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卻在開始慢慢闔上,彷彿剛剛說的那些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一樣,彷彿那一瞬就是他迴光返照的一刻,他的臉上還掛着笑意,他微笑的看着她,“潤青,好好活着,我不怪你,好好活着……”還了一個女人的債,而另一個女人還能夠幸福的活着,即便他真的走了也不必後悔了。
以前殺過那麼多人,呵呵,他現在也終於要嚐到了死亡的滋味了。
“都讓開。”又是一聲吼,警察也來了。
水君御緩緩鬆開了元潤青的手,用盡了他生平的最後一點力氣低聲說道:“她是精神病人,她不是故意的,不怪她,別……別抓她……”
最後一個“她”字說完,水君御便徹底的閉上了眼睛,而他的臉上是安祥而平靜的笑容……
……
“快看新聞,晚間直播新聞,那好象是水……是水廳長,就是從咱們醫院裡出院的那個水廳長,天,真的是他,他怎麼滿身是血?”一個護士驚詫的指着醫院走廊過道上的電視驚吼道,那樣血腥的場面把她嚇壞了。
“什麼?什麼水廳長?”正步出電梯的李凌然原本是要去看莫曉竹的,聽到護士的聲音就把頭轉了過來,也掃向了那臺牆掛電視。
“他中槍了,那個看着他的是不是他的太太?好象是呢,我以前在報紙上見過……”
李凌然靜靜的站到電視前,靜靜的看着正在被播出的那些畫面。
水君御要死了嗎?
天,他聽到了水君御說的話,那是對着元潤青說的,一直以爲他是恨着元潤青的,可是剛剛,就在他行之將死的時候,他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善意的,沒有責備,只想潤青好起來。
水君御,他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男人呢?
看完了那一幕被記者一不小心拍到的畫面,李凌然飛跑向電梯,然後衝出自己的醫院直奔水君御所在的醫院。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聽到水君御說過的那些話,他突然很不想水君御就這麼死了。
莫曉曉就是莫曉竹,他還不知道吧?
他還不知道其實他還有一個兒子吧。
強強就是他的兒子呢。
他想要去見水君御,告訴他強強是他的兒子,告訴他莫曉曉就是莫曉竹,是他曾經最愛的女人。
潤青那麼對他,他居然一點也不怨,其實當年的事誰又能說是誰的錯呢?
錯也不全在他,是潤青太天真了,所以,才爲了他而被那些人騙走帶走。
誰也不想發生那一切的,可,就是什麼都發生了。
她被那夥男人輪軒了,還拍了片子到處的傳播着,而那樣的生活,她過了足有半年。
近兩百個日日夜夜的生不如死的經歷毀了她的人生。
她學會了吸毒,她開始自閉,被救出來的時候,那個從前如陽光一樣燦爛的女孩再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怨婦,一個再也不知道快樂爲何物的只會憂傷的女人。
她恨極了這個社會,她心底裡的愛已經因着那
半年的時光而被徹底的洗去了。
她變了,變得歇斯底里,變得再也不是她了。
也不再可愛,也不再美麗。
可是,水君御卻容忍了她這麼多年。
曾經,他不是不想要她,可是,她變得自卑,變得總是會自殘,甚至於還去傷害他。
於是,原本應該會美好的一段婚姻終因爲她的總是疑神疑鬼而越來越不牢固了。
直到,洛婉的出現,洛婉想要一個孩子,一個水家的後代。
於是,有了莫曉竹。
於是,有了那一場悲劇。
如果那一天早上,他可以早些趕到,是不是就可以阻止元潤青傷了莫曉竹呢?
如果那一天早上,水君御也早些趕到,是不是也可以阻止元潤青呢?
可是一切,就是發生了。
他到得晚了,水君御也到得晚了。
於是,什麼都發生了。
於是,釀成了莫曉竹的悲劇,也釀成了水君御對元潤青的恨與怨。
這,又是誰的錯呢?
似乎誰都有錯,可是究其根本,又似乎誰都沒有錯。
李凌然的車子飛一樣的駛進了T市的那家醫院。
車子才一停下,他便衝進了醫院的手術室,這個時候,水君御一定在手術室,那一槍,如果他在電視裡看得沒錯,應該是打中了他的心臟。
太準了。
潤青她是故意的嗎?
一邊飛跑一邊拿起手機,按下木少離的號碼,木少離才一接通,他就低聲道:“水君御出事了,這兩天別讓曉曉看報紙也別看電視,你陪着也,我不知道她的病能不能好,可我不想她現在出什麼差錯,也不想這事讓她知道,瞭解?”
“好的,我知道了。”木少離一直都與莫曉竹在一起,所以,還不知道水君御的事,也是這時,他開始慶幸剛剛莫曉竹睡着前沒有打開電視了,不然,她一準就看到新聞了,真懸。
莫曉竹安靜的睡着,她嗜睡的症狀最近越來越嚴重了,可,眼下卻沒有更好的辦法來醫治,骨髓再找不到,只怕她真的會永遠永遠的睡着了。
可,他真的不想。
就給她一個婚禮吧,這樣,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他都不會遺憾了。
圍繞着要不要用薇薇的骨髓,他和李凌然已經吵過了許多次,站在他的角度,他認爲可以,因爲,孩子的骨髓是可以再生的,只是會給孩子帶來暫時的身體創傷,可假以時日,就會養好身體的,這樣,薇薇和莫曉竹兩個人就都會活下去。
可,如果不移植,莫曉竹十之八九會……
他不敢想下去了,因爲那太殘忍。
但是,李凌然卻認爲,如果莫曉竹知道她的生要用女兒的骨髓才能換來,她一定不會同意的。
沒有誰比她更愛薇薇了,以前在國外治病的時候,她常常會在夢中哭醒,口裡一直喊着薇薇的名字。
那是每一個母親愛孩子的心,沒有做過父親的木少離並不懂,可是,他數次
的看到過莫曉竹哭喊着薇薇的名字時的樣子,他懂的。
木少離靜靜的看着莫曉竹,有時候,就希望可以這樣一直一直的看着她就好,可是,有時候又希望她可以靠在自己的懷裡,一起傾聽着對方的呼吸,一起彼此擁有,那纔是人生最幸福的愛和守護纔是。
可他,卻還沒有徹底的得到過她。
手落在她的臉上,輕輕的撫摸着她白嫩的臉頰,天知道就爲了這張看似完美的臉她付出了多少的痛與苦。
所以,即使明知道這張臉是假的,不是真實的那個她,他也依然故我的喜歡,從沒有改變過。
這就是愛吧。
愛是沒有理由的。
愛了,那便愛了,沒有解釋。
她睡得真香,眼看着她緊閉着的眼睛,她不動的睫毛就象是小扇子一樣靜靜的也躺在那兒一動不動。
“曉曉……”他輕喚,心卻狂跳着,真想吻她,吻她的臉,吻她的眼睛,吻她的脣,還有,她的每一寸身體,天知道他有多想要她呀。
女人的身體卻在他的手下猛的一顫,隨即,莫曉竹睜開了眼睛,口中卻下意識的喊道:“水水,別……血……血呀……”
那聲‘水水’讓木少離落在莫曉竹臉上的手突的一顫,這幾天,每次她睡着的時候他總是會聽她在睡夢中喊着水水,這是讓他最痛苦的稱呼,可是今天,莫曉竹的這一聲夢中的驚呼分明帶着驚悸,彷彿她知道水君御現在發生了什麼似的,手一握她的手,冰涼的讓他心疼,“曉曉,又做夢了?”
“水水……”她下意識的又一聲叫,隨即才眨了眨眼睛的清醒了過來,“我這是在醫院嗎?”
“嗯,是在醫院。”
“少離,我……”莫曉竹的臉色煞白一片,剛剛,她做夢了,她夢到了水君御,他滿身是血的微笑的看着她,然後輕聲對她道:“曉曉,好好活着,好好對待我們的兒女,曉曉,啊,不,曉竹,我愛你,愛你很多年很多年了,我走了,走了,再見……”
那些話,此時還在她的腦海裡,根本就揮之不去。
她想問木少離水君御是不是出事了,可是,眼看着木少離的眼睛,她卻不知道要怎麼問出來了,木少離一向與水君御不合,這是她知道的,她在就要與他大婚之前問他水君御的事情,他一定會不開心的。
脣動了又動,她終於還是沒有問出來,可是想起夢中的場景,想起水君御曾經在夢裡對她說過的話,她就怎麼也安不下心來。
“曉曉,怎麼了?做什麼夢了,瞧你,臉色真不好。”
她夢到水君御死了。
想到那個死字,她的心一顫。
不,媽媽一直告訴她夢都是反夢的,如果夢見死,那就是生。
明明是恨他那樣對待薇薇的,可是一想到他有可能真的死了,她還是心顫。
強忍着心底裡的那種奇怪的感覺,她硬是擠出一抹微笑來,“讓我想想?好象剛剛真的做惡夢來着,可一睜開眼睛,就什麼都給忘記了,真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