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的神情淡淡的,但目光仍舊深邃,在她頭頂輕聲道:“去民政局的時候,如果想要有人作陪,我希望那個人會是我。”
但下一刻,她就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疏離拒絕:“我自己可以的。”
如果把沈家琪帶過去,只會讓別人覺得她懦弱,而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和憐憫。
沈家琪默默地注視着她,良久,才理解地點頭。
“那就告辭了,我先走了。”杜悅朝他揮了揮手,然後攔了輛出租車。
直到車開除一段距離,她纔回頭,沈家琪仍舊身姿卓絕地站在那裡,目送着她的車離開。
杜悅仰靠在椅背上,擡手捂住自己心臟的地方,那裡跳得很快。
……
到了民政局,杜悅一眼看到屈潤澤的蘭博基尼停在路邊。
從她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副駕駛座上也坐着一個人。
劉雨欣已經出院,穿着一身淺藍色連衣裙,黑髮隨意披散在身後,她依偎在屈潤澤身上,側過臉,輕啄了他的臉頰,屈潤澤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劉雨欣狀態不好,屈潤澤取了一瓶礦泉水,打開蓋子喂她喝,動作小心而輕柔。
不知是不是覺察到杜悅的注視,屈潤澤側過臉,正對上她的視線。
接着車門打開,屈潤澤下來,臉上早沒了方纔的柔和:“進去吧。”
杜悅也沒跟他虛情假意客套,走在他前頭進了民政局。
片刻之後,兩人就從裡面出來,手中各拿着一本離婚證。
兩人從始至終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阿澤!”劉雨欣等候在車邊上,看到屈潤澤出來,白皙的臉上是淺淡的笑容。
屈潤澤腳步一滯,隨機越過杜悅,快步走到車邊:“怎麼站在這裡?”
兩人影綽的身影在陽光下交錯,重疊,融合在一起,彷彿一對剛領了證的新婚夫妻。
杜悅看着手中的離婚證,勾起嘴角,然後轉身朝反方向離開。
從今天開始,她真的成爲一個離婚的女人,二十五歲的離婚女人,還不算老。
杜悅在公交車站等車,手機響起,林熙敏打電話過來,急急忙忙的聲響:“悅悅,不好了!你快上網看下,那些照片到底怎麼回事?”
杜悅心頭一沉。
林熙敏依喋喋不休地嚷嚷着:“究竟誰幹的缺德事,悅悅,你趕緊看下啊!”
“什麼照片?”杜悅的聲音乾巴巴地苦澀着。
“就是你跟沈家琪啊!”林熙敏急忙解釋:“說你不守婦道,夜會小姨父!”
杜悅臉色一變,立刻想到那晚花壇邊那個騎摩托車離開的狗仔。她原本以爲沈家琪只是拿她開玩笑,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杜悅掛斷電話,也顧不上想太多,匆忙打的回到自己的住處。
出租車上,她用手機上網,打開林熙敏說的網址,碩大的紅字標題立即映入她的視線內。
“豪門少婦不甘寂寞:麻雀變鳳凰嫁入豪門尤不知足,拋棄丈夫另攀上紅門高枝。”
杜悅往下翻,是一篇寫得入木三分的報道,報道下面是一系列照片,有沈家琪彎腰爲她貼創可貼的照片,有沈家琪給她穿鞋的照片,也有沈家琪摟着她親吻的照片,遠的,近的,大概有二十多張。
杜悅臉色微微泛白,她還看到下面有不少留言,無一不是罵她的。
這個人早不曝光,晚不曝光,偏生挑在她剛離婚的節骨眼上在網上公開這些照片……
如果說這個時候杜悅還想不通對方的意圖,那當她回家打開電腦看到最新爆料新聞時,彷彿五雷轟頂,徹底地恍然大悟,一股寒氣從腳底躥上來。
”驚爆豪門少婦紅杏出牆,下午秘密現身民政局同丈夫領離婚證。“
新聞裡也有一張照片,正是她跟屈潤澤一前一後從民政局裡走出來的畫面。
這篇報道花了大篇幅披露杜悅爲了攀上沈家琪,迫不及待地跟屈潤澤離婚的消息,卻隻字不提屈潤澤當時跟劉雨欣間親密的互動。
杜悅一眨不眨地盯着電腦屏幕,突然間明白了什麼,輕聲嗤笑起來。
這些報道此時發表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屈潤澤和劉雨欣往後的名正言順鋪路。
上次沒將她跟沈家琪捉姦在牀,所以這次他們準備了個後招,不愧是……連離婚都不忘再利用她一把,巴不得將她所有剩餘價值都榨乾淨。
回想起那兩人在她牀上精彩絕倫的一幕,一陣噁心涌上心頭,杜悅從沙發上跳起,來不及穿鞋,就光着腳衝進洗手間。
她暈頭轉向地出來,就聽到急促的門鈴加粗暴地砸門聲響起。
打開門,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杜悅本能地後退避開,而地板上已經是血淋淋的一灘,甚至於,她的腳上也被濺了不少的血漬。
門口,燕姨手捧一個大塑料盆,趾高氣揚地站在那,脣角掛着譏諷的冷笑。
“喏,躲得還挺快的,白瞎了我準備的這盆雞血!”
杜悅冷眼看着鬧上門的燕姨,不同於往日的反脣相譏,轉身就想要關門。
燕姨卻動作迅速地按住了門:“怎麼,看到我心虛了,就想躲開了?”
“怎麼不說話?啞巴了?以前不是能說會道,很厲害的嗎?”燕姨冷笑着擠兌她。
杜悅握緊了門把手,回視燕姨挑釁的目光:“如果你中午忘記吃藥了,下樓,小區大門左拐五百米左右就有一家藥店,那裡的藥雖然不多,但治你的病綽綽有餘。”
“你!”燕姨氣得直跳腳,指着杜悅的鼻尖罵:“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是我狗嘴吐不出象牙還是你確實有點,去醫院看下不救你知道了?”
“一張嘴巴真是越發厲害了!”劉雅麗冷嘲熱諷的聲音在一旁插進。
杜悅回頭,就看到她自己轉動着輪椅過來,仍舊是一身貴婦打扮,可眉宇間卻含着戾氣。
“你以爲躲在這裡,就可以遮掩你做的那些噁心的事情嗎?我家阿澤對你那麼好,你居然揹着他在外面勾三搭四?我早就說了上樑不正下樑歪,偏生阿澤不信,非要娶你這個掃把星進門,現在好了,整個鎮南市的人都在看我屈家笑話!”
燕姨煽風點火:“可不是!吃穿用度都是我們家阿澤的,現在居然往我們阿澤臉上抹黑,真是良心被狗啃了的女人!”
杜悅看着門口一臉憤慨的兩名中年女人,也沒再打算關門,只是輕笑了一聲。
劉雅麗不悅蹙眉:“你笑什麼?”
“當然是笑你們了,不然你以爲這裡還有什麼東西很好笑?”
“胡說八道!”燕姨老臉一燥紅,惱羞成怒冷哼道:“再亂說我撕爛你的嘴!”
杜悅淺淡的笑容驀地一收,冷聲道:“屈太太口口聲聲說我勾引男人,請你在指責我之前,先看看你自己兒子是什麼德性?還是屈太太爲人就是如此,嚴於待人寬於己?”
劉雅麗臉色一白,剛想開口反駁,杜悅卻搶先了一步。
“另外,我嫁給你兒子,從來沒花過他一分錢,結婚這一年,我反倒爲那個家補貼了不少家用,現在我跟你兒子離婚了,這筆賬是不是也該算算,屈太太?”
“你!你……”劉雅麗氣得胸口上下起伏。
“我跟你兒子已經離婚了,你現在鬧上門來,還往我家潑雞血,屬於非法入侵私宅,你堂堂屈氏的董事長太太、劉家將軍的千金,做出這種鄉下村姑潑婦纔會做的事,不覺得丟臉嗎?”
劉雅麗怒指杜悅咬牙切齒:“你這個死不要臉的女人!”
“死不要臉又如何?就是我這麼個死不要臉的女人,你兒子當初堅持要娶我做妻子,你說,看上我這種死不要臉的女人的男人又會是什麼好貨色?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你要是真替你兒子着想,當初就該阻止我們結婚?現在來我這裡嘰嘰歪歪算什麼?”
劉雅麗氣得不輕,緊扣輪椅把手的手指泛白,卻也不敢將自己答應屈潤澤娶杜悅不過是爲了報復的事情說出來,她氣歸氣,但不傻,到底拎得清孰輕孰重。
“真是越發沒皮沒臉了。”燕姨氣得發抖,大聲嚷嚷:“大家都出來看看,這個恬不知恥的女人!”
現在這個點,很多居民都上班去了,聽到燕姨的聲音後開門出來的人並不多。
燕姨則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杜悅高聲道:“大家快過來看看這個厚顏無恥的女人是怎麼忘恩負義的,居然揹着自己的老公在外面勾引男人,還振振有詞地侮辱長輩。”
杜悅目光一冽,盯着燕姨,一字一頓道:“臉不是別人給的,是自己湊上去丟的。你倒還記得自己是年長我二十多得長輩,又是潑雞血,又是誹謗我,有你這麼做長輩的嗎?”
“你!你這個女人簡直不可理喻!”
“厚顏無恥也好,不可理喻也好,你想怎麼說就怎麼是吧!”杜悅突然掏出一個手機,淡淡說道:“你想怎麼罵都可以,但等你離開後我就把這段錄音交到警察局去,可能你剛纔罵的還不夠精彩,現在呢,我要按錄音鍵了,你儘量多罵幾句,到時法院傳單來得會快些。”
燕姨一臉驚慌,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提防地看着杜悅手中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