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半。”安吉貝娜極爲認真的強調,不過強調重點顯然與常人有些不一樣,理所當然的繼續先前的論調,“所以,比起這些純粹的瘋子,我是一半瘋狂,一半理智。”
“這麼評價自己的人,通常腦子都不怎麼正常。”肖恩忍不住吐槽道。
不過心中卻閃過了一絲凜然,細想與安吉貝娜的交往過程,這個傢伙的行爲模式中,確實有着幾分不正常。
有些事情能夠用歸屬於女巫密會解釋,有一些卻不能,尤其是當初禍亂曼育軍領,奴隸起義軍坐大這件事情上,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等到奴隸起義軍坐大,將整個曼育軍領變成一鍋稀粥,民不聊生的時候,她明顯又進入了一種後悔狀態,瘋狂的建立醫院和醫療騎士團,刷聲望只是一方面,其中明顯帶着補償心理。
補償當初自己所犯下的過錯。
當然了,這是用肖恩前世的標準進行劃分的,在這個世界,這種情況實屬正常。
否則真這麼論起來,這個世上的勳爵貴族,大部分或多或少存在精神和心理問題,因爲他們從小到大所經歷的陰暗事情實在太多了。
“多謝誇獎。”安吉貝娜不以爲恥,反以爲榮,搞的肖恩一陣無語。
“萬事總會事出有因,菲利普爲何如此痛恨你和安迪斯人?”攝政公主刨根問底的道。
現在看來,她有些考慮不周,在這之前只充分的衡量了利益問題。
從利益角度考慮,對方萬不會有拒絕的可能,畢竟雖然會損失一部分利益,但是對方能夠如願以償的坐上曼育軍領大公的位子,是最大的受益者。
唯獨沒有考慮對方性情問題,一個性情扭曲的人,做出來的事情,絕對無法用常理來衡量。
這種情況在王都並不少見,尤其是那些習慣近親結合的家族。
“剛剛都說了,對方就是個偏執狂,有嚴重的精神潔癖,不僅因爲我身上流淌了一半安迪斯人血脈,還因爲他堅定認爲我父親的死,與我有關,是我與帕特萊姆合謀害死的他。”安吉貝娜攤攤手,一臉無奈道。
人家堅信的好像是事實吧!
這句話只能在肖恩的肚子中打打轉,絕對不能說出口,否則他們之間的友誼小船很可能就直接翻了,現在大家都揣着明白裝糊塗。
“我說的是讓他變成偏執狂,偏執仇視你和安迪斯人的原因。”蘇菲麗雅着重強調道。
“我哪裡知道,我們又從來沒有探討過這個問題。”安吉貝娜聳聳肩,不過眼見攝政公主雙目都快噴出火來了,急忙補充了一句道,“據我猜測,他之所以這麼仇視我和安迪斯人,應該與我們兩人的母親有關,他認爲是我母親害死的他母親,從他母親死後,他看向我的目光就充滿了仇恨。”
“原因已經無關緊要,現在主要是他有點反覆無常的性情,值不值的咱們給予信任?反正我對於和這樣的人合作十分擔憂,因爲對方隨時都會翻臉撕毀盟約。”肖恩直接表明了自己得態度。
這並非肖恩處於報復心理,而是與這樣的人合作,他是真不踏實。
與一個潛在的雙重或者多重人格、情緒極端容易失控的人合作,尤其是對自己的種族極端仇視的人,光是想想就讓人心驚膽戰。
因爲這種人的行爲模式,很多時候是沒有辦法預測的。
正常人很少幹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但是這種人寧可自損一千也要傷敵八百,這個敵人是指的他自己認定的那種。
“這件事情事關重大,不能因爲你的個人推測,就全盤否定,等一下,你們配合我行事,不準再擅作主張。”蘇菲麗雅說最後一句的時候,看向肖恩。
肖恩有些嬉皮笑臉的道:“你是老大,你說了算。”
“正經點,這是很嚴肅的事情。”蘇菲麗雅對他這副模樣有些看不慣。
“如你所願,殿下。”肖恩回了一個標準的不能再標準的騎士禮。
但是落在攝政公主的眼中,卻是要多不正經,就有多不正經,沒好氣的留下了一個白眼。
讓肖恩無奈大呼,這純粹是戴着有色眼鏡看人。
肖恩算是那種不苟言笑的人,尤其是隨着永夜集團軍的發展壯大,作爲最高統帥,更是有着表率作用,嬉笑怒罵的機會更少。
但是與經過正兒八經宮廷教育的蘇菲麗雅比,他就是不折不扣的鄉下土包子,很多行爲顯的不倫不類。
要知道人家無論是衣着打扮,還是坐姿、走路、微笑,那都是有着近乎嚴酷標準的,就連皺眉這種表情,都是經過訓練的,一定要做到好看,符合王室應有的標準。
只能心中暗罵,這些大家族都快要活成變態了,這麼活着不嫌累啊。
與攝政公主蘇菲麗雅混熟後,有時候會恢復幾分前世本色,帶有幾分插科打諢的不正經,那是因爲不經意間,肖恩曾見過對方的笑容。
猶如一朵綻放的薔薇,美麗的讓人窒息。
這是肖恩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美麗笑容,沒有之一。
都說攝政公主身邊有三朵帶刺薔薇,世人卻忽視了,蘇菲麗雅本身就是衆薔薇中,帶刺最多,也是最嬌豔最美麗的那一朵。
對美好事物的追求是人的本能。
所以,肖恩總是有意無意的想逗蘇菲麗雅笑。
結果並不理想,逗笑次數很少,白眼次數更多,有一些東西在長年累月的生活中,融入到了骨子中。
而且見過無數大風大浪的攝政公主心境成熟的厲害,肖恩的搞怪,反倒是成了不成熟、幼稚的表現。
但是雙方的關係太過特殊,君不是君,臣不是臣,攝政公主有時候還真拿他沒辦法,畢竟對方並沒有做出什麼出格失敬的事情來。
三人飛快的交流完自己的看法後,便分開陸陸續續入場。
菲利普只是性格存在一定缺陷,智商又沒問題,如何不知道對方甩開自己,剛剛進行完密議,這種完全被孤立的感覺並不好受,尤其是其中兩方還是自己不怎麼待見的,臉色陰沉的快要滴下水來。
不過在場的都是一羣老狐狸,早就磨練出來了,一個個裝傻充愣,恍若未見。
“休息時間結束,讓我們繼續剛剛的議題……”
攝政公主蘇菲麗雅依舊按照原先的步調走。
不過目的卻發生了細微偏移,不再是單純的達成協議,同時也在反覆試探,看看菲利普是不是一個合適的合夥人。
試探結果很糟糕。
菲利普的精神狀態起伏很大,尤其是涉及到安吉貝娜的冊封問題,他從身心發出牴觸。
按理說,菲利普與博格大公之間的感情並不深厚,至少外人眼中如此。
畢竟博格大公算不上什麼慈父,對於親情的處理方式,一塌糊塗。
當初菲利普爲了躲避自己父親,方纔唆使博格大公,讓其率兵支援斷口血堡。
但是外人看到的東西,總是片面虛假的。
真正情況只有當事人知道,尤其是情感這一方面,有時候當事人都說不清楚。
現在來看,菲利普對博格大公的感情很深厚,對博格大公的死緊咬着不放,一副不還原出事情真相,不將真正凶手吊死,誓不罷休的模樣。
安吉貝娜對他的評價,或許帶有自己的主觀意識。
但是有一點並沒有誇張,菲利普的性格很偏執,自然是其認定的事情,就絕不會輕易放棄。
擁有這種性格的人,若是放在正確的環境中,比如斷口血堡那種廝殺場上,容易爆發出超乎尋常的能量,比常人更容易取得的成績,因爲他足夠的偏執和專注。
但是放在眼前這種需要妥協的環境中,就變得十分麻煩。
菲利普多少知道自己性格存在的問題,故而一直在僞裝、壓制。
可這種自我壓制讓他顯得性格扭曲、暴躁易怒。
這種情況下,四方會議的結果可想而知,根本沒有辦法達成共識。
其中牽扯到的可是自身利益,無論是安吉貝娜還是肖恩,都不可能做出半點讓步,不從菲利普身上割更多的肉就不錯了。
四方會議按照原計劃,整整持續了三天。
這三天對於四方都是一種煎熬,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但是能夠達成共識的項目,基本沒幾項。
每次都在菲利普這裡卡住了,不肯做出讓步和妥協。
若是作爲正兒八經的統治者,尤其是一個強大勢力的統治者來說,這樣霸道的行事作風沒有任何問題,畢竟是在維護自己領地的主權和利益。
但是作爲一名試圖利用合作謀求更大權利的合作者來說,這種態度就是扯淡。
那種夾生飯一樣的態度,將攝政公主都氣的拍了三次桌子,更別說是被其針鋒相對的安吉貝娜和肖恩。
兩位又都不是忍氣吞聲的主,尤其是局勢已經明朗的情況下,更不會客氣,直接回懟。
要不是給攝政公主留面子,早就擡屁股走人了。
第四天的時候,菲利普便帶着自己的護衛軍,匆匆的離開了。
並不是四方會議談妥了,而是哨探傳回信息。
曼育軍領僞政權帕特萊姆的軍隊正在大規模集結,一副要對菲利普領地發動全面進攻的架勢,菲利普唯恐自己的領地有失,快馬加鞭返回領地,主持政局。
先前已經說了,四方會議的涉及範圍太廣,動作太大,保密工作很難做。
帕特萊姆當然第一時間得到消息,整個曼育軍領上的了檯面的勢力邀請了個遍,唯獨將他漏掉。
帕特萊姆又不是傻子,如何不知道其中的含義,當時就麻了爪,他可不知道四方會議一開始就陷入了僵局,本着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的心思,在他們徹底聯手之前,先將一方吃掉或者打殘再說。
從另一個層面說,四方議會是成功的。
因爲它打破了曼育軍領的僵局,讓其提前進入了決戰。
只是這種決戰並不是對他們最有力的。
菲利普離場後,攝政公主、安吉貝娜女伯爵和肖恩並沒有立刻散去,而是移師雙子城,改而進行了一場三方會議,調整對待曼育軍領的政策。
相比起有菲利普摻和而無比彆扭的四方會議,三方會議無論是氛圍還是進度,都不可同日而語。
很快便在政治、軍事、經濟等多方面達成了共識。
與其說是制定新的政策,不如說是將他們原先就在執行的,規範化、書面化,先前攝政公主與永夜集團軍的提前會面,已經敲定了大部分,現在的議題主要是涉及到三方的。
“從菲利普子爵先前表現出來的態度要看,曼育軍領的統治落在他手中,比保持現在的格局,對咱們更加不利。”肖恩輕敲着實木桌面道。
四方會議的時候,各自都有貼身護衛跟着,氛圍莊嚴肅穆,所有人正襟危坐。
三方會議,則變成了純粹的三個人,就連隔牆旁聽的人都沒有,現在不比當初,複雜的利益糾葛,讓雙方短時間內是值得託付後背的人。
“是我失策了。”蘇菲麗雅雖然自始至終都沒有表現出沮喪神色,但是對四方會議結果最不滿意的就是她。
原本她可寄期望在半年內徹底解決曼育軍領問題,她便可以將精力專注在王都瓦萊絲塔。
王都瓦萊絲塔對普通拜倫人來說,是富足、安詳、平和的象徵。
但是在那些勳爵貴族,尤其是那些有權有勢的實權貴族來說,卻是博弈場,權力遊戲的博弈場。
在那裡產生的很多決定,將會直接影響整個拜倫聯盟。
蘭斯洛特王室的正統繼承人勞瑞王子雖然臨近成年,甚至已經超過蘇菲麗雅成爲攝政公主的年齡,但是這十多年來,他都生活在攝政公主結實的羽翼之下,與他姐姐當年面對的風雨飄搖情形,不可同日而語。
困境是人成長的最好磨刀石。
勞瑞王子從小到大面臨的困境遠遠少於蘇菲麗雅公主,成長速度自然要慢很多。
蘇菲麗雅一旦長時間離開王都瓦萊絲塔,便是那些政客們活躍的最厲害的時候。
就在四方會議召開之前,王都瓦萊絲塔又傳來幺蛾子,那些政客躥綴蘭斯洛特王室的那些老不死,爲攝政公主蘇菲麗雅滿世界找丈夫。
顯然舊事重提,想要將攝政公主蘇菲麗雅儘快嫁出去,放權給勞瑞王子,方便他們從中上下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