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波頓無視巴特利的求援信,拒不出兵,這件事情可小可大。
往小了說,巴特利只是費倫家族無關緊要的第四順位繼承人,這次出獵完全是私人行爲,與巴士底沒有半點關係。
救不救援都在情理之中,畢竟巴士底最重要的任務還是駐守巴士底,防止安迪斯山民出山爲禍。
往大了說,巴士底無視費倫家族的權威,沒有盡到屬於封臣的責任,剝奪封臣權利,也是名言正順。
“究竟是巧合還是有意佈局已經無關緊要。”克萊斯特嘆息道,“當初沒有攔着那位公子哥進山,咱們就已經掉進陷阱中了,若是按兵不動,就算老公爵現在不動咱們,也落給對方口實,成爲以後動咱們的藉口。”
“閣下的意思是,咱們出兵營救?”老波頓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對出兵安迪斯山脈,他是深有戒心。
因爲安迪斯山脈實在太大了,南北縱橫千里,東西更是綿延兩千多裡,整個面積比小亞細亞平原還要大,裡面究竟藏了多少安迪斯山民,就算是他這個老狩奴人也說不清楚。
反正他們已經在這裡禍害了三十多年,每年從裡面抓走的奴隸,最差的年景也有兩三萬,哪一年過五萬,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但是安迪斯山民的數量好像從來沒有減少過,這幾年,繞過巴士底出去爲禍的安迪斯山民的事件屢見不鮮。
現在安迪斯山民主要吃虧沒一個強大勢力整合他們,零零散散的分佈在大山中,無論是西面的拜倫人、北面肯塔納冰原上的肯塔納野蠻人、還是西北奧丁草原上的奧丁獸人都能夠欺負欺負他們。
這些年老波頓很少組織軍隊進山掃蕩,怕的就是將那些山民打的太痛,然後再冒出個英雄人物來,振臂一呼,那些山民如同蝗蟲一樣集結起來,淹沒巴士底,淹沒整個曼育軍領,最後淹沒整個阿沙恩大陸,這樣的情形不止一次出現在他的噩夢中。
“兵是一定要出的,但是能不能將人救回來,那就兩說了。”克萊斯特臉上一成不變的笑容,此刻顯得有點陰森詭異。
公牛埃裡克森一臉茫然,沒明白克萊斯特的意思,波頓卻是一點就通,大笑着拍拍克萊斯特的肩膀道:“讀過書的人腦子轉的就是快,沒錯,咱們不僅要救,而且還要大張旗鼓的救,我親自帶兵去。”
“何須麻煩城主大人,給我一千守衛,我保證將他們安安全全的全帶回來。”公牛埃裡克森拍拍胸脯道,“那些山民的居住地十分分散,信息傳遞不便,只要咱們的行動足夠快,不會有太大麻煩。”
已經有了辦法的老波頓心情大好,笑着道:“聽你這麼說,這件事情更不能交給你辦了,你去集結人手吧,不用多,有兩千人便足夠了,每個人身上最少攜帶十天的補給。”
“遵命。”公牛埃裡克森深得老波頓喜愛的最大因素之一便是忠誠,即便是對於他的命令並不理解,先做了再說,而且辦事效率非常高。
僅用了半天,波頓需要的人手便調集齊了,巴士底畢竟是一座軍城,與安迪斯山民常年有摩擦,守軍又是波頓的私軍,無論是訓練程度還是裝備程度比起那些常年沒有戰事,快要爛掉的貴族私軍不知道強了多少倍,堪稱精銳。
第二天一大早,巴士底的守軍便在老波頓親自率領下,浩浩蕩蕩的從巴士底開了出來,順着雅各布古河道向安迪斯山脈中開去。
無論是詭狐克萊斯特還是老波頓都沒有想到,前面已經有人織了一張大網,就等着他們往裡跳。
歸根結底,他們依舊沒拿安迪斯山民當回事,哪怕老波頓明知道安迪斯山民擁有巨大戰爭潛力,但是眼前這種狀況維持的時間太長了,長到了他以爲這種情況短時間內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他們更多考慮的是來自費倫公爵的威脅。
……
第一個趕來與肖恩會合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一開始派出去聯絡幫手的馬歇爾,他直接帶回來的人並不算多,只有二百來人,這些人有一個共同特點——年輕,最大的不超過二十五,最小的只有十三四的樣子。
他們全是根紅苗正的肖恩嫡系,要麼是當初跟隨過肖恩的失孤孩童,要麼就是長大的失孤孩童獨立出去後帶出來的,這些人聽到肖恩的召喚,想都沒想,便丟下手頭的事情,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趕過來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當初爲了將自身價值充分發揮出來,幫助更多的孩童,這些失孤孩童並沒有扎堆,而是三三兩兩的去了不同村寨,最近的也隔個三裡五里,遠的隔個十里八里是正常現象,馬歇爾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聚集起這麼多人,已經夠神速。
這僅僅是一個開始,馬歇爾雖然回來了,但是已經有更多的人去聯絡人了,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們便會陸陸續續趕到。
第二波趕到的人不是肖恩預測的碎顱者麥基,而是相對比較遠的食腐者克萊頓。
聽食腐者這個外號,讓人聯想到的是一個面目蒼白、神色陰沉的中年人。
但是實際相差甚遠,克萊頓確實是一名中年人,但是身材高大,聲若洪鐘,往往還沒看見人,便先聽到他的聲音,乾淨整潔的不像一名山民,而是一名拜倫貴族,讓人一見之下,便生好感。
不過對對方私下中乾的齷齪事一清二楚的肖恩,自然不會被對方的外表所欺騙,對方之所以這麼快跑來,既不是因爲肖恩曾經給他的女兒治過病,也不是因爲他自己口中信誓旦旦所說的民族大義,而是聞到了利益的味道。
一旦肖恩計劃成功,到時候改變的將是方圓數百里的勢力格局,這種關鍵時刻,怎麼能少了他克萊頓。
最重要的是,有他沒他,肖恩都有很大成功機率,他最喜歡做的事情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錦上添花,用他的格言,永遠站在勝利者的一邊。
與這種真小人打交道有一個好處,只要能確保自己是勝利者那一方,對方輕易不會冒險叛變,因爲那不符合他的人生價值觀。
食腐者克萊頓帶來了整整兩個校衛(六百人),不過人員素質參差不齊,既有白髮蒼蒼的老獵人,也有乳毛都沒退乾淨的半大小子,也有年輕力壯的射鵰手。
裝備同樣參差不齊,既有身着雙層皮甲,手持精良射鵰弓的;也有一身油膩獸皮,手持自制劣質獵弓的窮困獵人。
這種情況在安迪斯山民中,實在是再正常不過,半遊獵半耕種民族,註定沒辦法養得起大規模正規軍,即便是食腐者克萊頓這種作爲方圓近百里的梟雄也不成。
屬於他的嫡系精銳頂多一百來號人,剩下的都是他地盤中的山民,臨時徵召來的,不僅自帶武器裝備,就連口糧都是自帶的。
雖然庫存安迪斯長弓綽綽有餘,肖恩卻沒有幫他們換裝的打算,食腐者克萊頓這種人是永遠養不熟的,給他的人換裝,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都是小事,關鍵時刻反咬你一口才讓你痛不欲生。
直到看到碎顱者麥基,肖恩才長長鬆了一口氣,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的少年軍還沒有成氣候,雖然數量和質量達到了一定水準,但是沒有見過真正陣仗,停留在紙上談兵水準,百鍊方成軍,這次他們絕對擔當不了主力,也就是跟在旁邊敲敲邊鼓,見見血,長長見識,爲以後做準備。
食腐者克萊頓更不用說,永遠不要指望他會衝鋒陷陣,若是局勢不利,他不倒打一耙,就算他仗義了,若非怕他在背後搞小動作,不如放在身邊就近監視,肖恩絕對不會派人請這樣盟友。
碎顱者麥基和他的狂暴山地軍團纔是他計劃的主體。
擁有一半肯塔納野蠻人血脈的碎顱者麥基的個頭很高,高到了即便是擁有將近一米九身高的肖恩,每次必須近乎九十度昂着頭,才能看清對方的面孔。
最讓肖恩深惡痛絕的是,每次見面,麥基都喜歡用熊抱的方式表達自己的熱情,每一次見面都是對自己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摺磨。
自己引以爲傲的體格在對方的面前就跟脆弱的玻璃做的沒什麼區別,在比自己大腿還要粗三分的胳膊下面“咔咔”作響,讓人禁不住懷疑究竟斷了幾根。
相比起這個最要命的還是對方身上濃郁的體味,那是劣質麥酒、飯菜、雄性、血腥味道融合到一起發酵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形成的。
即便是面對屍體的各種腐臭,肖恩都變不改色,每次面對這種味道,都讓他痛不欲生,再加上在那鋼針一樣的黑胸毛上揉搓一頓,肖恩感覺自己整個麪皮都麻癢難耐,不知道有多少細菌病毒趁機而入。
好在兩個人並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肖恩早有準備,聞到大鍋中燉的肉香,麥基也就不再折騰肖恩,自顧自的撈了一塊大腿骨,啃得津津有味,不僅將外表啃得一乾二淨,就連骨頭也咔嚓咔嚓嚼的粉碎,將裡面的骨髓吸的一乾二淨,最後吐出來的骨頭渣子,就連狗都不吃,因爲所有養分,都已經被對方饕餮乾淨了。
蹲在大鍋旁邊的麥基就像是一頭狗熊,足足一個小隊的伙食,進了他的肚,也不過換來了一句剛剛墊底的感嘆,憤憤不平的道;“若是論到口中的這點嚼頭,還是你小子做出來的地道,那些蠢貨做出來的都是一堆狗食,怎麼樣?想通了沒有,跟老子回上水寨,只要能讓老子天天吃上這麼一頓美食,保證讓你吃香的喝辣的,誰若是招惹你,老子親手捏碎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