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彩童,水鈴兒狂奔而至墜思谷。
周遭,依然佈滿陰森恐怖的氣氛,並且顯得越來越厚重,彷彿不斷有鬼魂從半空飄過。
到得谷邊,尚未站穩腳,他便驚恐地現,那裡已經站了一個人。
只見那人頭銀白似雪,散落肩頭。他長衫的衣襬隨風飄蕩,從背後看,直如一隻駭人的厲鬼。他站在谷邊,正專注地望着谷底,同時雙肩不斷起伏,好像正在哭泣。
水鈴兒顧不得恐懼,喝問:“你是什麼人?”
那人聽見有人來,也似受了驚嚇,猛然回頭,兩人一見面,頓時各自恐怖地大喊:“啊—”
“星師叔?”水鈴兒尖叫:“這麼晚,師叔你在墜思谷做什麼?”
竹星早已神情破碎,泣不成聲,望着水鈴兒想說話,嘴脣卻抖得不能言語。
呆立片刻後,他突然爆出一聲淒厲的、響徹夜空的吼叫:“我必須死!我必須死在兄長前面,這樣曦穆姑姑就不會斷他仙根!”
水鈴兒小身子一軟,好像掉進了一個蓋滿寒冰的冰洞,哆哆嗦嗦指着他問:“師叔,你……你說什麼?你再說清楚一些,曦穆姑姑,爲什麼要斷我師傅仙根?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竹星卻是不答,眼神空洞地望向墜思谷底,瘋癲地傻笑:“我知道我必須跳下去,爲了兄長,我必須跳,我每天半夜都來這墜思谷,可是我不敢,我沒有勇氣!我實在沒有勇氣跳!”說罷,對天大笑,笑得比哭更悽慘。
水鈴兒慢慢走過去,想抓住他,他卻早已感知,驟然後退,跳出一丈開外,警覺地問:“你要幹什麼?你們都覺得,我應該爲月竹仙去死對不對?你要推我下去?我知道,你把你師傅看得像命一樣重,你爲了他,要推我下去!”
水鈴兒拼命搖頭,站在原地不敢再動,只是擺手道:“師叔你瘋了,你聽我說,我絕不會推你下去,我只想請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竹星的頭,搖得像被狂風吹擺的風鈴,淚水滾得如斷線的珠子,再不理他,起身幾個縱躍,就消失在了莽莽叢林中。
水鈴兒很想追趕,但猛然想起彩童的話:師傅已時日無多,這幾天就將仙逝。所以他只能暫時放下對竹星的擔憂,先入那墜思谷,取三隻蠱雕獸的眼淚。
此時他指天禪一成即將練成,手指之間,已隱約有劍氣流動,只是尚沒達到可收放自如的程度。但不管怎麼說,他也不願再因爲猶豫而虛耗時間,於是縱身一躍,向谷裡跳了下去。
水鈴兒的身子一直在往下墜,耳邊風聲呼嘯而過。
他想睜眼,看一看四周,可上下眼皮卻好像已經被風粘在了一起。但憑感覺,他能體會到,怨火的微光,正不斷在眼前閃爍。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下降的度開始減弱,身體變得漂浮。他感覺風的阻力越來越小,於是試着睜眼,慢慢的,就能看得見了。
……
任何黑暗,似乎都無法與墜思谷中的漆黑相比。
水鈴兒直覺地以爲,有人正在不斷將一桶桶濃厚的墨汁,向谷裡傾倒。
而這漆黑,把那些四散而飛的怨火襯托得更加詭異森森。怨火又如同幽弱的燭火,暗淡地映照出谷中狀況:這裡沒有草,沒有樹,沒有任何有生命的東西,只有無數凸起的岩石,與分佈在岩石之間,一大羣大小不一的山洞。
最嚇人的是,那些怨火不光飄飄悠悠,還在不斷像唸經似的自語。
千人萬人的絮叨聲,亂七八糟地混雜於一處,合成了一種難以辨識的噪音,誰都不能聽清這些人說的內容,只會被吵得頭痛。
水鈴兒雙腳用力一掙,令自己擺脫漂浮狀態,站在了怪石凸起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