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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行秋和楊清音帶着禿子飛到空中,他們在此潛藏許久,卻在最後一刻露出馬腳。
“蘭冰壺,你上當了。”慕行秋剛在空中停住就大聲說道。
蘭冰壺收起後續法術,笑吟吟地說:“龐山道士也學會偷偷摸摸了,唉,當年我可是想學也學不到,真是生不逢時。”
楊清音哼了一聲,“龐山也沒教人濫殺無辜,你倒是自己學會了。”
蘭冰壺看了一眼倒下的符籙師和還未倒下的呂彈邪,“嘿,他們這種人隨時都能找到一堆,從今天開始,我要試試獨來獨往的感覺。你們兩個找我做什麼?想拜入我的門下?或者想從我這裡學習魚水之歡?這個我很樂意傳授。”
禿子大聲喝道:“魚水之歡是什麼符?我們都不稀罕!老太婆,我們是來找你報仇的,你打了我的頭,我也要打你的頭。”
蘭冰壺笑了一聲,不理會禿子,“你們兩個有事快說,我已經沒耐心了。”
慕行秋止住還要嚷嚷的禿子,“蘭冰壺,你遭人利用,還不清醒嗎?”
“哦,原來你是爲這個來的,心腸還真是好。”蘭冰壺假裝恍然大悟,“又是左流英告訴你的吧,什麼符籙法力低微、符籙不利於修行,哈哈,這些年來,道統的戒律我一條也沒有遵守,還不是好好的,不在乎再多一條。”
“祭火神印會把你害死的。”慕行秋平淡地說,故意戛然而止。
蘭冰壺不屑地微笑,卻沒有開口反駁。
禿子停在慕行秋肩上,小聲說:“她用白光砸我,讓我用紅光揍她吧。”
慕行秋輕輕搖頭。目光一直盯着蘭冰壺,手裡緊緊握着左流英給他的黑色寶珠,那是用來在關鍵時刻逃命的。。
蘭冰壺沉默了片刻,突然大笑,隨後收起笑容。“我剛得到一份寫符之術,想必你們都看到了。”
“那人是在騙你。”
“當然,誰會無緣無故把好東西給外人呢?”蘭冰壺嘆了口氣,卻沒有失望的意思,“既然你們來了,就一塊看看古老的符籙是怎麼回事吧。”
蘭冰壺擡起左手慢慢抹了一下。眼前不遠的空中出現幾行字,與此同時,她的右手指向呂彈邪的屍體,一枚深褐色的內丹從他嘴裡飛出來,落入蘭冰壺手裡,屍體隨即倒下。
“寫出一張完美而強大的符籙可不容易。需要許多罕見貴重的材料,千辛萬苦湊齊,一抖手就消耗光了,尤其是好墨極爲難得,要在裡面摻雜許多東西,最最難得的一樣……”蘭冰壺右手拈着呂彈邪的駁雜內丹,“就是這個。”
“你要用別人的內丹當寫符材料?”楊清音大吃一驚。在道統,擅用他人內丹作任何用途,都是要關進拔魔洞的大罪。
蘭冰壺看向她,“散修的內丹勉強可用,效果一般,道士的精純內丹纔是最好的選擇,這就是道統符籙比龍賓會強大的原因,凡人得不到內丹,也不敢用……”
“你敢!”楊清音立起眉毛。
蘭冰壺撇了撇嘴,轉臉看空中快速掠過的文字。“讓我想一想……只有擁有祭火神印的人才能以法術消融內丹,把它們磨成細粉,然後混入符墨之中,可是這樣一來,祭火神印對自己的內丹會有一點影響。嗯。有難度,很有難度……”
蘭冰壺看着空中的龐山道士,笑容越來越高深。
禿子閉着嘴,用嗓音含含糊糊地說:“老太婆要搶我嘴裡的內丹。”
“不是你,是咱們三個。”楊清音用餘光警告慕行秋,蘭冰壺對他人的內丹可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慕行秋卻只看着蘭冰壺,“你正在變成魔道士,就像那個申庚。”
“名稱並不重要,實力纔是一切。”蘭冰壺收起手中的駁雜內丹,“符籙是個好東西,只是一說要用到內丹,就把道士們嚇壞了,寧可交給一無是處的凡人,呵呵,真是可笑,十幾萬年來死了多少道士,內丹全交給了道統,留着幹嘛?不如用來製作符籙,沒準擊敗魔族就要靠這一招……”
蘭冰壺一揮手,空中的文字消失了,“慕行秋,念心科在道統遭到的待遇比符籙科還差,我唯一的預言或許會應在你身上,我不想讓你輕易死去,所以我給你一次機會,離開已經衰朽的道統吧,別以爲皇京之行會有收穫,那些所謂的高等道士們只會對細枝末節爭論不休,偏偏對魔族入侵視而不見。道統自縛手腳,早已失去應對魔族的能力,非得置於死地而後生,別管什麼真道士、魔道士,跟着我,你能成爲最強的道士。”
蘭冰壺的語氣聽上去十分真誠,對她來說,這是罕見的事情。
慕行秋沒吱聲,像是在考慮。楊清音忍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驚訝地說:“你不會把她的話當真,然後……步呂彈邪的後塵吧。”
“凡人只是凡人。”蘭冰壺大聲說,“道士的性命值得珍惜,尤其是他們的內丹如此重要。怎麼樣,慕行秋?我可不會給你太多思考時間,要麼人跟內丹一塊留下,要麼只留下內……臭小子!”
蘭冰壺神色驟變,雙手齊拍,兩隻玉鐲脫腕而出,這一次她使出全力,不給敵人躲避的機會,玉鐲瞬間就到了目標身前——目標卻沒了。
慕行秋已經抓住那轉瞬即逝的機會,達成了目的,立刻握住楊清音的胳膊,帶着她和禿子消失了,黑色寶珠發揮了作用,瞬間將三人轉移到不知什麼地方。
“這是哪兒?”楊清音愕然發問,三人仍然飛在半空中,四周的景象與剛纔截然不同,羣山連綿,草木茂盛,放眼望去盡是深綠。杳無人跡,只在一處山坳裡有座高大的建築,“那是……墳嗎?”
那的確是一座極大的墳,年頭已久,表面斑駁古舊。長滿了植物,若不細看,很容易錯過。
禿子不在意大墳,“幹嘛跑啊,咱們三個還打不過老太婆嗎?”
“早晚會打,今天不着急。我從她那裡偷來一點東西,她現在肯定後悔莫及。”慕行秋不想冒險出手,萬一七層幻術敵不過蘭冰壺,他將連累楊清音和禿子。
禿子眼睛一下子亮了,“肯定是好東西,拿出來讓我看看。”
“在我腦子裡。暫時拿不出來。”慕行秋笑着指指自己的頭。
“你又用幻術偷竊別人的想法了?”楊清音半是驚訝半是不滿,還有一點警惕,她絕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法術進入自己的腦子裡。
“機會就在眼前,我沒忍住。”慕行秋笑着說,“蘭冰壺正在向魔道士轉變,道心已碎,魔心未成。比凡人的抵抗力還弱,她自己卻沒有察覺,所以……我拿到了黑衣人送給她的寫符之法,交給左流英,或許有用。”
幻術主要用來撥動情緒,可蘭冰壺剛纔門戶洞開,非要將寫符之法拿出來觀看,給了慕行秋一個極爲難得的機會。
楊清音嘆息一聲,“魔族還沒來,道統已經全變了。算了,說來說去也沒用。左流英的空遁寶珠爲什麼把咱們送到這兒來了?”
慕行秋低頭看了一眼,黑色的空遁寶珠顏色變淡了,“不知道,或許跟這座墳有關吧。左流英總是神神秘秘。”
楊清音帶頭向那座大墳飛去,“那就過去看看,省着點,空遁寶珠不能無限使用,再用一兩次它就得被送到祖師塔重新加持法力。”
慕行秋追上去與她並肩飛行,禿子不滿地小聲說:“既然進入老太婆的腦子裡,幹嘛不多搗點亂?只偷出這麼一點東西……”
在極端情況下,務虛的幻術也可能殺人,可一旦不成功,施法者受到的傷害也很大,蘭冰壺畢竟是星落道士,慕行秋能從她腦子裡盜走部分記憶已屬僥倖,再多待一會,危險的就是他了。
大墳顯然荒廢已久,從前的道路已被樹木重新佔據,沒留下半點痕跡,兩邊的石像全都爬滿了植物,有幾尊露出了眼睛,像是不懷好意的監視者。
楊清音膽子雖大卻不魯莽,取出幾件法器檢查了一遍,“周圍沒有任何法力,這就是一座普通的墳,左流英把咱們送到這裡到底是什麼意思?”
慕行秋更是不解,又取出空遁寶珠來看了一會,“它用過一次之後總是這麼閃爍嗎?”
楊清音接過寶珠,舉在眼前觀察了一會,“這顆珠子被動了手腳,左流英真是個……混蛋,瞧他現在挺能說的,怎麼非在這件小事上保密?”楊清音連連搖頭,“空遁寶珠在追蹤什麼東西,就在附近,可能是在墳裡面。”
楊清音將寶珠清空還回去,慕行秋也仔細看了一會,果然,裡面有一團淡淡的煙霧,不管寶珠如何移動,煙霧總是飄往固定的方向,就是他們身邊的古墳。
“黑衣人的符籙,寶珠在跟蹤符籙的痕跡。”慕行秋恍然大悟,“寶珠裡面煙霧的形態和符籙的灰燼很像。”
楊清音皺眉,打量着古墳隱約露出的石塊,“符籙也有法力,怎麼檢查不出來?”
慕行秋收起寶珠取出銅鏡,以鏡照墳,慢慢移動,同時配合天目,觀望墳內的景象,“裡面很乾淨,好像真的住着人……”
地面上,一尊全身覆蓋植物的石像移動了,腳下露出黑黢黢的洞口,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慢慢升起,這一次他不再是符籙形成的半透明形象,而是實實在在的本人。
“這裡是十萬年前一位道統大符籙師的墳墓。”黑衣人升到與三人齊高的空中,開口說話,聲音與此前大爲不同。
“是你!”楊清音發現自己認得這個人。
“沒錯,是我,既然被你們追到這裡了,咱們就把事情解決了吧。”黑衣人掀開兜帽,露出牙山道士申忌夷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