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浮生殿出來,水鈴兒覺得身體輕飄飄的,自己的魂魄忽然找不到了。
這一切,都是怎麼了?
曾經的稽洛山,充滿歡樂與和諧,處處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可如今,山裡的人臉上都掛着憂愁,浮生殿上陰雲壓頂,好像隨時會下大雨。
他看着那黑沉沉的天,一個勁琢磨:“難道,是烏雲在墜思谷那邊呆膩了,所以跑到這裡來了?要真是這樣,它可不光爬上了浮生殿,還爬到大家臉上去了……”
他傷心地一直往前走,直到被一座小小院落擋住去路,擡頭看,原來是硯仙的地盤,墨香殿。
幾個月來,水鈴兒在硯仙的指導下,已經讀了不少詩書文章,張開小嘴,就能文鄒鄒地冒出幾句詩詞來。不僅如此,連古琴等樂器,他都開始略通一二。硯仙見他如此聰穎,十分歡喜,到處宣傳月竹仙的徒兒有多聰明,弄得他極不好意思,都不知自己是該謙虛好,還是驕傲好。
走上墨香殿的竹樓,硯仙正坐在桌前,毛筆翻飛地奮筆疾書。見他推門進來,臉上綻現笑顏。
“鈴兒你來的正好,我剛剛得了一詩,可是寫給月竹仙的!”
水鈴兒現在滿腦子都是師傅,一聽這詩與師傅有關,立即三步並作兩步地奔到他身邊,一把拿起了桌上的宣紙。
只見那詩中寫道:劍鞘寒鋒妖鬼泣,少年威名震世紀。玉竹正待刻英姿,葉落深秋無蹤跡。英雄不會忘海川,望盡蒼生未相棄。扁舟逝處暫相離,他朝月明定相遇。
水鈴兒讀罷,心痛欲裂,忍不住“嚓嚓嚓”幾下,將那宣紙撕得粉碎,然後對着硯仙大喊:“爲什麼給我看這詩?我師傅不是深秋落葉!他都還沒有死,你爲什麼寫詩祭他?師傅永遠都不會離開我,他會一直好好活下去的!”
硯仙也不攔他,等他泄完了,才淡然道,“命數天定,不可強求,不管你怎麼逃避,該生的也遲早會來。你現在與其把時間都浪費在哭天喊地上,還不如好好想想,有沒有法子可以救他。”
一語驚醒夢中人,水鈴兒顧不上抹淚,大眼睛裡忽閃出希望,“硯仙師傅話中有話,鈴兒不明,還請明示!”說罷,雙膝點地。
硯仙見他行此大禮,趕緊一把拉起他道:“小公子這可折煞我了!”
低頭想了片刻,他似乎下了個大決心,對他道:“我有一個辦法,可能可以救月竹仙,但不知當講不當講。如果曦穆姑姑知道我和你說了這些,她一定會被處罰我的……”
水鈴兒心急火燎,什麼都不顧了,抓着硯仙的衣袖道:“硯仙師傅但說無妨,鈴兒對天誓,絕不會把這事說出去!就算是賠上性命,只要能救師傅,我也不會有半點猶豫!”
硯仙讚道:“難得你一個五歲孩童,能爲了救師傅,下這樣的決心。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就是那江南世家的江南子墨,他現在正在南天頂的支離山。如你去找他相助,或有一線生機。”
水鈴兒一聽,轉身就走,硯仙趕忙叫住他道:“但是你得想清楚,支離山以前是神族囚獄,堪比地獄,不知關死過多少囚犯。自從神族沒了以後,便由仙族接管,繼續關押重犯,又成了仙族地獄。五百年來,就從未停止過使用。那裡到處都是鬼魂,還有吸血的鷹嘴蝠,無比恐怖。別說你一個小孩子,哪怕是成年人去了,只怕也得給活活嚇死。並且那江南子墨被種妖龍血毒,已成嗜血狂人,你要萬一被他吸血,可連小命都沒了!”
水鈴兒道:“江南哥哥我已在仙魔宴上會過,他不會對我怎樣。只要能救師父,別說那支離山,就是十八層閻羅地獄,我也得去闖!”說罷轉身離去。
硯仙看着他的背影,臉上閃過一絲冷笑,隨即又收起這笑容,回覆了他文縐縐的書生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