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蕭兄,我是否能逃離魏國,全在於你了。”
孫臏一臉的鄭重,讓她頗有些不自在,她擺了擺手,道:“你我算是相交一場,這點事不算什麼,畢竟我還是不忍心看你如此。”
“師兄快醒來了,你趕緊離開吧!去找墨子,一定要快點!”
“我知道了,我先告辭,你只需靜候佳音便是。”
蕭千音立刻離開了龐府,按照孫臏寫的地方趕過去,反正今晚她也不急着回驛館,索性就去墨子那裡一趟。
墨子?恐怕就是墨家鉅子吧?她摸了摸懷裡的鉅子令,這個鉅子令她一直收藏的很好,不知道師傅現在如何了?不過看他的樣子,肯定又是沉迷劍術,不用指望了。
墨子落腳的地方並不起眼,甚至有點稱得上寒酸簡樸,蕭千音有些驚訝,墨子乃是墨家的主人,看上去倒不是喜歡享受的,她承認是自己受到在藥王谷那裡見到的醫家山莊的影響,認爲各家的住處都該如此,春秋戰國時期應該也是一樣的。
她進入院子,就聽到屋內傳來男聲:“誰?深夜來此,不知閣下有何貴幹?”
蕭千音故意暴露自己的身形,此番話語自是令她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拜訪墨子的,受一位故人所託。”
“故人?還請入內一敘。”男聲復又響起,依然是帶着幾分警惕,顯然沒有放下戒心。
“吱呀”一聲,她推開了屋門,屋內燭火通明,書桌後坐着灰衣男子,面容平凡,估計丟到人羣中就立刻認不出的那種,只是渾身透出的氣息,證明他絕非普通人。
“閣下是誰?又是受了哪位故人所託?”
他擡眸,眼中閃現隱隱的銳利,沉聲問道。
“我是誰墨子無需關心,故人嘛,正是孫伯靈。”
“孫伯靈?他……你和他認識?你見過他了?”
墨子聽聞孫臏的名字,神情有些惋惜同情,想來他定是知曉了孫臏現在的境地,只是無法見到他罷了。
“不錯,他在龐涓府中,我見過他,他被挖了雙腿髕骨,想必墨子也知道吧?”
對方點點頭,道:“我一直在想辦法救他出來,可惜龐涓府上不是那麼容易救人的,當初是我向魏王舉薦他,想不到竟會害了他,實在是對不起鬼谷先生。”
“而這位公子,你能進入龐涓府上,證明你的實力不弱,爲何不把他救出來?”
這是試探,蕭千音不以爲意,淺笑道:“龐涓是誰?魏國的大將軍,他的勢力不小,又深得魏王信任,我今日救了人,包管明日龐涓就會找上門,我是秦國使者,斷不會在這個時候加深與魏國的恩怨,墨子的這番話,倒是把我推入了兩難的境地。”
“原來你是秦國人,又是如何與孫伯靈認識的?他素來在鬼谷學藝,不像是會與人結交的。”
說來說去,墨子依舊是在試探她,蕭千音忽然有些不耐煩,孫臏都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了,他還在這裡試探來試探去的,不知道時間就是金錢,孫臏等不起一點點的時間嗎?當然不是性命問題,而是貞操問題啊!說不定晚一點,他就要被龐涓吃幹抹淨了!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墨子說來說去還是懷疑我?孫伯靈等不起,我和他在雍城的辯駁大會認識,這點墨子大可以派人去查。”
“這位公子無需動怒,謹慎小心是我的習慣,何況事關孫伯靈,我更不能掉以輕心,誰能保證你不是龐涓派來的?故意給我下套的?”
“那麼,現在墨子願意相信我了?”
蕭千音面色沉沉,略略有些不悅,他的想法是不錯,可她從來就不喜歡被人懷疑。
“公子說的信誓旦旦,我豈有不相信的道理?只是不知公子,是否有良策?”
“據說孫兄是齊國人,爲自己的國家效力不是很好?墨子覺得如何?”
她不需要說很多,僅僅是極少的提點,想必憑藉墨子的聰明智慧,肯定能想明白裡面的彎彎繞繞。
“原來如此,多謝公子的提點。”
墨子語氣頓了頓,又道:“不知公子的名字是?我倒還不知曉公子。”
“區區名字,何足掛齒?墨子權當我是孫兄的至交好友便是,其他的又何必在意?”
她在這個時代不會呆多長時間,能少透露自己的名字就少透露,當務之急是完成出使任務,能早點找到秦瀟然。
“說的是,如果有緣,自然會再見的。”
蕭千音沒有料到他的話會一語成真,只是再見的情況又大不相同。
回到驛館,她看到沒有任何狀況,便立刻去了自己的房間,靜待幾日後的壽宴,這段時間她倒是沒有去見孫臏,畢竟上次把龐涓打昏了,已經打草驚蛇,不知道孫臏是如何糊弄過去的。
想想當時的情景,就倍覺不可思議,尼瑪的!這壓根不是師兄弟之間的爭奪權勢,而是師兄弟之間的虐戀情深,你能想象宮廷戲猛然間變成家變戲的詭異嗎?
她現在甚至可以腦補無數情節,直接變成一部高達四十多集的相愛相殺戀情劇,就是傳統的男女戀情變成男男戀情,第一集已經播放完畢,現在開始第二集了。
秦孝公和衛鞅,孫臏和龐涓,這世道……敢情斷袖也是種流行?
這晚上,她全然沒有睡好,原因無他,就是在夢裡她變成了真的鐵血漢子,和秦瀟然來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堪比梁山伯祝英臺,醒來還是渾身發軟,幸好是一場夢,儘管她頂着秦瀟然的身體,秦瀟然好歹頂着她的身體,是個不折不扣的菇涼。
幾日後,魏王的壽宴終於姍姍來遲,第二天她就可以啓程回秦國了,不知道那羣傢伙有沒有好好的訓練,等回去還得驗收驗收,要是鬆懈了,就要給他們好好的繃緊皮。
“想必這位就是秦國的使者了,這般年少有爲,倒是令我有些驚訝了。”
來人是一個相貌英武的中年人,留着三樓鬍鬚,笑意盈盈的朝蕭千音拱手作揖。
“閣下說笑了,不知閣下是?”
蕭千音皺了皺眉,她並非是多出名的人,作爲秦國的朝堂新人,她遠沒有衛鞅來的出名,畢竟最近衛鞅在秦國進行的變法正是若火如荼之時,他的名字傳遍各國,加上秦國不少貴族抵制他的變法,早已是弄得沸沸揚揚,唯有秦孝公仍然是力排衆議支持他的,甚至她在魏國都聽到了類似的風聲,看來回去得勸勸衛鞅,省得他做得太過分了,將來給自己招致五馬分屍的下場,怎麼說他們都是朋友一場。
“犬子正是李瀟,與蕭公子在雍城有一面之緣。”
李瀟?蕭千音不禁有些疑惑,聽到對方提起雍城,這纔想起那個驕傲的像只大公雞,一副高高在上的王孫公子風範的男子,那時記得玄素說他是楚國上大夫李嚴?似乎還挺有身份的。
現在這個男人提到李瀟是他兒子,莫不是來算賬的?她想起了自己在辯駁大會上讓李瀟很尷尬,對他的行爲很不爽,使他在美人面前失了禮數,離開的時候還用憤恨的目光盯着她,現在做老子的找上門討公道來了?
“哦,原來是李公子的父親?我聽玄素姑娘說,您是楚國上大夫?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久仰您的大名。”
蕭千音揚起一張笑臉,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麼多人在場,難不成李嚴還會對一個謙遜的後輩找碴不成?他自然得顧及自個兒的面子。
“蕭大人說笑了,你不也是秦國的上大夫?老夫可是年過四十了,你尚且年過二十,年輕着呢,哪能和你比?少年就得到秦王的賞識,比起我那個兒子好的太多了。”
聽他的口氣,倒是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莫非是她想錯了?
“俗話說虎父無犬子,李大人這麼厲害,做兒子的豈會差?要我說來,您是太謙虛了。”
虛與委蛇誰不會?她想來爐火純青,頂替秦瀟然那廝做太子的時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那是必備的,否則還怎麼對付那些個朝臣?
“蕭公子這話說的,小兒做事有些浮躁,不過假以時日我相信他能接過老夫這位子的。”
敢情是子承父業?想的真夠美好的,蕭千音吐槽般的想到,又聽李嚴笑道:“魏王還邀請了玄素姑娘,或許等下就能見到,小兒說玄素姑娘對蕭大人很是欣賞。”
“哦?這在下倒是沒聽說,我與玄素姑娘不過一面之緣,哪有李公子說的這樣的?倒是李公子心儀玄素姑娘許久,一直想得佳人心啊?”
李嚴聞言,臉色立刻有些變了變,隨後恢復了原先的表情:“定是蕭大人道聽途說了,老夫已經爲小兒定下一門婚事,不日就要迎娶新婦,哪會和玄素姑娘有關係?”
蕭千音心下了然,衛鞅果然說的不錯,玄素雖然才名在外,但在注重身份地位的官宦之家,是不適合做媳婦的,誰能忍受自己的妻子整天往外跑?還和其他男子議論朝政?只有心境豁達,且沒有名利地位所羈絆的人才有勇氣娶她。
“看來,李大人不久以後就要做爺爺了?真是恭喜了!”
“哈哈,借你吉言啊,蕭大人年輕有爲,以後必然仕途平坦,老夫素來不會看錯人的。”
三言兩語,李嚴和蕭千音開始關係熱絡起來,原本忘了開始是來興師問罪的,倒有幾分哥倆好的模樣。
宴會開始了,李嚴熱切的拉着蕭千音一起坐,她尋思着反正沒有任何損失,索性坐下了,然而巧的很,對面赫然是龐涓那張陰沉沉的臉,她掩飾性的端起一杯酒,假裝喝酒的樣子卻在觀察龐涓,今天他身邊的低氣壓太厲害了,以致於他身邊沒有人敢坐,他臉上明晃晃的掛着我今天不爽,誰惹我誰倒黴。
也是,昨天的好事被人打斷了,是個男人都得惱怒,更何況這位還是魏國的龐大將軍,外加對自己師弟早就虎視眈眈,恨不得一口將人給吞下肚子去,連渣滓都不剩,總算找到機會了,又讓人給攪黃了,難怪會是這幅姿態。
幸好他沒懷疑到自個兒頭上,畢竟在外人眼裡,她是文官出身,秦孝公儘管讓她去訓練軍隊,卻是私底下的,連那些朝臣也不知道,估計是想考校她的能力,順便把她從衛鞅的身邊支開,省的她杵在兩人之間當電燈泡,因此不會有人知道,她會武功,劍術極好。
“蕭大人,這女子的劍舞倒是不錯。”
正在想着,她猛然聽到李嚴的話語,不由得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容,然後隨着他的目光看向場中舞劍的女子,下一刻她嘴裡的水差點噴出來,眼睛立刻瞪大了,靠!要不要這麼刺激?尼瑪的!
沒錯,正在表演劍舞的不是別人,就是秦瀟然,他和蕭千音一同來到春秋戰國,來到地方纔發現二人失散了,自己竟是無緣無故的落在了一羣將在魏王面前獻舞的女人中間,同樣被誤認爲是獻舞的女子,無奈之下他身無分文,不得不繼續假扮舞女,又很巧的今日在壽宴上獻舞。
蕭千音真是有點不忍心看了,他那個舞劍的樣子,哪有女子的溫柔婉約?全然是爺們的粗獷彪悍,配上他頂着自己嬌小的身軀,怎麼看怎麼詭異。
不過……她慶幸自己出使來魏國,否則如何會遇上秦瀟然?顯然秦瀟然亦是瞧見她了,眸中微微閃爍,他很快跳完劍舞就退了下去,他故意將自己的皮膚弄得暗黃些,這樣不會有人打他主意,省的惹來麻煩。
的確,由於他的劍舞一般般,容貌一般般,確實沒有引起多大的注意力,退下時也沒有人多少關注,因爲後面上來的女子堪稱絕色,舞姿優雅,水袖間柔弱嬌媚,不少人的眼睛都黏在了她身上,更沒注意蕭千音不知何時離開了宴會。
“喂,你怎麼變成舞姬了?”蕭千音很快找到了秦瀟然,他並沒有走遠,而是站在一棵樹木後。
“你又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在魏王的壽宴上?”他是覺得踏破鐵鞋無覓處,想不到兩人會在宴會上碰到。
蕭千音聳聳肩,攤了攤手,道:“我是秦國的使者,現在在秦國做官。”
“那麼,你有軒轅劍的消息麼?”
若是在秦國做官,想必會聽過這類的事,畢竟軒轅劍是王者之劍,不會有哪個帝王不想要的。
“沒有,我沒聽說過,不是說八年後軒轅劍纔會出世?”
“你能在這裡等上八年?”秦瀟然搖搖頭,道:“能儘早回去總是好的,我們是闖入的外來之人,不該牽涉入其中,和這個時代有太過親密的接觸。”
“這裡也有鬼谷派,你認爲他們會知道麼?”
“你是說春秋戰國時期的鬼谷先生?”秦瀟然恍然大悟,他讚許的點了點頭:“你說的是,鬼谷子在春秋戰國時期是了不得的人物,若是能得到他的幫助,想必會更容易。”
“那得看孫臏的本事了。”孫臏和龐涓都是出自鬼谷,馬陵道之戰後,龐涓拔劍自刎,孫臏想必也會重歸鬼谷。
“孫臏?”秦瀟然聞言,明顯是一驚:“你與他有交情?當真是那個孫臏?”
“不錯,你隨我回秦國,等到馬陵道一戰後,可以去拜訪鬼谷子。”
“也是,既然龐涓在魏國,孫臏又爲何不在?想必他已經被挖了髕骨吧?但沒有去齊國。”
他也很清楚歷史的走向,照這個時間,一定是孫臏最爲頹廢的時候,等他去齊國之後,一切會進行一場大扭轉。
“嗯,秦國算是我的地方,我已經和秦王說了,你是我的未婚妻,這次回去正好可以說無意中遇到你,然後將你帶回秦國,即使不碰到你,我也要來找你的。”
“好,你倒是好說辭!未婚妻?莫非你真承認了我們之間的關係?”
秦瀟然輕笑起來,說不出的雍容優雅,蕭千音的身份並非是絕美,其中的靈魂卻是他,無形之中又多了個幾分逼人的絕豔。
“如果,我說是呢?”蕭千音回以一笑,神秘莫測,他驀地怔然,這似乎是她第一次如此誠實的承認兩人之間的關係。
“你說,我和你……”他有些驚訝,他們倆儘管心照不宣,可他還是希望蕭千音能真正說出來,只是待她說出口,自己竟是不敢置信。
“實際上,承認又如何?你喜歡我,我早就清楚,但不曾說過一樣的話語。”
蕭千音笑意嫣然,她伸手抱住秦瀟然的腰,雖然兩人這樣子看起來極爲詭異,也無法影響她的舉止:“我喜歡你,不僅僅是喜歡,我愛你,或許我欠你這樣一句。”
秦瀟然向來是從容不迫,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此刻難得的出現了幾分失態與怔愣,他抱住她的肩膀:“我也愛你,我們早該說出來了。”
“我們去秦國,等拿到軒轅劍,換回身體後我們就成親,我要讓全天下人都知曉你是我的太子妃,唯一的太子妃。”
他堅定地說道,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道:“此生,我願用這雙掌握江山的手,換來你的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