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你所說的那件事情,竟然是帝國之敵的泥潭計劃!”
休息室中,羅蘭帶着幾分驚異對她說道。
“抱歉,之前實在沒有辦法說出口,只有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場合,直接告訴安東尼亞閣下,才能避免走漏風聲。”
“你是擔心被他們算到嗎?”
“除了這之外,也擔心高層有人走漏風聲。”
羅蘭聞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不過他倒覺得,英雄所見略同。
“帝國博弈的事情,我現在沒有介入太多,也不太好說。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庇多斯法師塔的那些人,肯定是要吃掛落了。”
“那當然,靈知學派當中包含着預言的分支,而預言,又以占星術最爲注重大勢走向。
戰爭和重大災難的預警,向來都由他們負責。
在奧術改革之前的時代裡,甚至還承擔着天氣預報的責任……
平常撥付給他們的經費當中也有對應的資金,這一下可就真是失職了。”
安娜聽到羅蘭的話,立刻變得開心起來。
“用不用這麼幸災樂禍呀?”
羅蘭無奈。
但安娜和母塔之間的事情,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只能是默默思量,這件事情到底能給自己帶來什麼機遇與挑戰。
比如說,成立賽里斯學派的“欽天監”。
連國家給的觀星金飯碗都給搶過來。
……
“雷恩·胡侖加爾,曾經的魔法學派晨星獎獲得者,天才高階法師,亡靈的支配者。
但就和所有走錯道路的天才那樣,過往的任何輝煌,都抵不過禁忌試驗所帶來的過錯。
他過高估計了自己的奧術水準,在一場重大的實驗事故當中害死了自己的老師和多名同窗同學,並且給當時的亞特萊茵帶來了名譽和資源上的重大損失。
爲此,亞特萊茵取締了他的法師身份,並且抓捕,審判。
但卻沒有料到,雷恩竟然越獄逃離,從此淪爲通緝要犯。
這是卷宗上的說法。
現在回想起來,這裡面有許多細節含糊不清,越獄逃離這種事情,本身也很不尋常。”
“當時試驗的具體情況呢?參與人員,物資開銷,試驗內容等等,應該都有被調查清楚吧。”
“古怪就古怪在這裡,竟然無故遺失了。”
另外一邊的休息室中,庇多斯法師塔的奧米弗調來卷宗,抓緊時間瞭解情況。
結果發現,這裡面的水很深!
難怪之前沒有注意到這個人。
“之前高層得知‘導師’存在,給了一些線索,讓我們推算,但卻始終毫無所獲。
他們所提供的線索,該不會不完整……”
奧米弗身邊,一名同學派的占星術師突然說道。
“或許,是那羅蘭故意隱瞞了情報呢?”
同僚不無惡意的猜測。
“如果那羅蘭故意隱瞞,而對安娜卻是如數告知……”
“確實有可能。”
奧米弗聞言,也不禁動容。
據說這次發現泥潭計劃線索的是羅蘭。
他手裡頭掌握着一些不爲人知的情報,也是有可能的。
“老師,您回來了?”
就在這時,另外一名中年法師起身,向門口行禮致意道。
奧米弗轉頭看了過去,連忙也跟着起身。
“委員會採信了安娜的說法,決定中止聽證會,全力追查和搜捕‘導師’!”
歐米奇迪特大法師給他們帶來了一個並不美妙的消息。
“所以我們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找到他和他的同黨!”
休息室的幾人聽了,盡皆皺眉。
“老師,我們剛剛談到,羅蘭他有可能故意隱藏了一些線索。”
奧米弗連忙把剛剛談論的結果告知。
“這種沒有根據的事情就不必多說了,高層不會取信的。
而且就算他真的隱瞞又如何?
還不是要哄着捧着,讓他把更多的線索交出?
高層需要的是‘導師’的下落,以及挫敗泥潭計劃的情報。
我們預測不出來,纔是最大的麻煩。”
歐米奇迪特面露寒霜,沉聲說道。
庇多斯法師塔是吃財政飯的,手捧金飯碗,就承擔了一些義務。
和羅蘭交不交線索什麼的,是截然不同的性質。
……
“太好了,終於有機會和他們公平較量一番,讓他們好好見識我的水平!”
另外一邊,安東尼亞親自過來,告訴了安娜和羅蘭接下來的安排。
安娜肉眼可見的高興。
因爲高層決定順應形勢,當場把聽證會改成觀星占卜。
雖然沒有明說誰提供的結果更加準確有效就依誰的去辦,但毫無疑問,高層心中有數。
隨後他們就跟隨安東尼亞,來到另外一邊的觀星室,和歐米奇迪特,奧米弗等人會合。
對面諸人面色並不好看,安娜卻笑得更加的燦爛。
乃至於,連羅蘭都忍不住扶額。
你這是受了母校多大的氣?
“這座法師塔裡有多座觀星室,最大最好就是這座,伱們就在這裡嘗試吧。
需要什麼輔助道具或者魔法材料,都可以叫人送來。”
安東尼亞說話之間,就在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羅蘭看了看,也在附近坐了下來。
他此刻是帶着幾分好奇的。
在他的理解當中,魔法世界的占星術師,其實就是前世藍星華夏古代的欽天監人員。
幾乎每一個文明,都有這麼一羣專門仰望星空的人,建立起各自的天文和曆法,進而產生與之相關的詩詞歌賦,藝術,宗教等等成果。
而由於語言和思維習慣的不同,他們對於天上星辰和地上生靈之間關係的理解和運用也不盡相同。
但無論如何,首當其衝的是命名的問題。
名者實之賓,實者名之本。
這是一切的根本。
普通人擡頭看星空,紛亂繁雜。天文學家和愛好者,首先對應的卻是一個又一個的形狀和名字。
雖然《道德經》上面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但那是指玄之又玄的深奧道理,高度抽象的思維。
真正應用在“術”的層面,日常生活之中所見的一切概念定義,意向所指。
這是認知學和邏輯學的根本基礎。
就連數學的代數,程序的變量,也是同樣的道理。
古人早就已經爲天上的星星命名,尤其是那些能夠用肉眼觀察到的,被刻畫下來,固定了所指的意向。
華夏古代的天人感應之說,其實也和魔法世界的瑪那共鳴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兩者之間,就憑這種奇特的感應現象產生了莫名的聯繫。
羅蘭想起自己和安娜最近所做的工作,大部分其實就是在這“命名”之上。
爲星星命名,其實是一件非常浪漫而且富有格調的事情。
哪怕是在這個宗教和神靈盛行的世界裡,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大體上也會被歸結爲先知導師之流。
最近這一段不長的時間裡,他和安娜一起翻譯了諸天星辰當中許多重要的,肉眼可見的星星的賽里斯名字,因此在這個世界的天文學中留下了屬於自己的印記。
羅蘭本來沒有太在意這種事情,畢竟人家的天文學已經發展了幾千年,觀星占卜和對應的星象圖也已經非常完善。
但現在卻突然發覺,自己其實還是頗爲幸運的。
因爲安娜尊重和有求於他,讓渡了許多重要的命名權,所以在這場跨學科的術語翻譯當中,他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這就好比文明交流當中,直接佔據“上帝”,“天皇”這些名詞,能夠深刻影響後世的文化模因,在某種程度上借假修真,取而代之。
又再比如說,龍的翻譯。
外國的娜迦以及長着翅膀的大蜥蜴,前者是金翅大鵬鳥的食物,本質上是一種眼鏡蛇,後者則乾脆就是爬行動物類,都缺乏了神性的部分。
這實際上是一種文化資產的流失。
前世的古人缺乏經驗教訓,平白無故的把許多文化資產拱手讓人,這是令人痛徹心扉的事情。
但在這裡,自己和賽里斯學派卻是大佔便宜,悶聲發大財。
可以說,單單隻憑這種“術語翻譯”和“命名”,賽里斯學派便在這個魔法世界的天文學當中佔據了一隅之地,也無形的擁有了一些天文學中的解釋權。
……
此刻,因爲法陣運轉,觀星室中,偌大的穹頂黯淡下來。
這裡被諸多魔法材料和晶亮寶石佈置得如同宇宙天穹,大廳的上方,背景漸漸調整至黑夜的狀態,因而呈現出如同星空的圖景。
星光點點,穹頂灑下的魔法靈光構成宛若銀河高懸的星空圖景。
即便外面是白天,在堪比天文望遠鏡的強大法陣加持下,那些星辰的輝芒還是被捕捉,以一種奇特的方式投影成像。
羅蘭現在也不算是對天文學和占星術全無所知了,他知道,那種特殊的晶亮寶石,是一種名爲“星辰石”的奇異寶石,它所擁有的,是與天上星辰的強烈感應。
按照特定的神秘學規律將其鑲嵌在法陣的節點上,它便可以在星圖法陣的大背景下對照真實星辰,投射出明顯的光輝。
更爲奇特的是,它還能夠對周圍其他星辰施加影響,從而在底座繼續顯像,照亮其他星光。
基於這當中的共鳴原理,奧術師們發明了“星輝顯兆之陣”,從而爲後世千年的占星學奠定下了先進的設備基礎。
古代的“望遠術”,“窺天術”,“照辰術”等一系列遠程偵測的法術,瞬間全部被淘汰。
而基於此,新發現的肉眼不可見的星辰,在千年以來暴漲了百倍以上,至今仍然還是未能完全消化的豐厚財產。
“世人都說奧術的大廈早已建成,像靈知學派,占星術師們的占星學,按理說來也早就已經走到了盡頭……
但奈何不住他們守的樓房是倉庫,藏着大把糧食啊!天上星星數量近乎無限,怎麼挖掘都挖掘不完……
時不時的,就有一些新的星星和新的學說冒出來!”
對此,羅蘭只能說是慕了。
他把目光投向安娜,發現此刻的安娜已經在一旁的操作檯盤坐下來,閉上眼睛,以冥想的方式感應穹頂星辰,而非肉眼去看。
“星辰石”所散發出來的輝芒,其實只是一種類似指示燈的性質,真正的信息和數據都在法陣元件裡面。
對面的奧米弗等人也作出了差不多的舉動。
這次庇多斯法師塔派出的主力是奧米弗。
作爲頂尖的占星術師,他在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可以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只是還沒有繼承歐米奇迪特的名位而已。
“羅蘭,你對占星學有多少了解?”
突然,坐在旁邊的安東尼亞閣下低聲詢問了一下。
另外一邊的歐米奇迪特似有所察,看了過來。
“略知皮毛而已。”
自己在這個領域也沒有什麼奧術成就,自然也就沒有太多發言權。
再加上,自己所知的北斗七星等等重要星辰,也沒有出現在這樣的地方。
完全就是白撿的。
羅蘭實在不敢誇口。
安東尼亞點點頭,但也沒有在意。
歐米奇迪特耳力似乎不錯,但古井無波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
也不知道聽清楚了沒有。
就在這時,本應進入狀態,實行奧術界最爲頂尖、高端的占星卜算的安娜和奧米弗兩人卻是各自輕咦出聲,面上先後露出困惑不已的神情。
“怎麼多出了一些星光?”
“怎麼回事?”
“閣下,這邊的法陣似乎有所偏差,我們在不應該出現星辰的地方看到了奇怪的存在。”
安東尼亞見兩人神情不似作僞,召來幕僚詢問了一下。
歐米奇迪特那邊也把庇多斯的人召集在一起商議。
結果卻是越來越糊塗。
“好像出現了什麼怪事。”
羅蘭心中琢磨着,傳訊給安娜。
“你怎麼樣?”
“奇了怪了……你先別說話,我要靜靜。”
天才占星術師也沒有了最初的自信,滿是煩躁和困惑不已。
羅蘭只好暫時閉嘴,不打攪他。
但這麼幹等着也不是個辦法。
他閒着無事,乾脆也利用安娜最近這段時日以來傳授給自己的一些入門級別的占星學知識閉目冥思起來。
“讓我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結果,纔剛剛把精神力量投入到頭頂的星輝顯兆陣,他就不禁愣住了。
“那不是北斗七星嗎?怎……怎麼也跟着投射過來了?”
難怪安娜和奧米弗等人都同時發矇呢。
這要是換成前世,太陽系內突然多出一批從來沒有見過的行星甚至恆星,天文學家們的腦子不炸掉纔怪!
這也多虧了這個世界有“暗星”、“虛像”等等理論,這些東西尚還可以用某些理論去解釋。
還沒有到徹底推翻舊理論的時刻。
但毫無疑問,這種干擾的現象是自己所帶來。
這是跨越宇宙的共鳴所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