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餘杭郡,江南世家)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江南子墨,你這個混蛋,你要是不放了我,我就讓我的鬼兵把你這破祠堂全部拆了,一把火燒掉!我乃堂堂帝神宮的月華公主,根本不是什麼江南浣姝,你搞清楚了再來關我!”
江南世家高大莊嚴的祠堂裡,寢堂大門緊閉,門上牢牢貼着數道杏黃封條。
被關在寢堂裡的人,正瘋狂地對那厚重的花梨木門連捶帶撞,意圖逃脫。
可是每當門扇鬆動,她欲得逞時,整副門框,從楣到腳,便有一圈圈銀光閃過,於是門扇僅浮動幾下,便又恢復如初,紋絲不動。
寢堂大門既已貼滿黃符,便無需再動用府中護院守衛,只有那些不得不從明樓前經過的家奴或婢女,個個膽顫心驚,低頭捂面地匆匆跑過。
他們對那些高聳的、黑沉沉的祠堂建築,連眼角都不敢斜掃一下,因爲他們都清楚,寢堂裡關的,可不是什麼真正的人,而是一隻兇狠的女鬼。
江南君身披貂皮袍子,坐在憫心閣的桃花樹下,手捧一本《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貌似正在細讀,甚至急促地讀出了聲:“當知是人不於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種善根,已於無量千萬佛所種諸善根……”
他整副思緒都好像已埋入經書,雖然遠處祠堂裡,那驚天動地的吵鬧聲不絕於耳的傳來,他也無動於衷,可握經書的手,卻泄露了他真正的心情。
就算已披上厚厚的皮袍,他依然顯得異常寒冷。斷手的左腕深藏進衣袖,書在隨着右手不住顫抖,讀經的雙脣,也正抖得厲害。
在他頭頂,桃花盛放如昔,而此時繁茂的花朵,卻似能理解主人的心情,只是靜靜呆在枝頭,再不嬉鬧。
就算偶有幾片粉紅的花瓣不小心飄落,也只是在他烏黑的絲上稍作停留,悄聲嘆息後,便又翻飛着落向地面,再也不打擾他。
從稽洛山出來後,茫頭鷹按照指示,直接將他們送入江南世家,便匆匆離去。
這老鷹是不能直接闖進人間界的,否則被凡人撞見,就很有可能會被獵殺,從此茫頭鷹族種徹底滅絕。
江南君目送它安全離開,便將雲清鎖進寢堂,又在大門上貼滿封鬼的符條。
在他想來,寢堂內供奉着江南府歷代先人的靈位,已足能將她困在其中,再也別想逃出去,由此他便可兌現,對曦穆彤的承諾。
其實在稽洛山時,曦穆彤對他說出那麼多軟硬兼施的話,他怎會意識不到她是對的?並且江南晏在《神武密志》裡對他的警告,也還餘音在耳。
雲清罪大惡極,只要活着,就會對天下蒼生帶來威脅,這是他在回江南世家的路上,已清楚得出的結論。
但是,他實在沒法將她棄之不顧,任她消失在曦穆彤鞭下,所以他只能順從本心,期望用先祖的力量困住她,由此既保住她的鬼命,也阻止她再出來害人。
可現在經她這瘋狂一鬧,他還能指望,用人間界的凡人力量關她嗎?只怕如曦穆彤所說,她遲早會衝破封鬼符咒,逃回難柯山,再次與天下人爲敵。
他甚至開始後悔,不該將十字訣在告訴水鈴兒的同時,讓她也聽到。曾經他以爲,若她能登基成神,便可棄惡從善。但當他真正回憶從與她相認那天起,生的每一件事情,就醒悟過來,他果然如曾祖所說,是大錯特錯了!
現在他唯一能用來彌補這錯誤的,就是時間。他算好水鈴兒如要找出帝冠,大概需耗時十天。只要這十天裡雲清動不了,她就再也不要指望做什麼帝神,那麼他至少,能爲世人除去這個威脅。
可是,一旦鬼臾區成神,自己的妹妹真會煙消雲散嗎?還是,這又是她撒的一個謊?
他口裡不停唸誦佛經,心裡還真希望,煙消雲散是雲清編造的另一個謊言。
被關在寢堂裡的雲清,捱了曦穆彤三下冰獸鞭,確實是差點給抽散了鬼元。
雖然江南君拼死將她救下,可她的兩條腿,已暫時不能行走,臉上那道疤,也再不可消退。
她看向水盆,自己都被那張醜陋可怕的臉嚇得連連後退--她青春粉嫩的臉,不光得了一道疤,而且因疤痕太深,連臉頰的白骨都裸了出來。
她咬牙切齒地再次出毒誓:“曦穆彤,此生若不折磨得你身敗名裂、生不如死,我雲清誓不爲人!你就等着瞧吧,我保證這只是一個開始!一個開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