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拜拉席恩王宮的東南方是一座遍佈各色鏡面的小型宮殿。
它始建於拜拉席恩的第九任君主，從對方登基時開始修建，一直到他死後第二天才是正式落成。
因爲拜拉席恩皇室的力量也是在那個時期開始旁落。
所以這座被稱爲鏡面宮的宮殿因此遭到了拜拉席恩皇室的忌諱。
不僅鮮少有皇室成員到此，甚至還差點幾度被拆。
但因爲皇權旁落，所以連拆掉這座鏡面宮都沒能成功。
等到了今天，莫恩則是特意在這兒招待貝娜拉娜小姐。
一是覺得這兒風景不錯，二的話則是告訴人們沒必要忌諱這座鏡面宮。
不過怎麼說呢，一進來，莫恩就突然覺得或許傳言是有一定道理的。
因爲設計上的問題，所以莫恩進門就看到了自己倒影在無數大小不一的鏡面之中。
再加上那個設計師放置的奇葩角度。
莫恩的影子並沒有被完整的倒影上去，而是身體的各個部位分別倒影在了不同位置的不同鏡面上。
這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不小心選錯了選項後，不僅導致前功盡棄還弄得自己被柴刀分屍的倒黴玩家一樣.
只需要一眼，莫恩就知道了人們忌諱這兒是真的合情合理。
到底什麼樣的鬼才設計師纔會想出這種設計的？
還是說他真的覺得這種拼湊起來的‘倒影’非常具有藝術感？
因爲過去了太多年，所以莫恩也不知道曾經的設計師是怎麼想的。
但是，莫恩也真的很想把他從墳墓裡刨出來好好問問他是不是腦子有坑。
不過都走到了這裡來了，自己一個堂堂王者也不可能因爲這種理由就灰溜溜的換地方。
那也太丟人了點。
所以莫恩直接無視一切的走了進去。
可這越是往裡面走，莫恩就越是想要問候一下那個鬼才設計師。
因爲他是王者，是理所當然走在主位的，所以其餘人都完整的倒影在鏡面上時，只有他是分碎在不同的鏡面之中
等到門外的王家騎士們關上了房門後。
一直安靜跟在貝娜拉娜小姐身旁的貝拉突然開了口道：
“設計這座宮殿的設計師不僅在建築學上有獨到的見解，甚至他還有着非常高超的數學天賦。”
“不然的話，庸人可設計不出這樣精妙的建築。”
“這座宮殿在他的努力下，將所有的獨到之處都用來襯托宮殿的主人，也就是那個必然走在中心的人身上。”
說的非常不錯，這個設計師是毫無疑問的天才，但他也絕對是個情商低到爆的傢伙。
還有就是這聲音非常柔和，甚至讓莫恩覺得有點像是歐若拉那個作爲魅惑化身的女人。
但是這是一條狗的聲音。
順着聲音看去，貝娜拉娜小姐已經站在了貝拉的身後。
主僕位置彷佛就此顛倒。
看到莫恩的視線掃來，貝拉認真的說道：
“不介意我坐上來吧？”
莫恩伸手道：
“當然，畢竟此行就是爲了招待你。”
短暫的停頓一下後，莫恩補上了一句：
“東部商業聯合的真正主人。”
毫無疑問的，在東部商業聯合的那間屋子中，牆上所有肖像裡的金毛大狗都是眼前的這一條。
難怪每次貝娜拉娜小姐和自己商議重要事情時，她都會不斷的摸着這條金毛。
最開始莫恩還以爲那是事情過於重大，她在尋求寵物的撫慰，可現在看來，那完全是因爲她沒辦法做主，所以在詢問貝拉的意見。
啊，這麼一想，對於一些不太重要但貝娜拉娜小姐的確在猶豫的事情，她都會在貝拉叫兩聲後做出決斷。
這可真是惡趣味。
“感謝您的寬仁，陛下。”
“還有就是，您說錯了，偉大的劍盾王，我不是東部商業聯合的主人，我只是一條狗而已。”
“貝娜拉娜對我的尊重只是因爲我從小照看着她，當然，其餘人也是一樣。畢竟誰讓我纔是這個家庭中活的最久的那一個呢？”
看着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談的金毛大狗。
莫恩感覺有點微妙，這種事情哪怕是習慣了各種離譜場面的他也是第一次見。
最開始看到這條非常聰明的寵物狗時，莫恩就想過它會不會被這位大小姐灌下了魔藥，並且具備着不算低的序列。
但莫恩怎麼想都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個情況。
狗居然纔是主人.
莫恩神色微妙點點頭後，正欲開口時便是聽到貝拉繼續說道：
“您想的不錯，我幾乎猜到了一切。您真的讓我發自心底的感到驚訝，偉大的陛下。”
很顯然的，因爲自己的特殊性和莫恩的那些舉動。
金毛大狗貝拉是目前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直接猜到了莫恩身份的人。
聖徒，圖拉真，永恆王，凡是莫恩遞出過‘真跡’的身份，都等同於暴露在了它的面前。
畢竟在最開始的時候，莫恩從沒有想過要防備一條狗。
明明自己在老家那邊的一本知名作品已經提醒過要小心大小姐身旁的狗來着
不過比起莫恩的無奈。
貝拉則是被深深的震驚了。
它第一次看到有人真的挑戰了原初鐵律。
永恆王，劍盾王，幽影太陽。
一人三王。
何等恐怖！
甚至這還只是它知道的。
所以貝拉也是再一次的說道：
“我驚訝到了近乎恐懼，陛下。”
莫恩苦笑了一下表示理解。
然後莫恩的視線掃向了貝娜拉娜。
注意到這一點的貝拉直接開口道：
“她不知道，陛下，您身上藏着的秘密不是一個凡人應該知道的，所以她完全不知道這些。”
“她發自心底的相信着您佈置的一切，陛下，您的操作非常精妙，若非我過於特殊，絕對不會有任何人發現這一點的。”
“還有就是，不用擔心她聽到而反應過來。”
隨着貝拉的聲音落下，貝娜拉娜小姐的身上也是泛起了一層漣漪。
很顯然，貝拉已經隱秘了她能聽到的一切。
“但是我沒辦法保證女神陛下那邊，不過以您的能力，想必女神根本不會關注這一邊吧？”
“對，我給安莎說過這件事。”
莫恩喜歡和聰明人說話，因爲省事的很。
就是今天這個
算了，聰明狗也行。
想到這兒，莫恩十分認真的對着貝拉問了一句：
“你的位格很高，也很特殊，但是，你不是神，對吧？”
“是的，陛下，我只是有着一點獨特的小手段而已。以及女神陛下根本沒有想過關注一條狗。”
“唯一性可不會是什麼小手段。”
莫恩的一句話讓貝拉陷入了沉默。
這兒是女神的神國，能夠瞞過去的辦法，莫恩思來想去都只有唯一性。
而貝拉的沉默也讓莫恩知道了它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
所以，剛剛那句話是婉拒。
不過莫恩裝作了沒有聽懂。
“伱真的很聰明，貝拉，你是叫貝拉對吧？”
“是的，陛下。我的名字是貝拉，這是我的主人給我的名字。我很喜歡。”
“東部商業聯合的初代會長？”
“準確的說，是莫洛先生的女兒，她和這孩子一樣，都叫做貝娜拉娜。”
莫恩有點驚訝的看了一眼現在的這個貝娜拉娜小姐。
短暫的思索後，莫恩問了一句：
“她們很像？”
“很多時候我都以爲她真的是她，陛下。”
聽到這兒，莫恩會心一笑道：
“看來原初還是愛着我們。”
“是啊，讚美原初，以及祂的愛。”
貝拉說了這句話後，突然話鋒一轉的認真說道：
“陛下，我必須認真的重申一件事，東部商業聯合，只是一個純粹的商業組織，我們永遠都會謹守這一點。”
“因爲這是她留給我的全部。”
這纔是東部商業聯合能夠堅持本心一個紀元不變的真正理由。
人心是一個根本不可靠的玩意。
但是，掌控這個商業帝國的不是人，而是一條狗。
比人好的多的狗。
莫恩直接說道：
“北商剛剛被除名了。”
貝拉認真的說道：
“陛下，她的遺願比什麼都重要，這包括我的命以及這個商會。”
莫恩擺手笑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說這件事，只是爲了告訴你，一切都變了。”
“你面前的我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等莫恩繼續說下去，貝拉便是用着它那滿是睿智的眼神看着莫恩說道：
“北商的作爲決定了您必然要對他們下手，但您特意挑在我們面前做出這個舉動，就是爲了直觀的告訴我，一切都變了。”
“一個沒有神明全心看護的商業帝國再怎麼龐大，在無上者的面前也是一個玩笑。”
“您知道我有唯一性，您知道我應該具備了登神的資格。”
“您甚至有讓我成神的辦法。”
“所以，您希望我成神，是吧？”
聰明狗就是不一樣。
莫恩要說的它都說了，甚至是早就知道了。
“對，我希望你成神。”
貝拉嘆了口氣，明明是條狗，但莫恩愣是在它身上看出了貴婦人的無奈和哀愁。
“陛下，我知道您的意思，甚至知道您知道，只是我明明說了這麼多次了。”
“我不會答應的，您絕對不會白白送給我這張神位，但是，我不會違揹她的遺願。”
神位的價格，顯然不是一個商會能夠拿出的。
貝拉很清楚這位古老王者要的是作爲堅定盟友的新神。
但那樣一來，就一定會違背東部商業聯合的處事根本——謹守本分，永遠中立的商人。
正如貝拉說的那樣，這是她的遺願，此點的重要性超過了一切。
莫恩匪夷所思的搖搖頭道：
“爲了這個甚至能夠放棄東部商業聯合本身，這太蠢了，蠢的無法形容。”
這的確是任何一個聰明人都無法理解的愚蠢。
但貝拉只是平靜的說道：
“總得有一些人去幹蠢事，陛下。”
說完，它更是笑道：
“而且，我是一條狗，蠢狗犯蠢很正常。”
莫恩臉色逐漸嚴肅並冷了下來的說道：
“這兒是我的王宮，你不會覺得你如此拒絕了我的好意後，還能活着走出去吧？”
這本該是讓氣氛瞬間凝固的一句話。
但貝拉聽到後，卻是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陛下，您爲什麼要這麼說？”
它很清楚莫恩根本沒有這個意思，這句看起來最可怕的話，反而沒有前面的平靜具備壓迫感。
因爲它在爲了正常人根本無法理解的理由去接連拒絕一位最古之王的好意。
莫恩頓時破功笑道：
“因爲很酷！”
“抱歉，最近壓力太大了，想要找點好玩的放鬆一下。”
貝拉同情的說道：
“我肯定不能完全體會到您的心境，但我也知道僅僅是想想，我都能知道您的壓力之大，那簡直讓人絕望。”
啊，被一條狗同情了.
而且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
勉強笑了一下後，莫恩纔是認真的說道：
“玩笑也就結束了，雖然你沒有配合讓我很失落，但是，正因如此，我才確定你和你的東部商業聯合的確是我應該合作的對象！”
既然大家都是會爲了自己的堅守犯蠢的人，那麼我們就可以真的合作了。
第一次的，貝拉不明白了：
“陛下，我不是說過了嗎？”
“啊，你說過，你說東部商業聯合永遠都不會違背自己的準則。”
莫恩靠在了桌子上，用着一種彷佛帶上了魔力聲音說道：
“但是如果我說不會讓你們違背原則呢？”
貝拉對此只是怔怔說道：
“這不可能。”
莫恩很滿意貝拉的反應，一條狗身上能夠看到這些真的很令人驚訝和滿足。
“那只是你覺得不可能。所以你答應嗎？”
“很抱歉，陛下，您確定能夠做到嗎？”
貝拉還是無法相信。
它很清楚莫恩的出現代表了什麼。
那幾乎註定了是世界級別的噩夢。
而且這位王者也一定在爲了避免這一點而努力。
如此一來，他爲何篤定不會讓一位代表了天大助力的新神‘旁觀’？
莫恩輕笑道：
“如果我沒有做到，或者打算讓你們違背自己的準則，那麼你直接放棄我就是了。畢竟違約的話，再怎麼中立負責的商人也有權反擊吧？”
的確如此，但貝拉還是提醒道：
“陛下，這樣一來，我們得到的和付出恐怕完全不成正比。”
莫恩搖搖頭道：
“是你覺得我得到的不夠多。”
貝拉再度沉默，許久後，它伸出了自己的爪子道：
“您的確符合任何一個時代對您的任何一個高尚評價。”
“還有，我答應，陛下。”
莫恩滿意的伸出手握住了貝拉的爪子。
這還是他第一次和一條狗達成盟約，感覺真的挺微妙的。
片刻之後，莫恩看向了依舊對一切全然不知的貝娜拉娜。
思索片刻後，莫恩還是想要提醒一句。
不是爲了利益或者好玩。
只是純粹的出於好心：
“她不是像她。”
原初把離開的王者送回了人世。
其餘人也是一樣。
只是貝拉早早就找到了。
甚至它都沒有找過，她就自然而然的回來了。
以和王者不同的，符合凡人身份的方式迴歸。
貝拉猛然看向了莫恩。
莫恩沒有在多說什麼了。
因爲更多的，不該外人來說了，那需要它自己去探明一切。
這件事上，不是自己得到的答案，就毫無價值可言。
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後，莫恩站起了身。
莫恩打算離開。
不過走離開之前，莫恩還是好奇的看向了貝拉。
“在離開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不是出於別的什麼，僅僅是出於我個人的好奇和私心。”
“陛下您要問什麼？”
“你的途徑是空想家嗎？”
“陛下，您應該知道這個世界沒有名爲空想家的途徑。”
也是啊，這個世界沒有空想家，也沒有觀衆。
那只是自己故鄉的一個美好作品中展現的奇妙幻想而已。
可是，莫恩卻不想它就此止步，所以他頓足在原地，對着貝拉再度說道：
“我能請求你一件事嗎，貝拉？”
“如果可以答應的話。”
“放心，不是什麼壞事，只是我個人的小小期待。”
“貝拉，你的途徑，我沒有猜錯的話，是財富對吧？”
財富途徑這是大衆流傳後的口語化稱謂。
祂真正的學名其實是慾望。
只是因爲某位長子的推動，讓它逐漸和財富掛鉤，以此抹除了祂部分恐怖能力的同時，也讓祂變成了能夠被現世和大衆廣泛接觸的正神途徑。
而非如以前一樣與瘟疫一般天然被視作邪神之路。
與代表魅惑的純白和代表統御的榮光是相鄰途徑。
“是的，陛下，我是財富途徑的序列一——鎏金大廳。”
完全不像是一個序列一的稱謂，反而像是一個地名。
事實上這也的確是一個地名。
因爲慾望到財富的轉折點，便是在鎏金大廳中完成的。
據說那是原初賜給長子的宮殿。
也因此具備了無上的威能。
在貝拉的不解中，莫恩說道：
“序列零可以重新決定自己途徑的稱謂，這是原初賦予的定名權。”
“所以你能夠在成神後，將序列零的神名改爲——空想家嗎？”
“反正，你屆時的確具備將作爲慾望的空想化爲現實的能力。”
“如果是這個的話，當然可以，陛下。只是爲什麼？”
貝拉沒有反駁的理由，莫恩則是笑道：
“只是我個人的小小期望而已。”
空想之狗，多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