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地脈迷城
布萊恩有點犯困。
這是可以理解的，他被關在石室裡整整三個多月。
想起一個小世界的命運都寄託在自己身上，而他卻淪爲了階下囚，還浪費了這麼長時間，這令他心中不免泛起幾絲苦澀。
正因爲如此，出於對自身安危的憂慮，他的心自始至終都在懸着，以至於一直都沒能安心地好好睡上一覺。
用身心俱疲來形容他現在的狀況，其實也不爲過。
此時此刻，他的傷勢已經在牧師神術的治療下完全恢復，倦意也隨着他逐漸放鬆的身體，如潮水般襲來，令他兩個眼皮彷彿吊着鉛塊一樣，難以擡起來。
這種迷迷糊糊的狀態下。
在巫師與心靈術士的雙重理智地加持下，幫助他成功抵禦住了這種誘惑，選擇強忍下去。
他雙手支撐着從牀榻上坐了起來。
卓爾精靈的血祭儀式在他對桑蒂拉的指導下，結束得比他想象中還要順利。
正如塔克絲家族的主母所說的那般，桑蒂拉最後用敵人的鮮血洗手，簡直就是神來之筆。
最關鍵的是，這個辦法還是對方自己擅作主張地想出來的。
他的腦海裡可以印象深刻地回憶起，桑蒂拉向端坐於王座之上的塔克絲主母展示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再用冰冷、富有挑戰性的話語宣示自己的主權。
他甚至能夠想象到一羣固守傳統的卓爾精靈們，看到這一幕時，那種被驚呆下巴的場景。
說實話，當時的情況，不止這些卓爾精靈們被驚呆了，連布萊恩自己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這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這位不靠譜的隊友的所作所爲，稍有不慎都很可能讓他們當場喪命於羅絲的神堂。
畢竟他們面對的不止是羅絲的高階祭司，這種被褻瀆的儀式，甚至會驚動某個遙遠的存在。
想要在蜘蛛神後這位混亂女士的蛛網中尋找到突破口，比刀尖上跳舞還要令人恐懼。
好在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卓爾女孩兒的舉動，得到了塔克絲主母的認可，讓他有驚無險地渡過了此次危機。
他不但如願以償地獲得了‘毒心蛛’詛咒的解藥，還得到一大筆升級經驗。
儘管如此，但這並不代表他就真的可以安然無恙地離開古奧倫斯城，重返地表。
因爲眼下還有最後一道難關正在等待着他，只要這最兇險的一關闖過去，他纔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逃出昇天。
接下來迎接他的，將是古奧倫斯城最瘋狂的卓爾巫師。
布萊恩從一張鋪着絲綢牀褥的柔軟牀榻上起身。
他穿好魔法精靈靴，雙腳陷入名貴的地毯，起身重新披上卓爾魔斗篷，繫好束腰上衣的腰帶後，又下意識地打量周圍一眼。
房間的牆壁上掛着許多精美的藝術品，一個巨大的鍍金櫃子靠在旁邊，低矮的學習桌上擺着銀燭臺，還插着昂貴的牛油蠟燭。
他看到以黑色爲主調的旅行外套、耐用的靴子和多種多樣的武器裝備塞滿了敞開的衣櫃，隨意對堆疊在一起，甚至還有幾件禮服、內衣和睡袍被丟在地毯上蜷作一團。
看到這裡，布萊恩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事實上，他早就從桑蒂拉的言行舉止中看出，這是一個邋遢的卓爾精靈。
如今，在她的臥室裡親眼目睹到對方對待自己衣服就像對待脫去的皮一樣漠不關心時，他立刻證實了心中的猜測。
雖然他並不是什麼乾淨整潔之人，但至少還會將自己的房間整理得讓人看得過去。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魔法帶來的便利。
打掃房間或者整理衛生，對他來說，往往只需一個眼神，或者伸手一指，就輕鬆搞定，甚至衣服破了，也能夠修復得完好如初。
像桑蒂拉這種邋遢的巫師，讓他不禁好奇地想，她又是如何整理自身釋放法術時需要的施法材料。
當一切準備就緒。
好吧，其實現在的他並沒有什麼東西可準備，屬於披上一件衣服就可瀟灑離去的那種，連桶都不用去提。
其實，在他重生的小世界裡，他獲得過一件珍貴的傳古裝備。
可惜的是，在星界旅行的過程中，他們遭遇到了‘星界海盜’吉斯洋基人。
在當時的那種危機時刻，出於對自身處境的考慮，他將這件裝備暫時丟給了自己的心靈術士同伴，讓她代爲保管。
事實證明，他當初的做法有多麼的明智。
不然的話，這件與某個不亞於託瑞爾世界的位面——阿塔斯，有着深深羈絆的傳古裝備，很有可能因此喪失，到時候他哭都來不及。
因爲阿塔斯是一個靈能極盛的殘酷世界，在那裡的生物幾乎人人都具備施展靈能法術的能力。
化龍秘術、超凡者、魔龍變等等這些即使到達傳奇境界，依然可以不斷提升等級的終極職業全部出自阿塔斯世界。
所以，他若是想要讓自己的心靈術士職業持續不斷地變強下去，就避免不了地需要去參考這些終極職業的進階知識。
他的傳古裝備，就是前往阿塔斯世界的一把鑰匙。
況且，他的精靈血脈本來就可以追溯到阿塔斯世界，不然的話，他也不可能獲得靈能天賦。
整理完畢，布萊恩毫無虔誠之心地祈禱了一下幸運女神，只期望自己的這次地底冒險能夠順利結束。
這時，房間的門‘砰’的一聲撞在牆上，桑蒂拉用充滿活力的方式將門打開。
這位年輕的卓爾巫師像陣風一樣衝入房間，那欣喜的表情，簡直與血祭儀式上的卓爾精靈判若兩人。
桑蒂拉甩了甩狂野、濃密的白髮，在房間裡設置一道隔音法陣，然後將手搭在布萊恩的肩膀上，擡起頭，露出戲謔的微笑。
“怎麼樣，我在儀式上的舉動還滿意嗎，是不是也把你嚇到了？”
布萊恩不動聲色地將女孩兒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甩掉，岔開話題，詢問，“準備好了沒有？”
“你就這麼急不可耐地想要跟我來一場‘蜘蛛之吻’？”桑蒂拉微笑着說，她漫不經心地注視着布萊恩，藍眼睛裡閃爍着一抹玩味兒。
“根據我們事先約定好的，‘蜘蛛之吻’可以直接免掉。”布萊恩迎上她的目光，用微冷的語氣回答。
所謂的‘蜘蛛之吻’，就是每一位女性卓爾在獻出自己的第一次時，必須將交配的男性獻祭給羅絲女神。
通常情況下，就是丟給豢養的蜘蛛當飼料。
這也是爲什麼當塔克絲家族的主母，一聽說桑蒂拉要在自己身上舉行‘蜘蛛之吻’，會直接選擇放過他。
因爲根據卓爾的傳統，他最終的下場就是喂蜘蛛。
這就是他爲了逃出去想到的一種欺騙手段。
聽到布萊恩話語中明顯的疏遠，桑蒂拉嘴上掛着滿不在乎的微笑，心底卻充斥着莫名的失落感。
作爲一名在古奧倫斯城長大的黑暗精靈，她知道此刻的自己除了熟悉的一個可以用來發泄情感的領域外，完全不清楚在離別之前，到底還有什麼其他手段能夠加深一下兩人之間的關係。
所以，她想利用自己的方式去感謝一下他，想讓他能夠更加印象深刻地記起他在古奧倫斯城的這位卓爾精靈朋友。
但是，他如此乾脆的拒絕，卻讓她突然有點不知所措起來。
“好吧，我知道了。”
桑蒂拉語速飛快地丟下一句話，轉身趴在牀上，掩飾自己失落的表情，然後用雙手支着腮，笑着調侃，“塔克絲主母的執法隊就在門外，儀式結束，她們會把你丟到洞窟裡喂蜘蛛。”
布萊恩聞言，皺了皺眉頭。
這是他事先跟桑蒂拉商議好的計劃。
趁着‘蜘蛛之吻’儀式結束，自己被執法隊押送前往蜘蛛洞窟的過程中逃跑。
不過，一聽到自己的計劃若是失敗，下場是被丟到洞窟裡喂蜘蛛，他還是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那你還需要準備什麼東西。”他思索片刻，望着趴在牀上、晃着兩條小腿的卓爾女孩兒，詢問道。
她看似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但布萊恩卻非常清楚這個女孩兒有多麼的狡猾和善變，甚至做起事來，還喜歡率性而爲。
他始終認爲，這種不確定性因素太多的隊友，不管她實力多強，都是最不受歡迎的存在。
畢竟在羅絲的神堂，她可是差點把他給坑死了。
很難想象，她竟然在這座充滿陰謀與背叛的卓爾之城活到現在。
即使前世的血祭儀式中沒有他的參與，她依然順利通過，並且她的實力最終還達到了傳奇境界。
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你只需把這副手銬戴上，然後衣衫不整、垂頭喪氣地被我一腳從房間裡踹出去，守在門口的執法隊自然會押着你前往蜘蛛洞窟。”
桑蒂拉從牀榻上坐起來，拍了拍腰帶上的次元袋，一副用藍色金屬製成的鐐銬在她手中叮噹作響。
這是一種利用阻魔金製成的手銬，戴上之後，擁有抑制魔力的特性，專門爲施法者服務的。
“這是鐐銬的鑰匙，你把它貼身藏好。”她又掏出一把鑰匙、一幅地圖和一張魔法卷軸，說道：
“當執法隊把你丟到洞窟的時候，你立刻撕開這場魔法卷軸，裡面的傳送法術會將你傳送到古奧倫斯城的街道上，然後你照着這張地圖的指示逃跑就可以了。”
布萊恩隨手一揮，試圖利用「奧術之手」的心靈遙控能力，將其全部取過來。
然而令他不解的是，桑蒂拉並沒有打算給他的意思。
“不要着急。”卓爾巫師遞給他一個難以理解的眼神，然後將物品放到桌子上，玩味兒看着他，打趣道：
“我剛進入房間一會兒，你就直接走出去，難道你就不擔心她們嘲笑你的時間太短嗎？”
“.”
布萊恩懶得搭理她的黑色幽默，一言不發地坐到書桌旁的椅子上，沉默以對。
她說的並無道理，的確是他有點欠考慮了。
如果他出來的過快，很容易引起執法隊的懷疑。
當然，懷疑對象並不是桑蒂拉說的那樣。
“喂，趁現在還有時間，你給我講一講關於漫步神廟的事情吧。”桑蒂拉望着布萊恩，目光閃爍幾下，打破了沉默。
“關於漫步神廟的詳細信息，我會在逃出古奧倫斯城之後，想辦法告訴你。”布萊恩沉默片刻，神色平靜地說。
隕落的幽暗少女伊莉絲翠最後的神殿‘漫步神廟’，就是他與桑蒂拉之間的交易。
這項交易他花費了三天時間，才說服這位狡猾的卓爾，讓其徹底相信自己。
如果桑蒂拉助自己逃出去，他便將關於‘漫步神廟’的詳細信息，以及隱藏在地脈迷城的具體位置，毫無保留地告知於她。
“你說這座神廟以前並不是在地脈迷城，那它在哪？”桑蒂拉好奇地猜測起來，“是跟地表精靈一樣，在森林裡嗎？”
“不。”
布萊恩微微搖頭，“漫步神廟在深水城的頭骨港，幽暗少女隕落之後，她的信徒們爲了躲避羅絲祭司的追殺，利用最後殘存的一點神力將其轉移。”
“頭骨港？”桑蒂拉沉思片刻，又忍不住開口，“它在哪兒？”
“它是一個地下城市，很像你們的古奧倫斯城，深藏在最大的沿海城市深水城之下。”布萊恩的神色中浮過一抹罕見的回憶。
“許多深水城居民對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一無所知，也沒多少人敢冒險進入地下深處。而那些敢去冒險的，也幾乎無人倖存，那裡很危險，是個無法無天的地方。”
提起頭骨港，令他回想起隱藏在深水城地下深處的地脈迷城。
地脈迷城是整個大陸最大的地下城。
共二十層，不但隱藏着通往星界的空間通道，以及‘星界強盜’吉斯洋基人的秘密基地，甚至還有巴托地獄和無底深淵的傳送門。
任何主物質世界的怪物，在地脈迷城中幾乎都可以遇到。
從一層到二十層，每一層的挑戰等級都會依次遞增。
一個1級的玩家團隊，甚至可以一直待在深水城的頭骨港，刷地脈迷城副本，將自身的等級刷到二十級的傳奇層次。
正因爲如此，布萊恩對地脈迷城非常瞭解，同樣對隱藏在裡面的漫步神廟的位置，也一清二楚。
他本來打算在到達地表之後，就前往深水城發展。
但這個稍顯衝動的想法在他冷靜下來之後，又直接放棄了。
深水城太亂了。
在接下來的幾年時間，還會作爲一個大型資料片——「五色龍後提亞瑪特之崛起」的焦點，掀起一場幾乎波及到整個北地聯盟和劍灣的大災難。
北地聯盟的銀月城，除了來自世界之脊的獸人，還要面對從至高森林裡的地獄門堡中涌出的深淵惡魔。
思來想去，他認爲科米爾王國成爲了不二之選。
因爲這個森林王國的北方邊境，正是古代奧術帝國耐色瑞爾曾經的領地。
雖然已經變成了最大的埃諾奧克沙漠，但作爲重生者的布萊恩卻知道，隨着奧術帝國的第二次復興，這裡的土地和隱藏在沙海的遠古遺蹟將被重新利用，迎來新的興旺。
他要搶在奧術帝國第二次崛起之前，在這裡發展出自己的勢力。
然後再前往大陸最南方的哈魯阿——奧術帝國遺民建立的魔法王國，成爲奧術帝國崛起的見證者和領導者。
“精靈不都是優雅高貴的種族嗎？”
桑蒂拉望着突然陷入沉思的布萊恩，等待片刻後，再次發問，“爲什麼幽暗少女的神殿還要建在那種地方。”
“因爲那裡最需要她們。”布萊恩簡單地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