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王琦如今十三歲,生就的淳樸可愛,善良憨厚。小小年紀,身材已頗具規模,站起來是時候,居然也到李長生肩膀高了,再面對她那咄咄逼人的小模樣,李長生頓時有些難以應付的感覺。
“小琦妹妹何必生氣,有話慢慢說……”
李長生無奈的笑道,就要伸手去給她擦眼淚。
可是王琦卻推手擋住他的胳膊,惱怒的喝道:“別動手動腳的,我已經長大。再說了,我這種卑賤的民女,有什麼資格和你稱兄道妹?你還是回去伺候你的思思妹妹吧?”
“你什麼意思?”
李長生沒想到,一年沒見,以前一直黏着自己的小尾巴,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小妹妹,居然如此難以應付了。火氣重,脾氣更不小,再加上,給他一種人小鬼大的感覺。
“花思思是花將軍的女兒,而你是花將軍的兵。哼,說的好聽些,那是兵,說的難聽些,那就是家奴!你身爲家奴,今天即便是我全家被殺,也會袒護花思思吧!所以,你貓哭耗子了,咱們一起長大,我太瞭解你,一個人前來的你想要幹什麼?無非就是要幫花思思承擔罪名,幫你的主子袒護殺人兇手?因爲你的大善人,你是聖人!”
李長生更想不到的是,一年不見,王琦不僅脾氣大了,她的氣勢也簡直有些咄咄逼人,並且罵他是“家奴”。
“小琦妹妹何苦這麼傷人?我的爲人,難道你不相信?你要是這麼說,我可就疼的心碎了
。”
李長生有些無措,並且傷感的望着王琦。是真的傷心起來,爲什麼僅僅一年的時間過去,王琦就這麼不信任他了?
王琦一愣,看到李長生眼眸深處的淚光,似乎才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過了,而周圍的一些村民,也都紛紛開始指責她的不是。
“小琦,你怎麼如此跟你長生哥說話呢?花將軍爲人如何,咱皓月北地,那也是人盡皆知,他怎會把長生當家奴對待?”
“是啊,你長生哥也不是那種人。他是我們大家看着長大的。”
“如今你哥哥枉死,我們大家都很傷心,現在聚在一起,是想辦法討公道的,而長生肯定會站在我們這一邊。”
……
再聽到衆人的指責,王琦也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實在是太沖動了,有些分不出好賴的感覺。可想到李長生和花家的關係,她還是覺得,對於哥哥被殺這件事情,李長生肯定會袒護花思思。
“這樣吧,大家先聽聽王二個的死因經過,然後如何討公道,我們再具體商議如何?”
看到王琦的和母親跪在地上,也不說話了,李長生稍微鬆了口氣。
可他的壓力更大,村民的意思是,他一定會和大家站在一邊,幫他們向花思思討還公道。而他的本意是,花思思他一定要護着,至於大家要報仇,要公道的話,就衝他來。
一方面是全村人的信任和希望加身,一邊是要袒護花思思的私心作祟,李長生夾在中間,頓時就左右爲難了。
他終於明白,爲何自從他出現之後,父親就一直躲在人羣后面,而一句話都不說了。
因爲這件事情,實在太過爲難,即便是英明神武如李圖的男人,也不知如何應對。
他更不知道,現在應該說些什麼。
好在聽了李長生說起王二的死亡經過,這裡的村民,在處置花思思的意見上,終於出現了分歧
。
有人覺得,花思思是無心之失,算得上是誤傷了王二。所以陪些錢財,也可以解決事情。
不過還是有人覺得,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公道是一定要討的。 如果李長生和花將軍都護着殺人兇手,那麼全村的人都要去京城告狀!
清水村和周圍五六個村子的人,都很團結,如果清水村去告狀,其他的村子勢必要和清水村聯合起來,然後聲勢浩大的去告狀。
六個村子的人加起來,也接近一萬人了!
並且李長生雖然還沒有真正走進軍方,可是他也聽花想容說過,在這皓月北方,將軍並非只有花將軍一個,所以也非花家一家獨大,花家還是有不少仇敵的。
那些平日想把花將軍拉下馬的其他將軍,勢必要在裡面搞一些小動作,趁機對將軍不利。
而眼下,花將軍教女無方,縱女行兇,就是最好的把柄和罪名。
所以,眼下的情形,雖然有些改觀,但也變得棘手起來。
“兒子,這件事情,不好辦啊,花將軍少年從軍,青年爲將,戰功赫赫,平步青雲,在北方軍中,自然也招來妒恨,樹敵無數,有太多人想要找機會把他弄死呢。現在倒好,如果村民們緊咬着他不放,那些和花將軍有仇的人,必然會小題大做,順水推舟,到時候,本來是村民們的義氣之爭,就會釀成軍中將位之爭,花家人頭落地,血流成河,在所難免。”
就在李長生聽着村民們亂糟糟的討論,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李圖忽然把兒子拉到人羣后面,神色肅穆的小聲道。
“我的擔心也在這裡,沒想到爹你也看的如此透徹。”
李長生驚訝的道,可是想到自己如果對此事處理的不好,花家就會人頭落地,血流成河,他的心情又沉重起來。
即便是爹能想到這裡,可也未必有解決的辦法
。
但他還是懷着一絲期望問道:“不知道對於此事,爹有什麼好的處理方式?”
“好辦法沒有,但下下策卻是有的。”
李圖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只要計策管用,就算是下下策,也可以用。”李長生徹底沒轍了,所以不管是上上策,還是下下策,他都要嘗試一番。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但這些村民,也都是叫嚷的厲害,他們畢竟是善良的,是憨厚的,所以我們可以動之以情,利用他們的善良和熱情,從而使花思思獲得寬恕。”
李圖想了想,嚴肅的說道。
“如何動之以情?”李長生期待的問道。
“殺人未必要償命,但一定要流血,所以,我的下下策就是,讓花思思流血,讓她承受三刀六洞的懲罰!這是村子最爲古老的懲罰,已經百多年沒有用過了,村民們看到花思思流血,肯定會心疼,然後就好說話了。”
李圖緊緊的盯着李長生,肅然道,似乎知道李長生堅決反對,所以他搶着說道:“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辦法了。”
可李長生還是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得,絕然道:“不可能!我是不會讓花思思流血的,開什麼玩笑?就她那體質,在身上捅一刀都受不了,還三刀六洞?那不是逼她死掉?拋開花將軍的恩情不說,就論我和她們姐妹的交情,我也絕不許在她身上動刀!”
“那爲父也就沒有辦法了,任由這些村民鬧事?”
李圖無奈的嘆息道。
可讓他想不到的是,李長生居然抖了抖肩膀,肅然冷哼道:“如果一定要流血,就讓爺爺我來流血吧!其實在讓你幫忙出策之前,我已經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讓花思思當着所有人面認錯,給王二披麻戴孝,身爲將軍之千金,她以罪女之身份,爲死者披麻戴孝,這一定會讓更多的人釋懷。而現在,加上你的計策,讓我代替她流血,也就更有把握了。”
震驚而心疼的望着兒子,李圖肅然道:“不可以,如果是你要承受三刀六洞的懲罰,那麼勢必是實實在在的三刀六洞,而花思思接受懲罰,出於她的體魄問題,行刑的人會手下留情的
。”
“你也知道,咱村子裡面,唯一的刑者,是那個頑固不化的老頭兒!到時候他不會留情的。對於先輩留下來的行刑方式,他一直把其當成神聖而榮耀的儀式。”
看到李長生還是一副執拗的樣子,李圖有些焦急的補充道。
李長生一愣,也忽然有些害怕了。
村子裡面,有村長,有刑者。刑者就是負責行刑的人。
他名爲李默,是一個頑固不化,不善言辭,一年三百六十日都繃着臉的一個老頭子,李長生自小都很怕他。
在很多年前,李長生親眼看到,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半夜和男子在草堆裡面苟且,然後就被那刑者李默裝進豬籠,沉入河底淹死。
那個時候,清水村還沒有村長,唯一的刑者李默,就似乎代表着王朝的律法,村子的規矩,所以很多人都怕他,就連李長生也怕他。
這樣的小村莊,其實以前是沒有官員的,據說李默是上面派下來的唯一刑者,也是唯一的“官”。
而李長生更是不知道,現在的父親,爲何就成了村長。
不過這件事情,以後再去打聽,現在是處理花思思的事情。
“即便負責行刑的是李默,我也要幫花思思扛起這個罪過!她殺人,都是因我而起,要不是那天晚上,我讓她蒙羞,她也不會生氣,更不會離開村子,所以殺人之罪,是我和她一起所爲。”
肅然的望着自己的父親,李長生抖抖肩膀,不屑的冷哼道:“三刀六洞,也只是肉體懲罰而已,不至於致命,所以我不相信,憑我現在的修爲,會被李默那糟老頭活活捅死?”
就在李圖還想勸勸兒子的時候,李長生忽然擠開人羣,站在棺材前面,肅然喝道:“大家肅靜!聽我一言!”
所有的村民都停止爭論,目光全都聚集在李長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