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與永夜軍領的管理制度密不可分。
由於整個領地都是他們層層收編,一手建立起來的,無論是駐地還是人口,都非常有規劃性。
雖然沒有做到每個居民擁有自己身份編號的程度,還是分轄區、分村堡歸屬的。
當一個在外面遊蕩的人,連自己轄區和村堡都報不出來的時候,這人八成有問題,再稍微盤問一下,基本上就要露底。
畢竟外界對永夜軍領過去七八年發生的事情,基本不瞭解,什麼城堡聯盟、什麼人員分流,那是一概不知,根本無法圓自己身份的問題。
被扣起來審查,在永夜軍領是符合法律程序的。
誤抓率幾乎爲零。
這與民兵自衛隊的警覺性同樣密不可分,畢竟再完整得政策,也得有人員執行到位才成,否則就是無用空殼子。
經審訊,這些被俘虜的哨探鬼奴,來歷五花八門,基本上各個勢力都囊括了,包括永夜軍領的盟友攝政公主和安吉貝娜女伯爵。
至於這些哨探鬼奴交代的究竟是真的,還是胡亂攀咬,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在他們交代完後的數日,便被秘密處決了,連當初的審訊檔案,也全部被盡數銷燬,就當沒這件事情發生,從沒有這個人出現。
剩下的命運就比較悲慘了,等待他們的將會是反覆審訊,當他們接受這項任務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未來會面對的。
其中以卡爾特軍領的金斯利家族派出的哨探數量最多,鬼奴更全是他們派出來的。
鬼奴這種特殊職業,隨着永夜軍領的崛起,一度銷聲匿跡。
不過他們並沒有消失,只是像老鼠一樣躲進了陰暗角落,一旦有新僱主出現,他們便會像聞到腐臭味的蒼蠅,主動涌出來。
尤其是這一次,並不是金斯利家族主動找上了鬼奴,而是鬼奴主動找上了對方。
倒不是這些鬼奴擁有那麼遠的政治目光,知道金斯利家族有可能與永夜軍領將會在絕望沼澤起衝突。
別說是他們,就連金斯利家族的當代大公巴克,也不得見的看得那麼長遠。
純粹是金斯利家族豪富之名冠絕天下,而他們對奴隸的需求量最大,以後他們對永夜軍領動兵的可能性更大。
金斯利家族當初也就是養的一記閒棋,哪裡想到永夜軍領竟然在短短几年時間坐大到現在程度。
巴克大公即便是不認爲永夜軍領將會是他們在絕望沼澤最大競爭對手,但出於謹慎,還是將能發動的勢力全部發動了起來,包括被他們遺忘在腦後,在礦井中快要熬死的鬼奴們。
鬼奴在沒有啓用之前,他們還是一羣奴隸,別指望金斯利家族對他們另眼相看,頂多壓榨沒有那麼嚴重。
只是這些鬼奴對安迪斯山脈的瞭解停留在十年前,僅憑一張安迪斯人的面孔,委實提供不了多少掩護,相反還招來更多仇恨。
一些深埋在骨子中的東西,並沒有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消泯,反而變的更加深沉。
那些被抓住的鬼奴便是最好證明,等到永夜軍領的專業人士趕到時,八成都被打了個半死,有幾名沒多久就不治身亡。
永夜軍領還沒有辦法追究責任,除了領民協助捉奸細哨探是一件好事,不能打擊了他們的積極性,還因爲法不責衆。
參與毆打鬼奴的不是一個兩個人,曾經受過他們直接或者間接禍害的,多數會忍不住出手。
金斯利家族的行爲變相的證明了一點,他們對絕望沼澤的重視,超出想象。
事實上,金斯利家族進軍絕望沼澤的決心,體現在方方面面。
比如對卡爾特軍領與絕望沼澤邊境線上,那些三不管城市的收編。
巴克大公的密使們帶來的不光是特赦令和金銀珠寶,還有腥風血雨的殺戮。
格奇城。
三不管地帶最大的城市,卡特爾丘陵與絕望沼澤沿線的十幾個三不管城鎮,隱隱以其爲首,常駐人口多達五萬,並不比一般郡縣級城市差。
它能夠發展起來,原因有很多。
地理因素自然是必不可少得,其半山半水。
背靠着卡特爾軍領的丘陵餘脈,正面便是水陸連環的絕望沼澤,不過這裡地勢比較高,被淹沒的只是山谷,那些山頭還冒在水面上,便形成了一座座屹立在絕望沼澤中的島嶼。
這地形就不用說了,易守難攻,只要守住一面,敵人就很難進來。
靠着的那座山,更是一座鐵礦山,而且還是富礦,隨便拿着鐵鍬砸兩下,都能砸一塊含鐵量不低的鐵礦石出來。
即便是在礦藏富裕的卡特爾軍領,這樣的富礦也不多見。
可以想象,當年爲了爭奪這裡,究竟上演了怎樣的腥風血雨。
金斯利家族和鱷族在這裡差點將自己的腦漿打出來,每一寸土地都被鮮血浸染過。
鱷族是絕望沼澤的原住民,也是古安迪斯帝國在江南平原的遺民。
絕望沼澤只是沒有被拜倫聯盟征服,不代表這裡沒有人居住。
都說蟑螂的生命力頑強,人類的適應能力也差不多了多少。
只要生存環境沒有極端到一定程度,他們都會找到自己的出路,就像肯塔納冰原上的肯塔納野蠻人。
絕望沼澤環境險惡、生存條件惡劣,但是相比起肯塔納冰原可就差遠了,尤其是物產這一方面,相當豐富。
畢竟這裡溫度適宜、雨水衆多。
當年江南平原變成絕望沼澤的時候,大部分居民搬遷走了,也有一部分留了下來,慢慢的適應了新的環境,就像安迪斯大山中的山民,隨着時間流逝,他們已經遺忘了古安迪斯帝國,形成了新的名字和文化傳承——鱷族。
他們的名字來歷很簡單,他們以圈養鱷魚和蟒蛇而著稱。
在他們村落中,鱷魚和蟒蛇就像安迪斯人的貓狗一樣普遍。
尤其是鱷魚已經被他們馴化的如同獵犬,不僅能看家護院,還能狩獵戰鬥。
在絕望沼澤這種複雜的環境中,戰鱷確實能夠發揮出更強大的戰鬥力。
經過數十年的鬥爭,格奇城的統治權,最終落到了金斯利家族的手中。
就像當初的安迪斯人一樣,由於地廣人稀,相互之間聯繫不緊密,自始至終沒有完整的統一,時間一長,後繼乏力,沒有辦法跟財大氣粗的金斯利家族爭。
不過金斯利家族對這裡的統治僅僅維持不足十年,便被這裡的礦奴聯合地方幫派和鱷族掀翻。
當時金斯利家族陷入權利更迭的漩渦,根本沒空理會這裡,等到新大公上位,抽出精力來的時候。
不光格奇城被他們打造成了鐵桶,就連周邊的其他城鎮,也被他們的挑唆支持下,紛紛自立,成爲名副其實的流亡者天堂。
金斯利家族不是沒有派大軍清剿,但是地理環境太過複雜,又多數與當地土著鱷族勾結在一起。
大軍出動,能守就守,實在守不住,就縮進絕望沼澤中。
大軍一撤,他們便會捲土重來。
反覆折騰幾回,金斯利家族便放棄了。
就算金斯利家族再厚家底,也經不起這麼折騰,總不能爲了這麼幾塊地,派大軍常駐吧?
這將會造成軍領內部空虛,一旦那些礦奴生事,會撼動金斯利家族的統治根基。
最終只能選擇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格奇城現在依舊維持着當初的統治模式,礦工工會、幫會和鱷族三股勢力共治。
不過這三者,無論哪一家都是對外的總稱呼罷了,礦工工會內部還要分成自由黨和統一黨呢,更別說組成更加複雜的幫會和鱷族,內部又分爲四五股勢力,當真是魚龍混雜,互相之間勾心鬥角、聚衆鬥毆那是家常便飯。
好在鬥歸鬥,雙方都比較剋制忍耐,按照自己立下的規矩鬥,沒有輕易掀桌子的。
巴克大公密使的到來,讓這裡的局勢變得更加複雜,當真是風雨欲來。
格奇城。
豬和哨聲旅館。
這個旅館成立的時間並不長,只有五年不到。
但卻是格奇城名氣、規模最大的旅館,一天二十五小時,有二十個小時處於人聲鼎沸的忙碌狀態。
它能夠以如此快的速度崛起,不僅因爲旅館主人手眼通天,與三大勢力均保持着密切往來,處事圓滑,誰也不得罪外。
還因爲這裡的飯菜酒水的口感和花樣,確實沒話說。
在這裡吃過飯,基本上就不願意去第二家了。
就像它的名字一樣,當開飯的哨聲響起,所有人都會變成豬玀,應聲而來。
很多饕餮食客,對於這種調侃並不放在心上,相反引以爲豪。
不過外人看到的僅僅是旅館的一面,它還有這不爲人知的一面——永夜軍領鷹眼特勤科設在絕望沼澤的老巢。
不是鷹眼特勤科的鷹眼們不想保持低調,而是在這個時代,低調的頻繁接觸,反而更加惹人注目。
還不如反其道而行,人爲的製造人流,鷹眼們混入其中,便不那麼惹眼了。
而衆多職業中,沒有什麼比酒館旅館更合適了。
正所謂,民以食爲天。
這個無論在哪裡都需要,而美食的殺傷力更是通用的。
在人聲鼎沸的酒客食客中,一名略顯單薄的年輕人,將自己的食物吃得一乾二淨後,並沒有立刻離開,轉悠了一圈,見沒人注意,一轉身便進入了一間秘密通道。
從牆壁上拿了一件寬大黑袍套在自己身上,將面孔遮蓋了起來,拿起了旁邊的油燈,輕車熟路的在暗道中穿行數十步,在一扇窄門前停住了腳步,一陣有節奏的敲擊。
一雙眼睛在窺視窗中一閃即逝,門後傳來低沉詢問:“暗號。”
“今日有雨。”年輕人的聲音渾濁沙啞,一聽便知道,那是刻意僞裝出來的假音。
厚重包鐵大門無聲無息的打開了,一名與年輕人相同打扮的黑袍人立在門後,無法目測身形和麪容,只有一雙同樣炯炯有神的眼睛露在外面。
年輕人並沒有立刻進門,本能的飛快掃了一眼,將裡面的情況盡收眼底,方纔不緊不慢的進入其中,整個人繃的如同狩獵的獵豹。
警覺是一名鷹眼安身立命的根本,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包括那些沒有驗明身份的自己人。
不大的地下室中,連同開門的那位,已經聚集了七個人,打扮都如出一轍,都是一身黑袍,全都寂靜無聲的坐在各個角落。
這麼做並非鷹眼特勤科的常規模式,純粹格奇城因地制宜,做出的折中手段。
鷹眼特勤科的鷹眼一般採取單線聯繫,這種大規模聚會,絕無僅有,因爲這麼做,很容易被人盯上,然後一窩端。
但是格奇城勢力縱橫交錯,光是排的上名號的勢力就有七八個,信息交錯,想要利益最大化,相互之間的交流是必須的。
哪怕是鷹眼特勤科已經一擴再擴,鷹眼更是每年都在招,但是天南地北的撒出去,一個城鎮一個都做不到。
格奇城能夠聚集這麼多鷹眼,已經充分證明了永夜軍領對絕望沼澤戰略部署的重視。
而且信息這個東西,過手的人越少越安全。
儘可能的保持自己的身份隱秘同時,又進行全面信息交流。
然後便出現了現在的模式。
這麼做的壞處是,容易給那些有心人提供可乘之機,趁機混入其中。
性子謹慎的鷹眼們,自然研究出了一套相對嚴謹的驗證手段,遠遠不是對一句暗號那麼簡單,隨後的手續有五道之多,有一道出錯,都會被立馬拿下。
剛剛進門的年輕人順利走完流程,同時也確定了在場其他人的身份後,方纔長長鬆了一口氣,緊繃的身形和神經多少有點緩和。
這種大規模密會,總是讓人又愛又恨。
在這裡固然能夠獲更全面信息和指令,有利於自己工作的順利開展。
但是每一次又將自己的生命懸在細線上,稍微不慎,將自己搭進去不說,還連累自己的兄弟,導致全盤計劃受損。
現在他們更加深切的感受到,當初教官們所說的,隨着老家的發展壯大,他們的處境將會變的越來越艱難的含義。
當初老家名不見轉,他們頂多是因爲安迪斯人的面孔受到歧視,根本就不會往諜報這方面想,他們的滲透混入不要太容易。
現在隨着老家名聲鵲起,其他人看向他們這些外來者的目光明顯不一樣了,他們這些已經紮下根來的,感受都如此清晰,更別說新鷹眼頂着一張生面孔執行任務的困難程度。
每次想到這個,就不得不佩服將軍閣下的高瞻遠矚,這麼多年就開始着手佈局下子,事事領先別人數步,自然是理所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