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李靜從屋裡走出來，看見春曉站在那裡有點奇怪，輕輕的拍了拍春曉的肩膀，春曉這才醒悟過來。
“春曉？你怎麼過來了？”
“師姐，你怎麼還沒有回去？”
“哦，師父好像不太舒服，我有點擔心，想看她吃完晚飯了在回家。不過倒是你，你不是去相親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相親已經結束了。”
聽見春曉說相親已經結束了，李靜不禁的擡起手腕看了看錶，離八點還有十分鐘。
“結束了？現在還不到八點，怎麼這麼快？”
“好了師姐，別問了，我沒事。我來照顧楊媽吧！你快回家吧！家裡不是還有孩子嗎？在說今天大家都挺累的，就我什麼都沒幹，我留下吧！你趕緊回家去吧！”
李靜問的春曉有些不好意思了，想起剛纔的樣子春曉便覺得尷尬極了，臉都紅了，李靜知道春曉的脾氣，所以就沒有多問了。
“好吧，那你留下吧，我給師父熬了粥，你一會拿給她吃。”
“恩，放心吧！”
看着師姐放心的離去，春曉先到廚房盛了粥拿進了楊媽的臥房，楊媽睜開眼睛看見是春曉，微微的笑了笑。顯然，剛纔兩個人的對話楊媽都聽到了。
“看來，劉玲給你安排的相親又搞砸了吧！”
“楊媽，你就別在笑我了，剛纔真的很丟臉。”
“跟我說說吧，怎麼個丟臉法？不會你根本就沒有去吧？讓劉玲知道，肯定跟你沒完的，她的侄子可是被她寶貝的比親兒子還親的。”
“楊媽，你要是這樣，我可要生氣了，你明知道我不喜歡那種場合的。”
“好了好了，就不取笑你了。”
春曉扶楊媽坐了起來，將粥碗拿在手中，慢慢的吹涼了在喂進楊媽的嘴裡，春曉知道楊媽的胃不是很好，今天又喝了酒，一定很不好受。
“我看您以後就不要喝酒了，你看你的臉色蠟黃蠟黃的，知道胃不好還不注意點。”
“你怎麼比我的女兒還嘮叨啊！你這個樣子誰敢娶你啊！”
聽見楊媽這麼說她，春曉拿在手裡的勺子停頓了一下，又繼續給楊媽喂着粥。
“我本來就是你女兒啊！怎麼您又不想承認了？”
“恩，我不知道前輩子修了什麼福了，老了老了到有了個孝順的好女兒了，春曉，楊媽要謝謝你，讓楊媽有了做媽媽的感覺。”
春曉只顧着喂粥了，沒注意此時楊媽的表情，說到做媽媽這裡，楊媽的心裡一陣心酸，不過爲了不讓春曉看見，這樣的表情轉瞬即逝了。
“楊媽在說什麼啊！你不是有孩子嗎？怎麼現在纔有做媽媽的感覺啊！讓他們聽見會傷心的。”
楊媽並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看着春曉，看着她很認真的把粥吹涼了喂到自己的嘴裡，這樣的情景似曾相識，讓他看見了十年前的丈夫陸廷輝，看見了小時候總是在身邊照顧她的楊秀成，趁着春曉將碗筷收拾進了廚房，楊媽輕輕的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春曉在給楊媽整理晚上要吃的藥，楊媽突然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春曉，你要不要去上海？”
春曉沒想到楊媽這時候會問她，雙手交叉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楊媽不想勉強你，你要是實在不想去，楊媽一會就給楊路打電話，回絕了他。楊路說，本來那個服裝公司是爲我開的，是用我的名字命名的，叫秀雲服飾，我想秀成哥一定是希望可以光大繡莊纔開的服裝公司。只是，還沒等他完成夙願，就離開了人世。”
春曉看見楊媽講到楊秀成的時候，眼裡滿是淚光，開始審視自己，到底是應該去，還是要繼續這樣逃避。
“楊媽，我可以去幫幫忙，只是擔心會給人家添麻煩！”
“春曉，不要這樣說，你從來都沒有給楊媽添過什麼麻煩，相反的反而是楊媽老是被你照顧，你幫助着很多你覺得需要幫助的人，春曉，你有一顆善良的心，你應該快快樂樂去生活，所以就當這一次是一種嘗試吧！”
“好的，楊媽，我知道了。”
從繡莊出來，春曉一路上都在想着去上海的事，剛纔答應了楊媽要去，現在又覺得有些害怕，想到要跟很多人呆在一個空間下，春曉便有些莫名的恐懼。
楊路一直忙到十點多，才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因爲一直都在工作就把手機調成了震動，拿來手機一看，有五通未接來電，一通是母親的，剩下四通是固話，都是0573開頭的，楊路先給母親打了過去。
“楊路。”
“媽，你找我。”
“恩，你從烏鎮回來了，怎麼樣？你秀雲姑姑還好嗎？”
“看起來挺好的，媽就放心吧。”
“好，你上海的事情處理完了就早點回臺灣吧！媽有事要跟你商量。”
“好了，我知道了。”
掛斷了母親的電話，楊路有撥通了那個區號0573的電話，電話響了四五聲纔有人接。
“喂…”
聽着這低沉的聲音，楊路想起來，0573是烏鎮的區號。
“姑姑，是我，楊路！”
“楊路啊！你挺忙的吧！姑姑會不會打擾你工作啊！”
“沒有姑姑，我已經忙完了，準備下班回家了。”
“你經常都忙到這麼晚纔回家嗎？”
“差不多吧！不過，姑姑找我有什麼事嗎？”
“哦，看我，都忘了正經事了，那個春曉已經答應去上海你的公司裡幫忙了，這幾天就會去你那裡，所以想給你說一下。”
聽見春曉答應了來上海，楊路的臉上竟露出了一絲的喜悅之情。
“真的嗎？那太好了，謝謝您了姑姑！”
“你要謝的不是我，而是春曉，她一個人去你那裡，我不放心，春曉的身體不太好，你要好好的照顧她。”
楊路也不知道爲什麼聽見春曉的名字，眼前就會浮現她的身影，那個穿着旗袍的背影。
“姑姑，我知道了，明天下午我會派司機去接她的，放心吧。”
“好吧！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雖然還年輕，可還是要注意身體的，春曉我一直都把她當女兒看的，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顧她。”
楊媽千叮嚀萬囑咐的掛了電話，楊路突然有些後悔，不知道會不會爲此而招來麻煩，他平生最怕的就是麻煩。
大清早的，春曉又被敲門聲給吵醒了，因爲昨天受到花粉的刺激，春曉的哮喘犯了，到了晚上就格外的難受，所以晚上沒怎麼睡好，睡眼惺忪的打開房門，看見站在門前的是劉強，這讓春曉嚇了一跳。
春曉看看自己還穿着睡衣，急忙捂住胸口，關上了門，心撲通撲通的跳着，背靠着門，聽見門外的劉強說着：
“春曉，不好意思這麼早就來找你，我是看你昨天的樣子有些擔心的，一早就來姑姑這裡了。你…還好嗎？昨天沒事吧？”
“我沒事的，你放心吧，不用擔心我，你忙你的去吧！”
“那好，我先去廠裡看一下，下午我在來看你。”
春曉還來不及說拒絕的話，劉強就已經離開了。春曉突然感覺有些茫然，默默的走到電腦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了裡面的相框，那是她和丈夫兒子一起照的全家福，春曉輕輕的撫摸着照片，喃喃自語着：
“我真的要開始過新的生活了嗎？”
無助的望着窗外，曾經有一段時間春曉對人生覺得茫然，因爲茫然甚至想過解脫自己，那是一段十分混亂的生活。最後來到烏鎮才讓她感覺平靜，似乎又找到了方向。那麼現在春曉又開始感覺迷茫了，離開這裡真的是最好的選擇嗎？
起來以後，春曉就在默默的收拾着行李，其實春曉也沒什麼可以收拾的東西，她沒有通常女孩子那麼多的衣服鞋子之類的，所有的衣服加起來還沒裝滿一個皮箱。收拾完行李，春曉纔來到繡莊，楊媽似乎真的病倒了，春曉進來的時候看見師姐在給楊媽熬中藥。
“師姐，楊媽她怎麼了？病情嚴重了嗎？”
“師父沒事，可能昨天喝太多酒傷到胃了，早上找大夫抓了點藥，喝了就沒事了！”
看見師姐有些閃爍的眼神，春曉有些擔心的衝進臥房，看見楊媽坐在牀上，這才鬆了一口氣。
“楊媽，您怎麼樣？”
“我沒事的，放心好了！來，楊媽有東西要給你！”
聽見楊媽和春曉在屋裡說着話，熬藥的李靜緩緩的坐在凳子上，爲了不讓春曉發現，她一直都裝的若無其事的樣子，現在緊抓住雙手，默默的掉着眼淚，想起早上那位老中醫的話，楊媽已經時日無多了，只是這件事一直都瞞着春曉和其他人，只有楊媽和李靜知道。
“春曉，這個楊媽想送給你。”
楊媽遞給春曉一個紅色的帕子，打開手帕春曉看見是隻金鐲，樣子十分的精美，綴滿了各色的寶石，鐲子上鏤空的部位是一隻展翅的鳳凰。
“這是楊媽家裡流傳下來的東西，楊媽覺得它很適合你，就想送給你！”
“楊媽，這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春曉，你知道我爲什麼要把這鳳鐲送給
你嗎？”
“這個鐲子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春曉看的出來，楊媽很激動，就更加的不安起來。
“這鐲子是一對，叫浴火鳳凰，這鐲子上刻得是雌凰，還有一隻鐲子刻着雄鳳，兩隻鐲子在一起，代表了最忠貞的愛情，楊媽這一生都在等另一個鐲子的主人。”
“楊媽，你在說什麼？”
“楊媽不希望你會跟楊媽一樣，爲了感情的執着，毀掉了一生的幸福！”
看着春曉驚恐的表情，楊媽微微一笑，輕輕的撫摸着春曉的臉龐，就像母親在撫慰自己的孩子那樣。
“楊媽，你說的我不明白。”
“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的，你先把鐲子收起來，楊路說他下午回派人來接你，你都準備好了嗎？”
“恩，我都收拾好了。”
看着春曉就要離開了，楊秀雲的心中有很多的不捨，但她知道，春曉必須要學會勇敢的面對生活，這樣她才能放心的離開這個世界。
“春曉，要好好的照顧自己。”
“楊媽放心吧！你也要好好的照顧自己，等我忙完了，就會回來的。”
中午師姐們爲春曉送行，雖然大家都一副高高興興的樣子，春曉的心裡卻是無比的沉重，她的身上早已沒有了自信，這樣已經過了三年，真的要去面對新的生活嗎？
楊路一整天都在辦公室裡忙碌着，開了三個會，連午飯都沒吃，看見楊路坐在椅子上疲憊的樣子，林秘書輕輕的走進去，把準備好的午飯和咖啡放在楊路的面前。
“楊…楊總，這是我給您準備的午飯和咖啡，你先吃點東西吧！”
楊路打開飯盒，看見裡面的菜色，一點食慾也沒有，只是喝了點咖啡。林秘書一直站在旁邊，緊張的看着楊路，昨天他喝醉了出盡了洋相，公司的上上下下無人不知的，所以今天林秘書特別的小心，看見楊路沒什麼吩咐就要轉身離開，突然又被楊路叫住。
“林秘書！”
“是，楊總！”
“一會你開車去一趟烏鎮。”
“楊總，怎麼又要去那裡？”
“還記得那個叫春曉的女人嗎？”
“春曉？哦，記得，就是那個畏畏縮縮的，很怕見人的那個？”
“對，你開車過去，把她接過來。”
林秘書知道楊路的脾氣，沒敢在問下去，下樓開上車就奔烏鎮去了，到烏鎮已經下午三點多了，車不能進巷子，只得把車停在外面。看見林秘書進繡莊，春曉突然有些退縮，看見行李被拿走裝上車，春曉的手微微的抖起來，心裡默默的問着自己，要退縮嗎？
“春曉，你沒事吧？”
楊媽看着春曉的樣子，有些擔心，知道要邁出這一步是非常難的，想起春曉的媽媽臨走時告訴她的話，春曉經歷了一場很大的事故，爲此患上了抑鬱症，曾經整整一年都沒有走出過自己的房間，總是白天晚上的不睡覺。那是怎樣的一種生活，是讓人無法想象的事情，所以看見春曉現在的樣子，楊媽不知道會不會刺激到她。
“春曉，不要害怕！”
楊媽緊緊的握住春曉顫抖的雙手，用堅定的眼神看着她。
“相信自己春曉，你可以的，楊媽相信你。”
雖然下定了決心，但是看見林秘書打開車門，春曉猶豫了，不敢走到車跟前，感覺胸口悶悶的。
“可以等我一下嗎？”
“當然可以，你有什麼東西落下了，我可以幫你去拿。”
“不用了，我只是要跟一個人告別一聲而已，麻煩你等我一會。”
“哦，好！”
看着春曉說話小心翼翼的樣子，林秘書覺得很不習慣，不知道楊路接她去上海到底要做什麼。
春曉走到了小云家，她要跟這個孩子道別，小云聽到春曉要走，出乎意料的並沒有哭，雖然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裡閃着淚光，卻強忍着淚水。
“春曉阿姨，你會回來的對嗎？”
“阿姨一定會回來的，只要阿姨有空就會回來看你，好嗎？”
小云摟住春曉的脖子，還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春曉也哭了，緊緊的抱着眼前的這個孩子，她同小云的心情一樣，站在一旁的小云的奶奶看不下去，將小云抱開了。
“春曉，你有事就快走吧！我們會好好照顧小云的，你就放心吧！”
“杜阿姨，我走了，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坐進車裡的一剎那，春曉突然感覺心裡被倒空了一樣，似乎有很多重要的東西都被她丟下了，不禁的便熱淚盈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