚陽心中哼了一聲,一口又將酒抽乾,如此好酒,喝了這次還不知道要等猴年馬月……雖然是兌了水,但也不錯的,指了指酒杯說道:“倒酒!”
雪淚寒的臉色有些哭笑不得,爲他斟滿酒,突然笑了起來:“恐怕古往今來……能夠讓我親手斟酒的,也只有你一個了。以前沒有,以後更不會有。”
楚陽淡淡道:“以後肯定會有的。”
雪淚寒道:“哦?”
楚陽眉梢一挑,重複道:“肯定會有的。”他道:“我有好多兄弟,他們每一個,都值得你斟酒。”
雪淚寒歪歪頭,有趣的看着他,突然快意的笑道:“這樣的人,多一個也是妙事。”
楚陽道:“你是九劫劍主吧?”
雪淚寒搖頭:“不是。”
“那麼,你是創造九劫劍的人?”楚陽歪了歪頭,眼神平靜的看着雪淚寒。
雪淚寒沉默了。
良久之後,道:“也不是。九劫劍,不是我能創造出來的。”
楚陽皺眉道:“那麼,你與九劫劍有什麼關係?”
雪淚寒淡淡道:“九劫劍,是我放在這一片大陸的。”
楚陽悚然:“你就是那個摺疊九重天的人?!”
心神巨震之下,酒杯之中的酒,居然濺了一片出來,落在了一株紫竹之下。刷的一聲,這株紫竹突然間猛地長大,嗖的一聲就竄起來十幾丈高,真真正正的‘竹秀於林’。
緊接着,白雪皚皚的地面上突然間刷刷刷開始往外冒竹筍,竹筍一冒出來,就生枝長葉,慢慢的變粗,變高,一節一節的往上延伸,颼颼的,就長了十幾丈高,足足比楚陽的腰還粗了三倍。
這……這還是竹子麼?
雪淚寒有些無奈的看着他,道:“是,我就是你口中,那個摺疊九重天的人。”
楚陽已經鎮定下來,嘿嘿一笑:“果然是……大能!”
雪淚寒無奈的苦笑。
“敢問大能,屈尊來找小子,有何要事?”楚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頭的翻涌,卻只覺得胸腹之間一陣苦澀壓抑。
“你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有太多的不解,還有太多的憤怒和無奈。”雪淚寒輕聲道:“今日我來到這裡,或者說……我這一次來到九重天大陸,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爲你解開你心中的迷惑……”
楚陽自嘲的笑了笑,道:“原來我是這般重要的?我自己卻不知道。”
雪淚寒溫暖地笑起來:“我並未將你當成工具;而是當成朋友。”
“朋友?呵呵……”楚陽嘿然一笑,默然不語。
但,端着酒杯的手卻突然鼓出了青筋。
“你心裡不舒服,你最大的不舒服,便是認爲,你這前世今生,是我一手操縱的;等於是我戲耍了你,造成了你前生的悲劇,卻在今世讓你彌補,你感覺你自己就像是一顆被安排好的棋子,別人想讓你怎樣,你便怎樣,完全沒有自主之力……”
雪淚寒沉沉道:“爲此,甚至你對九劫劍,也有懷疑。”
“認爲九劫劍,也是一個圈套!”
他沉聲道:“我沒有說錯你吧。”
楚陽沉默了片刻,道:“其實,以你的通天徹地修爲,無需向我解釋什麼。你知道,我縱然不舒服,縱然不甘心,但今生的一切,我也捨不得毀掉,還是要走那條路的。”
他緩緩擡頭,目光中鋒銳四射,一字一句的道:“你安排好的那條路!”
雪淚寒搖頭苦笑,輕聲道:“以我的修爲,可以輕易摺疊九重天,揮手之間,方圓數億裡所有位面就能一乾二淨!我的確用不着跟你解釋,但是……正因爲用不着,我向你解釋的事情,纔是真的。”
楚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良久良久之後,他才長長的、長長的、長長的……吐出來一口氣,輕輕的說道:“多謝。”
這一口氣,似乎將自己所有的憋屈鬱悶,都統統的吐了出來。
雪淚寒很凝重的聽着這兩個字,然後用嚴肅鄭重的口氣,一字一字道:“不謝!”
楚陽感覺渾身一陣輕鬆,思想似乎也靈活了起來,乾脆一把搶過了酒壺,道:“你說你的,我洗耳恭聽就是。”
看着楚陽根本就是一點也不尊敬的動作,雪淚寒的眼中出現了一絲笑意。緩緩道:“事情,說來話長,要從……十二萬年前……說起。”
“十二萬年!”楚陽嗆了一口。連聲咳嗽,道:“你繼續說,不用理我。”
真真的沒有想到,解釋一下自己的事情,居然要追溯到十二萬年之前……楚陽心中在思忖:十二萬年之前的我,究竟是一條狐狸?還是一片樹葉?或者是……嗯哼?如此一世一世的數算下來,真能將本大爺的鬍子也說成地上白雪一般顏色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