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霜初始還以爲自己太過傷心產生了幻覺,擡起頭茫然四望。
張傲秋看着她臉帶梨花的樣子,心裡更痛,幾步上前,又喊了聲:“霜兒。”
夜無霜這才轉過頭來,只見真是張傲秋,不由心中大喜,小嘴卻是一扁,“哇”得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跑,一把撲到張傲秋懷裡,雙手將他腰死死抱住,再也不鬆開。
張傲秋見過她古怪精靈的樣子,見過她端重威嚴的樣子,也見過她殺人不眨眼的樣子,但現在如此痛哭的樣子,卻是頭一次見到。
而她這樣地痛哭,卻是因爲擔心他。
想到這裡,張傲秋不由心中一陣愧疚,反手將夜無霜緊緊摟住,喃喃地安慰道:“霜兒,不要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夜無霜不管他,只是一個勁地哭,慕容輕狂在旁邊看了搖搖頭,悄悄地閃到了一邊。
過了好一會,夜無霜才發泄完畢,擡起頭看着張傲秋,雙眼已經哭得紅腫。
張傲秋騰出手,將她臉上的淚水輕輕擦拭乾淨,笑着說道:“霜兒,你再哭可就不好看了。”
夜無霜一把推開他,大聲說道:“張傲秋,以後再也不准你一個人做這種事。”
張傲秋連忙說道:“不做了,不做了。以後打死我也不做了。”
“你發誓!”
“好,我發誓,要是以後我還一個人做這種事,就讓我不能討霜兒做老婆。”
夜無霜聽他這話,忍不住“噗嗤”一聲又笑了起來,罵道:“也不知羞,誰跟你做老婆。”
張傲秋見她笑了起來,一顆心總算是落了下來,上前拉着夜無霜的手問道:“霜兒,你不是跟師父回去了麼?怎麼又跑回來了?”
夜無霜說道:“師父早就知道你要做什麼,等你離開後,我們就從另一個方向趕到這裡,本是想在你支撐不住的時候就出手幫你的,沒想到還沒聽到打殺聲,卻聽到了‘轟轟’的巨響,當時我就想過去看看,但被師父拉住了,說你鬼點子多,一定會沒事的,讓我安心等待,誰知等了一晚,也沒看見你出來,人家……人家以爲你已經沒了。”
說完又抽泣起來,張傲秋連忙安慰道:“那‘轟轟’的巨響確實是我搞出來的,我那時早躲得遠遠的。你看我現在毫髮無損,而且還在那陰陽礦洞裡將能量吸了夠,不然我早出來了。”
慕容輕狂見那邊沒有哭聲了,試探着伸出頭,見兩人手拉着手正在說話,輕輕咳嗽了兩聲,兩人見他過來,連忙鬆開手。
慕容輕狂臉色嚴肅地走過來,看着張傲秋,突然湊到跟前問道:“阿秋,你昨晚到底做了什麼?”
張傲秋看着他臉上豐富的表情,笑着說道;“師父,邊走邊說?”
紅日閣。
楊月華收到到紅日閣大殿一聚的消息時,還以爲只是跟往年過年前一樣,發發紅利,說說恭喜吉利的話。
等她趕到大殿的時候,才發覺平日空蕩蕩的大殿,今日卻坐的滿滿當當,不僅各堂堂主到了,就連長老會的長老們也到了。
楊月華不由心中一突,一種不良的預感涌上心頭,邁入大殿門檻的右腳猶豫了一下,但她很快鎮定下來,按往常一樣從容走了進去。
當大殿裡的衆人發現她走進來的時候,先前還是小聲說話的嗡嗡聲,突然一下子靜了下來,真是連掉一根針的聲音都可以聽到。
衆人的眼光齊刷刷地向她看過來,楊月華看到此情景,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心裡一陣一陣地緊張,腦內一片空白,茫然擡頭望去,只見那座梨花大案後,雪心玄正端坐在靠椅上,臉上面無表情,一雙眼睛,同樣直勾勾地看着她。
楊月華也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一身輕身功夫再加上一手“追月劍法”,在江湖上闖出了“凌波仙子”的威名,這“凌波仙子”的名號一是說她一身輕身功夫冠絕天下,二也是說她年輕時美貌如仙子。爲人性格剛直,說一不二,只是在今天這個場合,居然沒來由的一陣心虛。
刑堂堂主陰無忌站了起來,以他那特有的陰沉的聲音說道:“大師……,楊月華,你可知罪?”
楊月華心中一涼,知道這事多半是已經暴露了,但仍然故作鎮靜地問道:“陰師弟,我有何罪?”
坐在雪心玄下邊左手第二張椅子上的白衣女子站了起來,柔聲說道:“大師姐,小妹會搜魂大法一技,你是知道的。”
楊月華轉過頭來,淡淡一笑道:“那又怎樣?”
“前日陰師弟跟韓師妹在山下抓獲了一姓羅,一姓秦的兩個人,還有四五十個黑衣人。當天晚上,小妹就對那羅、秦二人施展了搜魂大法。”
頓了頓本想接着說下去,但想了想覺得再也無話可說,遂搖頭嘆息一聲,坐了下來。
這白衣女子名叫甘慧英,在雪心玄師兄妹中排行第二,專攻奇門遁甲,搜魂大法是她最拿手的一項本事。
楊月華知道陰謀已經敗露,最後的一絲僥倖也被打擊的蕩然無存,不由垂下頭,臉色慘白。
右手邊一個灰袍老者看着她這樣子,嘆息一聲說道:“不錯,月華,慧英施展搜魂大法的時候,我們長老會的每個人都在場,看的,聽的都是清清楚楚。月華,老夫真沒有想到,你天賦資質過人,江湖地位也有,卻到臨老的時候做這種陰謀篡位的事,這可是叛教的大罪啊。
本教在心玄地帶領下,不論聲望、實力都比以前大有提高,這點甚至比你師尊都做得還要好,這個你也是看得到的。現在本教正是蒸蒸日上的時候,你卻來這手,不要說你沒坐上教主之位,就算你用那些手段坐上了教主之位,你認爲我們長老會這麼多長老會同意你麼?到時候又是教內紛爭不斷,然後給外敵可趁之機,月華,你有想過沒有?”
一時大殿鴉雀無聲,過了一會,另一個青衣老者幽幽地說道:“當年你師尊本是想將聖女一職交付於你,因爲那時候你的天賦跟威望都已很高,甚至讓我們這些老傢伙都佩服不已。
但你性子太過剛直,後來闖下幾次大禍,雖然你後來將功補過,甚至功大於過,但是教主一職,關乎到教內所有人,不能只按自己的性子來處事,所以你師尊將任命聖女一事一拖再拖。
後來她本想將這聖女一職傳給你其他的師妹的,但她知道你性格高傲,怕你傷心。
後來臨老收了心玄這個關門弟子,在她閉關的那兩載,還是你代師傳藝。她出關以後,見你們師姐妹情如姐妹,親如母女,再加上心玄處事穩妥,天賦亦高,思索再三,纔將聖女一職傳給她。你師尊每每跟我們說起此事,都覺得愧對於你。
這次我們長老會在知道確確事實後,因你是本教大弟子,江湖地位很高,而且在小輩面前也是德高望重,正因爲如此,影響跟危害也越大。
我們當時一致認爲要將你嚴懲,但你小師妹極力反對,甚至爲你祭出了教主令,請求我們對你網開一面,月華,你怎麼這麼糊塗啊?”
楊月華聽了心頭一震,正如青衣老者所說,她這種行爲,只要暴露,就是叛教的大罪,將要受到嚴刑而死,沒想到最應該同意此事的雪心玄卻會爲她極力求情。
不由茫然地擡起頭,向坐在上面的雪心玄望去,剛擡頭,正好看見雪心玄一雙清亮的眼睛正目光復雜地看着她。
雪心玄站起身來,走到案前,柔聲說道:“大師姐,小妹就請你到後山靜思幾日可好?等大師姐哪天想透了就哪天來找我,小妹隨時等候你的到來。”
楊月華看着這個一身紅衫的女子,神情一陣恍惚,彷彿又看到那個七八歲跟在自己後面寸步不離的女孩兒,想起以前師尊對自己的教誨及疼愛,不由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低聲道:“楊月華罪孽深重,願受教主處罰。從此“凌波仙子”從江湖上除名。”
雪心玄上前幾步,將楊月華從地上扶起,柔聲道:“剛纔那番話,小妹不是以教主名義說的。”
說完揹着雙手往前又走幾步道:“我教被外界稱爲魔教有兩三百年,當年第三代師祖曾發毒誓,一日我教不能憑自己的本事走出這大山,這魔教的名字一日不改。
大師姐,你“凌波仙子”的威名足以震懾一幫宵小,小妹希望你靜思過後,依然能出山輔佐小妹,我們會同大家一起,來完成師祖的遺願。
但若是你就此沉淪下去,待你百年以後,又有何面目去見師尊?大師姐曾幾次將功補過,這次小妹相信你一樣可以。大師姐,你意下如何?”
楊月華臉色陰晴不定,掙扎好一番後歸於平靜,低聲道:“阿玄,師姐依你。”
說完緩緩掉頭,一步一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