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殺死令人防不勝防的預言家呢?
答案是利用預言最簡單!
預言家是一個非常難纏的途徑,能夠窺伺一切的他們幾乎可以提前幾年,甚至是幾百上千年開始佈局。
在這樣強大的預知能力面前,如果要作爲預言家的敵人的話,你甚至會不知道自己的準備是不是也只是對方預言的一部分。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預言讓他們自己殺了自己。
預言家終將死於預言可不是什麼無稽之談。
死掉的預言家裡八成會死都是因爲過分相信預言,而剩下的兩成,則是因爲沒有依賴預言。
所以利用預言就是最簡單的殺死預言家的辦法。
這個世界有很多東西是不能碰的,而就連莫恩這樣的存在都非常清楚這個世界還有很多東西是他不知道的。
所以,只要讓預言家們碰到不能碰的東西,那就大功告成了!
甚至都不需要你去把這件東西拿給他,只要他知道了,預言了,他就死定了。
窺伺一切是預言家最大的武器,也是最大的破綻。
莫恩做的就是這個。
褻瀆之宴是絕對不能被知曉的事情。而他也是長子的一員,只要對方指向了自己,那麼莫恩就有辦法讓本就沾染了褻瀆之宴和諸長子的薩爾斯再度回到那個噩夢之中。
辦法很簡單,讓矮人們在地底刻上諸長子被一一送入碑谷時的浮雕就行了。
因爲薩爾斯只要預言封印的下落就一定會指向自己,而只要指向了自己,那麼自己特意留在那兒的長子浮雕就會將他帶回昔日的噩夢。
他本就沾染了這些不該觸碰的禁忌。
當年他這樣死,現在還這樣死。
完美!
可以說,莫恩這一次回到七丘,幾乎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瞭如何對付薩爾斯上。
因爲預言家是唯一一個隨時隨地都可能挑破那層窗戶紙的人。
好在自己的經驗依舊適用。
看着那枚血月勳章的歐若拉神色逐漸凝重。
“這麼說,薩爾斯已經死了?”
“我想是的。”
莫恩將手中的勳章重新放回了自己的胸甲之中小心收好。
“所以,還要繼續嗎?”
“王對王,神對神。”
歐若拉在長久的沉默後,纔是苦笑一聲道:
“我沒必要冒險。”
說完,揹負着歐若拉的高大王者同樣是長長出了一口氣的朝着身後走去。
在那兒,純白的輝光構成了一道巨大的門扉,在門的那邊是那座純白的聖殿。
歐若拉放棄了。
她不是一個喜歡冒險的人,她的每一次行動都是在萬分的安全或是絕對不會危及到自己的情況下開始的。
因爲她從小便因爲自己的容貌和家世而輕易得到了一切。
在她的認知中,是沒有理由爲了什麼東西拼命的。
她這輩子吃過最大的苦可能也就是永恆王鼓搗出的咖啡。
莫恩默不作聲的目送着高大王者步入那道光輝之門中。
一直到那滿是光輝的門扉消失,對方都沒有任何異動。
是的,來自荒蠻地的王者並不喜歡戰鬥,從交手開始莫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而至於歐若拉,這個女人不會冒險的。她只愛自己,所以她不會讓自己身處險境。
因此,這一切都很正常。
沒必要懷疑,沒必要防備。
微微點頭後,莫恩便是朝着身後的女神轉過身去。
注意到自己的王者轉身,來自暗月的女神終於有了巨大的情緒起伏。
剛剛的她一直是冰冷的漠視着前方的純白。
而現在,純白消失,唯一剩下的只有她的王。
她那無比害怕的又是一個新美夢的王。
女神的手擡起又放下,在許久的掙扎後,還是莫恩伸手抓住了她微微顫抖的手。
鎧甲很冷,並沒什麼溫度。
但那無比觸實的感覺卻是給了女神無盡的溫暖。
是真的,他回來了。
莫恩則是一言不發的抓着女神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頭盔上。
剛剛還互相之間默契無比的女神第一次有點膽怯於自己是不是猜錯了他的意思。
這應該是想要自己親手摘下他的頭盔。
但是萬一是自己想錯了呢?
因爲失去了太久,所以重新找回的女神對一切都患得患失了起來。
曾經敢於反叛癲狂血月的女神第一次像只小貓一樣膽怯。
不過在莫恩無言的鼓勵中,女神還是取下了莫恩的頭盔。
不是她記憶中弗拉德的樣子,甚至都不是血族而是一個人類,可沒關係,這就是他!
靈魂纔是本質,肉體只是軀殼。
“你變了好多。”
頭盔被女神用一隻手小心的抱在胸前,而她的另一隻手則是不斷的在莫恩臉上摸索。
她想要將這張臉儘快記在心底,即使第一眼時就已經記下了。
莫恩則是抓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頰上,慢慢歪頭靠了上去後,莫恩看着眼前的女神說道:
“是啊,我變了好多,不過萬幸的是,我還是和以前一樣想要再喝一口你親手做的紅心羅宋湯!”
紅心羅宋湯,這是鮮血聖女第一次遇見穿刺者則別斯時捧着的事物。
來自暗月的女神至今都記得那一天。
因爲自己不被任何人待見,永遠都會因爲各種小事而被苛責,所以她只能悄悄的躲在神殿中,如此她纔有一絲屬於自己的時間。
爲慶祝這難得的自由,她給自己煮了一鍋紅心羅宋湯。
這是她唯一會做的食物,因爲這是她見的最多也最簡單的食物。
明明是鮮血聖女卻只有躲在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神殿中才有自己的自由。
明明都擁有了一直渴望的自由唯一想做的卻是給自己做一碗紅心羅宋湯慶祝。
這讓一直躲在神像後靜靜看着的莫恩都是苦笑着走了出來。
莫恩的出現無疑是重重的嚇到了聖女。
但在片刻後,發現了他不是那些人的聖女,不僅沒有呼救,反而是試探性的舉起了自己的湯鍋問道:
“你要嘗一嘗嗎?我煮了很久的!”
老實說,那是莫恩遇到的最奇怪的事情以及最奇怪的少女。
但莫恩還能怎麼辦呢?
拒絕一個可憐少女可能本就不多的善意嗎?
當然不能。
湯的味道很好,就和她身上的香氣一樣讓人回味無窮。
她不是渴血者,甚至是非常稀有的不需要吸血的異類,所以她的體香非常特殊。
而聽到了莫恩這句話的女神也是眼含熱淚的哭着笑道:
“我馬上就回去給你做,一直,永遠,只要你想,我會每天都做給你喝的!”
終於失而復得的情感徹底爆發了出來,再無法抑制自己的女神當即抱了上去。
“只要你不再離開我的身邊就行,爲了這個我什麼都可以放棄,所以,求求你,求求你永遠留在我的身邊!”
“我的王啊!我愛你,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感受着女神洶涌感情和宣泄的莫恩同樣是雙手環抱了上去。
“放心,我這一次回來,就是爲了彌補我的過錯!”
於此溫情之時,金黑之中微微染上了純白之色的巨刀悄無聲息的從莫恩身後探出。
歐若拉從小便因爲自己的容貌和家世而能夠輕易得到一切。
所以她反而無法忍受自己無法得到某樣事物!
因爲她一直在得到,她所理解的失去只是爲了得到更好的事物。
她不會冒險,那是因爲在今天之前,她從沒有冒險的必要。
能成神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何爲奮進和拼搏?
所以,在悄無聲息中,她利用了自己的權能。
她沒辦法直接魅惑一位女神和王者,但是她可以魅惑空間。
這就是純白之路的終點,連死亡都能魅惑的她自然也能魅惑同爲死物的空間。
她的確離開了,但也的確能夠隨時回來。
這就是她精心準備的必殺一擊。
不是在離開的時候,也不是在離開的瞬間,而是在終於重逢的兩位無上者沉浸在各自的溫柔時!
甚至這必殺一擊她所力求都不是殺死莫恩以及女神。
而是刺穿莫恩的身體,破壞最後一個封印。
在冒險中求穩,在求穩中冒險。
明白如何結合兩者的人,才能在超凡的世界走的足夠遠。
但是啊,他們面對的是莫恩。
已經知道大意麻醉將是何等苦果的莫恩!
預想中的血肉穿透之聲並沒有出現。
取而代之的反而是震耳欲聾的金鐵交加之聲。
從女神手中拿回之後便是再沒有使用的劍型長矛終於發揮了用處。
它在莫恩反手一擊中擋住了對方的巨刀。
趕在堅固矛身被那股巨力切斷前,以一個非常巧妙的姿勢將其順着矛身卸力而下。
並最終利用劍柄直接使巨刀從對方手中格擋脫手。
雖然新的巨刀又是再度襲來,但這一次不用莫恩去攔住了。
一隻雪白的手臂捏住了對方的刀身。
在女神極度的憤怒中刀身被直接捏碎。
純白不是善戰的途徑,暗月是!
看着未能得手的偷襲,歐若拉在王者的退後中緊緊抱着自己的王以滿眼的厲色道:
“那就如你所言的那樣。”
“王對王。”
“神對神!”
自己不擅戰,但不代表今天她就真的輸定了!
可讓歐若拉感到無法理解的卻是,對方的眼中充滿了憐憫。
“歐若拉,你已經輸了!”
帶着自己的神離開了對方的王者終於是在無法堅持的跪倒在地。
直到此刻,歐若拉纔是發現那斷掉的劍型長矛從自己王的腹部直接插入了心臟。
“歐若拉,這本該刺穿你的頭頸。”
在對方的巨刃被自己格擋脫手後,莫恩便是將手中長矛朝着滿眼都是暗月的歐若拉刺去。
可在最後關頭,高大的王者擡身擋住了這針對女神的致命一擊。
這是重傷了血月的武器,若是刺在了歐若拉的身上,遠不如血月那般能夠抵禦傷害的純白女神必然無法承受。
無法忍受偷襲的暗月想要上前徹底結束這一切。
但莫恩卻是拉住了她,並對着她微微搖了搖頭。
示意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在短暫的沉默中,暗月退回到了莫恩的身後。
而在高大王者的身上,歐若拉還在試圖救治自己的王者,如果沒有了自己的王,她將徹底失去和暗月對峙的可能。
暗月和月王加在一起,可是先後送走了兩對神與王的強大組合。
可連血月都能重創的武器,又怎麼會如此簡單的被治好呢?
高大的王者搖搖頭的制止了純白的女神。
他清楚自己的結局,從歐若拉到來的時候,他就猜到了。
她不會放棄,可她絕對不是結束了兩個時代的英雄的對手。
她這一生,太順利了,順利到了讓她看不清自己。
所以他唯一想要改變的便是讓歐若拉活下去!
看了一眼拉住暗月的莫恩後。
他對着身上的純白女神說出了第一句話:
“活下去,爲了我活下去。”
沒有任何激烈的情感,只是一句囑託。
而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卻是讓歐若拉愣住了。
長久以來,她的王都只是一個沉默的聽衆。
默默傾聽,然後默默做好一切。
所以自己選中了他作爲自己的王,試圖以此來逃避那可怕的詛咒。
這是他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
“說什麼胡話,我會治好你的,我們會一起回家!”
“阿德拉還在等我們回家呢!”
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的歐若拉肉眼可見的慌了。
可對此,她的王卻是笑了起來,然後在歐若拉震驚的眼神中握住矛身用力的插了進去。
這一次,王者的離去再無法改變。
因爲他,歐若拉都很清楚,這種情況下,唯一會讓歐若拉離開的辦法就是他的死亡。
甚至這還是歐若拉所期望的。
在發現了自己的王倒下時,她就知道徹底輸了。但她想要活下去。
可怎麼才能活下去呢?
答案很簡單,我都失去了王了,你們還要怎麼樣?
看着坦然赴死的王者,歐若拉想要讓自己哭出來給對面的兩個無上者看看,但她發現自己哭不出來。
甚至動都動不了,就那麼怔怔的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王者。
她也以爲自己這個時候會如釋重負,可她還是沒有,甚至她唯一有的只是剛剛從未想過會出現的滔天盛怒。
她想要站起來,想要讓眼前的兩個人償命。
可她站不起來,不是因爲畏懼,而是因爲自己的王對她的第一次開口以及最後一次開口。
‘活下去,爲了我活下去。’
如果真的不愛,怎麼會選擇他作爲王呢?
一直揹負着女神的荒蠻地之王倒在了女神的懷中,兩者的位置發生了互換。
女神失去了王。
女神也找到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