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最後,巴克大公渾身都在抑制不住的顫抖,一名大騎士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可見他內心活動激烈到什麼程度。
若是一切真如克萊斯特爵士所說,這個永夜軍領就實在太可怕了。
他在與攝政公主蘇菲麗雅、女伯爵安吉貝娜,這三方聯盟中,就不是可有可無的角色了,而自始至終處於不可或缺的核心地位,包括攝政公主蘇菲麗雅,都在跟着對方的步伐走,雖然整個過程看起來是由攝政公主引導。
巴克大公有着紅尾蝮的美譽,意思是指他喜歡蟄伏在洞穴中,要麼不動彈,一旦發動攻擊,必然是致命的。
但是與克萊斯特爵士口中的永夜軍領和他的統治者肖恩?唐?奧古斯丁一比,他差的實在太遠太遠。
人家已經做了驚天動地的事情,依舊不聲不響,所有人依舊一副看不起他們的模樣。
或許他們現在就蟄伏在大山中,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他們金斯利家族,等待合適時機,給他們致命一擊。
克萊斯特爵士並沒有危言聳聽,卡爾特軍領確實已經處在懸崖邊上,稍微不慎,將會萬劫不復。
巴克大公絲毫沒有懷疑克萊斯特爵士所說的真實性,因爲這絕不是對方杜撰出來的,除了整個分析環環相扣,還因爲這些情報巴克大公都略知一二,只是受限於掌握不全,瞭解的並沒有那麼深。
“你確定你說的不是傳奇故事?”旁聽的錢寧大學士卻是一臉不敢置信。
克萊斯特爵士表情絕對是一臉肅穆,說起來也是言之鑿鑿,有的時候甚至能夠描述出其中的具體細節,但是落在他耳中,怎麼聽都有一股子荒誕、不真實的味道,給他一種吟遊詩人在酒館中說傳說故事的感覺。
錢寧大學士不負智者之名,很快便抓住了整個問題聽起來如此荒誕的關鍵所在,追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一切都在十年內發生的?換句話說,永夜軍領是在十年之內發展起來的,並且做成這件事情的?你剛剛還說對方的首領只是一個年不過三十的年輕人?十年前他才幾歲?你對他們的情況,爲什麼如此瞭解?”
時間。
時間是整個事情的關鍵。
若是說一個像卡爾特軍領這樣的老牌勢力,用幾十年經營謀劃,做成這件事情,聽起來還可信一些。
一個名不經傳的勢力,用短短的十年功夫,完成這些,就有點神話了。
聽克萊斯特爵士的意思,對方是在這個過程中成長起來,因爲他們最開始攻打只有數千私軍駐守的巴士底,還十分困難,需要藉助夜襲這種出其不意的手段。
怎麼短短几年間,就擁有撼動一個軍領的實力?
現在更是直接對一個軍領造成威脅。
克萊斯特爵士深吸了一口氣道:“我知道這件事情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我可以保證,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條消息,都是經過我反覆驗證的,至於我爲什麼如此瞭解他們,是因爲這些年,我一直注視着他們的成長,我曾經多次提醒過子爵大人,遺憾的是,他始終沒有成長起來的機會,更別說抑制他們的發展。”
克萊斯特爵士自然不能說,肖恩率領少年軍夜襲巴士底,他落荒而逃,是他一生的奇恥大辱之一,想盡辦法洗刷。
但是永夜軍領的發展可謂是步步爲營,穩紮穩打,根本不給他這樣的機會。
相反隨着手中掌握的永夜軍領情報越多,也就越心驚,這個新勢力的發展速度,完全打破了克萊斯特爵士前半生的認知,就像背後有一隻無形大手,推着他們一樣,雖然有點小挫折,但是狂奔態勢,讓人膽戰心驚。
故而產生了一種偏差性的認知,他先前的情報中,固然有一部分是真實的。
也有一部分是他個人過於武斷的推論,比如席捲曼育軍領的奴隸起義軍,那純屬曼育軍領自身階級矛盾發展到了頂點,自然而然爆發的。
肖恩只是恰逢其會,並非他刻意促成的。
當然了,也不能說與永夜軍領沒有半點關係。
奴隸起義軍能夠坐大,席捲整個曼育軍領,除了安吉貝娜和她背後的女巫密會運作外,當初肖恩他們在巴士底放的那把大火,讓曼育軍領陷入過一陣兵亂,勢力前所未有的削弱,也是有着很大關係的。
肖恩開辦的醫療所和推行的新醫術,則是進一步激化了角鬥士與奴隸主的矛盾。
之後與奴隸起義軍合作,那就是一個勢力發展的本能反應了,總不會有到嘴的肥肉,他們不吃吧?
不過奴隸起義軍對曼育軍領的掠奪,變相的養肥了永夜軍領倒是真的。
這隻能說是巧合,並非有意識所爲。
但是這一系列的巧合,落在克萊斯特爵士這種有心人的眼中,自然變了味。
克萊斯特爵士所說的一系列情報中,全是永夜軍領對外的舉動,至於永夜軍領內部發生的吞併和反擊戰爭,一概未提,就連永夜軍領現在擁有的實際兵力,用的均是隱約、可能、大概,這種比較含糊的量詞。
很顯然,他掌握的永夜軍領信息都是從外部收集的,並沒有機會打入永夜軍領的內部。
除了沒有機會外,還與他自身謹慎性格有着直接關係,永夜軍領現在是不折不扣的龐然大物,自己貿然惹惱了他,對自己下達了格殺令,別的不敢說,曼育軍領是不用混了。
詭狐克萊斯特爵士非常清楚自己的優勢在那裡,那就是敵明我暗,他一直在密切關注永夜軍領,永夜軍領甚至不知道有他這麼一個號人存在。
克萊斯特爵士之所以關注永夜軍領,一開始或許出於仇恨心理,但是隨着永夜軍領的發展壯大,雙方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之後,復仇之心只怕早就淡了,更多的想要藉助這份情報作爲晉升階梯。
就像當初他在博格大公面前做的一樣,不過這一次,他更謹慎、更小心、收集的情報更精準,時機也卡的恰到好處。
就像自己預期的那樣,在巴克大公面前,達到了一鳴驚人的效果,給其留下了深刻印象,何愁對方不重用自己,更何況自己還準備了更重要的殺手鐗。
巴克大公站起身來,鄭重其事的向克萊斯特爵士行了一禮,真情實意的道:“先前是我自驕自傲,差點錯失了閣下,幸得閣下鍥而不捨,我纔沒有鑄成大錯,還請閣下再詳細的跟我說說,你所瞭解的永夜軍領。”
巴克大公都已經擺出這幅態度了,錢寧大學士就算是心中還有更多疑問和質疑,也只能憋回肚子中,一邊冷眼旁觀,看看這位使者還有什麼驚人之語,一邊再將他所說的在心中過一遍,尋找新的漏洞。
詭狐克萊斯特爵士心中閃過了一絲喜意,自己這麼多年的隱忍和辛苦終究沒有白費,現在到了收穫的季節,臉上卻始終保持着一種矜持,道:“陛下無須自責,在沒有深入瞭解之前,換誰也不會注意到旁邊大山中已經成長成了一隻吃人猛獸,只是這些年來,我人單力薄,收集到的情報數量十分有限,尤其是永夜軍領地理優勢太過明顯,又是異族,很難滲透進去,對他們內部情報,我所知有限,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對方擁有自己的造船廠,而且士兵多善射,一旦組合起來,將會相當可怕,船隻可是奪取絕望沼澤的關鍵,對方只怕不僅是爲了通商,才建立這麼多船隻吧?”
這便是克萊斯特爵士的聰明之處,先用重磅炸彈轟炸巴克大公一番,然後避重就輕,拋出自己的軟肋,更不會爲了獲取對方的重視,信口開河。
那麼做固然會贏得巴克大公的一時重視,一旦謊言被拆穿,自己前面的努力就全化爲流水了。
而是用一種推測的方式說出來,證明自己不僅擅長情報收集,同樣還擅長局勢分析。
“閣下太過謙虛了。”巴克大公的態度,此刻已經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完全是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
“除此之外,我還帶了一件禮物送給陛下。”克萊斯特爵士決定趁熱打鐵,將自己的價值給造實了,換取更多的機會。
至於自己的前效忠對象菲利普子爵,那是一個已經失去利用價值的階梯,他竭力爭取到出使卡爾特軍領任務的時候,他的利用價值就已經被榨乾了。
在詭狐克萊斯特爵士看來,當初菲利普子爵沒能完美僞裝自己,在四方議會上獲取另三方信任,他的結局就已經註定,四方議會是他距離曼育軍領大公位置最近的一刻,錯過了,只會越行越遠,哪怕自己再努力,也無濟於事。
聰明如克萊斯特爵士當然不會在一條註定要沉掉的船上一坐到底,在這之前爲自己找到更強大的僱主纔是最正確的選擇。
巴克大公便是他爲自己選擇的路。
克萊斯特爵士雖然嘴上極盡重視永夜軍領之能,但是內心深處,他還是存着一分瞧不上的。
因爲永夜軍領能夠取得諸多耀眼成就,那都是因爲他們蟄伏在大山中,以有心算無心。
這一次則不一樣了,因爲自己的存在,幫金斯利家族,幫巴克大公提前洞悉了他們的存在和目的,攻守移位,永夜軍領並不知道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那就成了敵明我暗,輪到他們算計永夜軍領了,成敗機率自然大大不同。
就像錢寧大學士剛剛說的,永夜軍領到現在總共發展了十年,就算是發展速度再快,又能快到什麼程度?與一個坐擁一座軍領數百年的大公家族比起來,可就不是一個檔次了。
“禮物,什麼禮物?”巴克大公好奇的問道。
在經歷了一系列的情報震撼後,他現在對於克萊斯特爵士所謂的禮物充滿期待。
“請稍後。”克萊斯特爵士一臉神秘。
很快便有克萊斯特爵士的侍從,拎了一個提籠進來,外面套着一層麻布,有種神神秘秘的感覺。
但巴克大公還是一眼認出來,那就是一鳥籠,頭上的霧水更濃郁了,對方這是準備送給自己一隻鳥不成?什麼樣的鳥值得如此興師動衆?傳說中的天堂鳥?
就算真的是天堂鳥,他要來有何用?
籠子中盛的果然是一隻鳥,更確切的說,是一隻體型並不算特別大的鷹,羽毛灰撲撲的,十分不起眼不說,好像因爲圈養原因,它的身上屬於猛禽特有的兇悍氣息已經消散的差不多,籠罩掀開的時候,僅睜開了半隻眼睛掃了一圈後,繼續縮着脖子大睡,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
由於輕視被打臉的事情在先,雖然對方拿出來的鷹,怎麼看都像一隻普普通通的山鷹,巴克大公還是沒有敢往下結論,擺出一副探究的模樣,“這是……”
“等一下,陛下就明白了,還請借陛下的私人信章一用,請在這張白紙上用章。”克萊斯特爵士將一張薄薄信紙擺在了巴克大公面前。
巴克大公心中的疑惑更加濃郁,不過爲了搞清楚狀況,還是依言,用紅色火漆在那張信紙上摁了一個私人信章。
克萊斯特爵士轉手將這張信紙遞給了自己那名提着鷹籠進來的侍從,侍從十分默契的打開了鷹籠,打了一個嘹亮呼哨,鷹籠中那隻疑似山鷹的鷹,不情不願的飛了出來,落在了那名侍從護臂上。
侍從一邊嫺熟的餵了那隻鷹一點肉條,一邊將那張帶有紅色火漆印章的紙條卷好,塞入了它腳邊的小竹筒中,固定好,方纔衝着克萊斯特爵士點點頭。
“還請陛下選取一名信任的人,跟我這位僕人跑一趟。”克萊斯特爵士接着提出了自己的另一個請求。
“亞達,你親自跑一趟。”巴克大公對自己的貼身侍衛長道。
“遵命,我的王。”這名如同木樁一樣厚實的冠軍騎士悶聲悶氣的應道。
“以十公里爲界吧。”克萊斯特爵士衝着自己的侍從道。
“明白。”侍從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用言語解釋起來有點麻煩,還是讓陛下看一下實際試驗,只是這個實驗需要花費一點時間。”克萊斯特爵士解釋道。
“這點耐心我還是有的,我們一起靜候結果吧!”巴克大公微笑着道,實際上他的腦中已經閃過了一個猜測,多少有點底,但是並沒有點破。
由於兩人能夠找到很多可聊的話題,等待的時間並不漫長,僅僅過了一個小時,天空便傳來清脆的鷹鳴,一道灰色身影風馳電掣的鑽了進來,一頭扎進了鷹籠中。
將綁在它腳上的信筒拆下來一看,赫然是巴克大公一個小時前親自在上面蓋上印章的信紙,再過了將近一刻鐘,巴克大公的貼身侍衛首領亞達一路狂奔了回來。
不等克萊斯特爵士開口,巴克大公率先問道:“這就是永夜軍領的傳信飛鷹?”
這次反而輪到克萊斯特爵士感到驚訝了,“陛下以前見過?”
這可是他花費了巨大代價,才從女伯爵安吉貝娜那裡挖來的二手貨,一直當寶貝一樣供着,還想在巴克大公這裡取得殺手鐗般一錘定音的效果,哪裡想到人家竟然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