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
曼育軍領的勳爵貴族,包括博格公爵在內,對巴士底不是不在乎,只是不信任他詭狐克萊斯特而已,他們需要等自己的人覈實消息的準確性,才能採取行動。
詭狐克萊斯特再次被請進公爵府,已經時隔兩週,而這時候,巴士底被安迪斯山民攻陷的消息,已經傳遍索羅城大街小巷。
有的說這次安迪斯山民出動了數萬大軍,在巴士底殺的人頭滾滾、血流成河,整個巴士底都打成了篩子。
也有的說巴士底的內部出現了叛徒,打開了城門,將安迪斯山民放了進來,從上到下,都被屠了個一乾二淨。
還有的說攻陷巴士底的安迪斯山民並不是被他們奴役的普通安迪斯山民,而是來自與肯塔納冰原的那羣茹毛飲血的野蠻人混血,一個個身高八尺,腰圍八尺,渾身長滿了一尺長黑毛,健步如飛,力大無窮,一旦落在他們的手中,生不如死,巴士底士兵的屍體,都淪爲了他們的食物。
還有的說安迪斯人的大軍正在集結,巴士底現在人山人海,都快要沒插腳的地方了,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像洪水一樣涌來,再現三十年前,人蝗慘景。
各種謠言滿天飛,即便是詭狐克萊斯特足不出戶的待在旅館中,也聽到了不下十個版本,而且一個比一個玄乎。
尤其是人蝗一詞,勾起了一些從那個年代走過來中老年人的敏感神經,一個個緊張兮兮的開始打包自己財產,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準備帶着全家人跑路。
更多人是興奮,尤其是那些渴望建功立業的年輕人。
曼育軍領這些年來,大環境上相對平穩,內部雖然有一些動盪不安,卻都是小打小鬧,還沒來得及形成規模就被博格公爵扼殺,最後一次上千人的軍團大戰都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這對於那些渴望用軍功擺脫出身的年輕人來說,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現在巴士底讓他們看到了戰爭希望,一個個興奮的奔走,一邊鼓吹戰爭的必要性,一邊想辦法加入軍隊,期望能借此機會表現自己,撈取戰功,從而擺脫現在的生活狀態。
整個領地索羅城,瀰漫着一股戰爭氣息。
這兩週詭狐克萊斯特的日子並不好過,送他回來的公爵府兩名侍衛並沒有回去,名義上是保護他的安全,實際上將他軟禁了。
在此期間,以各種各樣名頭拜訪他的勳爵貴族不少,但是一個個高傲自尊的不得了,既想從他手中得到第一手情報,又不信任他不想與他扯上太多關係。
唯一姿態比較低,一副招攬意圖的帕萊斯特,卻是一個大坑,除非他的腦門被驢踢了,否則怎麼會冒冒失失的捲入一個軍領繼承權的爭奪漩渦?
再次進入公爵府,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體驗。
比起兩週前,公爵府明顯熱鬧了很多,進進出出都是衣着顯貴、皮靴擦的鋥光瓦亮、必須六十度望天、走路猶如丈量、說話前必須咳嗽兩聲將氣息調勻,操着一股純正歌劇詠歎調,好像不這麼做,不足以彰顯他們身份的高貴。
其中有不少熟面孔,顯然是在這兩週時間中拜訪過他的人,相比起上次見面的撲克臉,這次臉上堆出了一個個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以彰顯自己的親熱。
很顯然這是他身上新掛的那個所謂的公爵府次席軍事大臣的職稱在起作用,這也可能是這個職稱的唯一作用,一個只有旁聽卻沒有諫言權的軍事大臣算什麼軍事大臣?
無論王都,還是領都,這些人的嘴臉如出一轍。
當公爵府的戰爭召集令發出去後,地方貴族領主的反應速度,比詭狐克萊斯特預料的快的多得多,很多地方貴族在參加公爵府的戰爭會議的時候,私軍已經集結完畢,在開往領都的路上。
安迪斯山民在巴士底的所作所爲,捅了整個曼育軍領的肺管子,觸動了他們的根本利益,由不得他們不着急。
在詭狐克萊斯特半睡半醒中,征討巴士底的論調已經定下來了,在這個過程中,他的用處無非是將已經快要說爛的情報,再描述一遍。
對於自己掌控的兩週半前的情報究竟還保留多少用處,詭狐克萊斯特沒有半點底。
他可是親眼見過那支古怪安迪斯山民軍隊恐怖工作效率,半個月,足夠他們將巴士底拆的寸瓦不剩,也有可能構建更加宏偉的防禦體系。
但是這些話,只能悶在肚子中,因爲說出來也沒人信,在這些貴族勳爵的眼中,安迪斯山脈中的山民就是野蠻、貧窮、落後、愚昧的代名詞,還處於未開化狀態,能拿下巴士底肯定憑藉俗套的人海戰術。
詭狐所描述的奇襲,在他們看來,根本就是爲了掩蓋自己的無能的誇大其詞,這也是招致他不被信任的主要原因。
就像一名肥頭大耳的地方小男爵所說的,“一羣剛剛從山上下來的猴子,還懂什麼戰術?”
無論你再大的聲音,也不可能叫醒正在裝睡的人,尤其是那些自以爲是的聰明人,詭狐克萊斯特面對這樣的人,只能選擇沉默,多說多錯,不說自然沒錯了,至於未來會不會出事,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公爵府中現在沸沸嚷嚷的是關於最高統兵者的爭論。
“巴士底淪陷了,關係着咱們軍領的整個產業佈局,每天的損失以上萬計,這是咱們軍領十幾年以來,頭等大事,我認爲這種大事非公爵大人親自坐鎮,不足以彰顯我們勢在必得的信心和氣勢,順便也向周邊的那些宵小展露一下我們雄壯威武軍姿,讓他們安分守己,不敢亂來。”
提出這個倡議的人,看起來充滿了好心,實際蘊藏殺機,且不說親臨戰場的危險程度,單說博格公爵現在的恐怖體型,也就肯塔納野蠻人的科多巨獸才能馱動他,一趟長途跋涉下來,得要他半條老命。
“一羣未開化的野人,怎麼值得公爵大人帶兵親征?以我所見,公爵大人坐鎮領都,保持後方的穩定更爲重要。咱們曼育軍領將才輩出,隨便選擇一名將軍就能擔此大任,只要能在巴士底打一場漂亮勝仗,咱們軍領的軍姿自然就打出去了。”
自然有溜鬚拍馬的人,主動爲博格公爵解圍,即便是對方不見的喜歡這種盛意。
“我認爲由菲利普男爵大人代替公爵大人出征再合適不過,菲利普男爵大人這十年來,一直在斷口血堡協防駐守,戰功顯赫,提起曼育幼師菲利普?費倫的名頭,就連那些奧丁獸人也瑟瑟發抖,由他帶兵,名言正順不說,必然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你自己都說了菲利普男爵大人在斷口血堡協防駐守,一來一回那可是好幾千公里,難道咱們的大軍聚集齊了,乾等着主帥就位?更何況,駐守斷口血堡那可是整個聯盟的頭等大事,每年入冬,正是那羣野獸叩邊最厲害的時候,若是這個時候將菲利普男爵大人召回來,這不是讓其他人看咱們曼育軍領的笑話?堂堂一個軍領,竟然匱乏到對付一羣未開化的野蠻人,需要到數千裡之外調統帥?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
“諸位何必捨近求遠?帕特萊姆男爵大人就在領都,由他掛帥,同樣也能夠代表公爵大人,最近幾年,帕特萊姆男爵大人的成長,諸位也是有目共睹的,做事穩健,頗有父兄之風,現在欠缺的只是歷練的機會,到時候爲他配備一名穩健將軍,一個小小巴士底根本不在話下。”
統帥人選在費倫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和第二順位繼承人之間展開,至於沙漠雄獅博格公爵,本人倒是躍躍欲試,想要親自出徵,但是他的嫡系,從上到下,沒有一個支持他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你的身體狀況都已經這樣了,就別搶小夥子乾的事情了。
剩下的兩位算得上勢均力敵,兩派爭執不下,一個個面紅耳赤,好像爭奪的不是一名臨時統帥,而是曼育軍領最高統治者。
真論起來,費倫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菲利普更具優勢,他的名頭可是在與奧丁獸人的戰爭過程中殺出來的,別說是曼育軍領,就算是在整個拜倫聯盟也是小有名氣的年輕才俊。
他最大的劣勢是,他本人並不在領都,而在數千公里外的斷口血堡,哪怕是接到消息,馬不停蹄的往回趕,最少也得兩週,讓整支大軍等在這裡,顯然是不現實的,到時候一場大雪飄下來,這仗今年不用打了。
一開始提議他親自帶兵出征的時候,博格公爵還一臉興趣,這個決議徹底被否決後,他就變得和克萊斯特一樣的,瞌睡連天,神遊天外,心中的不耐煩雖然沒有直接流露出來的,卻也間接說明,他早就被這種繼承人之爭搞煩了。
這羣沒有眼力勁的混蛋,就如此巴望着他早死?他還正值壯年,在這個位子上再坐三十年不成問題,現在就爲自己尋找新主子,是不是早了點?哪怕新主子是自己的兩個親生兒子。
“帕特萊姆吧!”博格公爵用力支了支身體,讓自己的身體更加端正,一錘定音,做出了最終決斷。
並不是下面的爭論出現了結果,而是他懶得繼續聽下去,反正兩個兒子誰掛帥都無所謂,只是一個好聽的名頭,真正掌控軍隊的還是自己的將軍,由身在領都的他遙控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