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邦走出去,見段老爺子兩眼冒火星地瞪着自己,頓時不解了。
這老槍炮,隔三差五地衝人亂髮火,今兒居然把火氣發到了他身上,着實令人不爽。
沈安邦吹鬍子瞪眼睛地盯着段老爺子,“段老,你不分青紅皁白地到我沈宅門口叫罵,這是幾個意思?”
段老爺子怒氣衝衝地把一副畫扔到沈安邦面前,“老沈,你倒是宅心仁厚,可你們家孫媳婦兒卻是沒繼承你半點優點。你把她喊出來,我有幾句話要問清楚。”
沈安邦臉色一虎,這話他就不愛聽了,平時挖苦他倒也算了,可挖苦到沈家琪的媳婦兒身上,這不是明擺着打他臉嗎?
“悅悅不在家,你有什麼事,你先跟我說。”沈安邦臉色奇差無比,等着段老爺子開口。
於是段老爺子立刻把昨天發生的事情給沈安邦如實講了一遍,末了,一臉不悅地說道:“我聽說這丫頭是杜月默那女人的女兒?老沈,不是我說你,那種舞蹈圈裡的交際花生下來的女兒,不會是安分守己的女人。我段老頭從來不打誑語,也不冤枉別人,不信,你回頭問問杜悅。”
沈安邦琢磨着這事兒怎麼也不可能是杜悅做的,他有心想要把段老爺子給拽進去喝杯茶,慢慢問問細節,可段老爺子氣得不輕,連坐也懶得坐,徑直拂袖而去。
沈安邦雖然不怕段家,可畢竟跟自己家也是多年世交,這深厚情誼如今卻因爲一幅莫名其妙的畫作而受到影響,他頓時感到十分不悅。
沈安邦黑着臉進了屋子,正趕上沈勇毅夫婦迎出來,沈勇毅詫異地打量了老父親一眼,“爸,這是怎麼了?段叔這就走了?”
沈安邦臉色一沉,“去!把悅悅給我叫來!”
陳鴻與沈勇毅交換了一下眼神,立刻察覺到事情不好。
陳鴻立刻堆出笑臉哄着老人家,”悅悅這會兒懷着身孕呢,我去叫她。爸您別生氣,有什麼事情慢慢說。”她彎腰捲起地上被段老爺子踩爛了的畫作,輕輕收起來,轉身進了屋裡。
杜悅正對着鏡子戴耳環,忽然聽到敲門聲,她打開門,陳鴻上身穿着黑色條紋毛衣,下身穿着件軍綠色褲子站在房間門口。
“媽,您找我有事?”她心思靈敏,立刻察覺到了家裡不一般的氣氛。
陳鴻嘆了口氣,走進房間在牀邊坐了下來,語重心長地說道:“悅悅,自從你跟家琪在一起,我們沈家可沒少招惹上麻煩。我在沈家做了這麼多年媳婦兒,怎麼就沒跟你一樣事事都惹上糾葛呢?”
杜悅心念急轉,怕是出什麼事了,她瞥見陳鴻手中那幅畫,頓時渾身打了個激靈。
上回她去逛畫廊的時候,偶然看到了這幅畫,於是就誇讚了幾句,想要買下來,原本畫廊主人是答應了的,可後來又改變主意說已經有客人事先訂下了,她總不好奪人所好,也只好就這樣算了。
事後杜悅再去那間畫廊,才知道這畫居然是被劉雨欣給買走的。
依照劉雨欣的脾氣,勢必在這幅畫上動了什麼幺蛾子,陷害於她。
可她不能這麼明目張膽地說出劉雨欣的不是,這樣子沈家人會更加覺得她是個喜歡推卸責任的女人。
杜悅默默聆聽了半天教誨,跟着陳鴻下了樓,剛好碰見餘書豪和沈佩林夫婦倆坐在客廳裡。
瞥見她出現,沈佩林臉色明顯不自然,餘書豪倒是淡淡掃了杜悅一眼,毫無表情。
“悅悅,你過來坐下。”沈安邦臉色一沉,跺了跺柺杖。
杜悅乖順地走過去,已經做好了被沈安邦數落的準備。
餘書豪冷笑一聲,落井下石。
“爸,悅悅本來就是個愛惹麻煩的,這次段家的事情僅僅是個開端,我看您還是做好心理準備爲她收拾爛攤子吧。”
“你給我閉嘴。”沈安邦喝止餘書豪,繼而扭過頭瞅了杜悅一眼,“你跟段家的孫女小欣關係不好,我有所耳聞,小孩子之間的是是非非我這個老頭也管不了,可她現在已經不姓劉,改姓段了。你就該讓着點小欣,畢竟那是我老戰友失散多年的親孫女啊。”
杜悅怔了怔,這回倒好,她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直接省了一堆唾沫了。
沈佩林不經意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熱騰騰的霧氣薰得眼睛有些發疼,因着杜悅沉默的表情,她臉上帶着幾許淡漠的微笑。
一家人氣氛逐漸僵持下來,餘書豪正要上前打圓場,門外忽然傳來沉穩的腳步聲,衆人擡頭看去,只見沈家琪正擡腳朝裡面走來。
他擡手脫掉外套遞給傭人,見着裡面這三堂會審的架勢,俊朗的臉上微微皺了皺眉。
“爺爺,媽,姑姑,姑父,你們這是……”
“家琪,你媳婦兒在外面可做了了不得的事情。”沈佩林斂下眸子,淡淡開口。
沈家琪瞥了杜悅一眼,吩咐傭人過來,帶杜悅上樓,杜悅搖搖頭,目光直直地看着他,隱約有着哀求。
她不想讓沈家琪爲了她跟家人爭吵。
沈家琪無奈之下,走到沈安邦身旁,低聲一笑,“爺爺,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能比得過悅悅肚子裡的曾孫?爺爺不是最喜歡五世同堂的景象嗎?”
沈家琪這麼一旁敲側擊,沈安邦立刻想起來杜悅是個有身孕的,他心裡咯噔一亮,頓時輕輕咳嗽了一下。
“也罷,今天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只是悅悅,以後在外面爲人處世,得穩重一些,不可再莽撞。”
“是,爺爺,悅悅知道了。”杜悅點了點頭。
沈家琪攬着杜悅上了樓之後,他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覺得很懊惱?”
杜悅把頭埋得低低的,紅脣抿緊抿,烏黑長髮慵懶地蜷縮在她的脖頸處,整個人看起來秀麗溫婉,令人怦然心動。
原本在這種時候不該這麼心猿意馬,可他偏偏就是忍不住,他結實的長臂輕輕攬住杜悅,她便依偎進了他懷裡。
沈家琪湊過去,溫熱的呼吸噴在杜悅的脖子上,他低沉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高興了?”
杜悅水眸輕輕擡起,清麗動人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我不招惹是非,是非卻總要找上門來。”
沈家琪低頭親了親杜悅的長髮,眉宇間已經帶了三分深沉,“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在家安心養着。”
杜悅以爲沈家琪只是說笑,可沒想到隔了兩三天,畫廊的老闆居然親自找到杜悅,哭天搶地地跟她道歉,非逼得杜悅站起來轉而安慰他。
他哭哭啼啼地向杜悅表達了自己做事衝動的心情,“杜小姐,我真的不該接受雨欣的串通,把真畫換成贗品送給段家老爺,其實這些都不關你們的事,是我一時糊塗……”
堂堂一個七尺男兒,哭得上下不接下氣,跟爹孃去了似的,杜悅深吸一口氣,忍不住按了按有些頭疼的太陽穴,順勢看了門口鬼鬼祟祟的幾個男人一眼。
“都看了這麼久的好戲了,快出來吧。”
一聲悶笑過後,高雄跟楊樂一起走了出來,楊樂沉默地掃了那男人一眼,男人立刻哆嗦了一下,蹭到了桌子底下抱住桌腿一臉絕望。
“三嫂,三哥送你的禮物你還喜歡嗎?我們可是費了老大的力氣才捉到這隻傢伙。”高雄伸出腿踢了踢那一臉恐懼的男人,粗着嗓子說:“喂,你給我把頭擡起來!”
那人哭喪着臉擡起頭,一張白淨的臉上全是眼淚鼻涕,“雄哥,我這也是迫不得已,人家可是段家的人啊。”
高雄惱了,正要再擡起腳踹他幾下,杜悅已經起身阻止了。
“行了,你趕緊把他們帶走吧,否則被爺爺看到,又得說你們了。”
高雄見杜悅不生氣了,衝楊樂使了個眼色,楊樂立馬把一隻錄音筆塞到了杜悅手裡。
“三嫂,剛剛事情的原委已經全部被錄在裡面了,回頭要怎麼處理,隨您的心意。”
杜悅伸手接過證據,緊緊握了握,這東西,說不定以後留着有用處。
高雄跟楊樂把嚇得渾身發抖的男人給拖了出去,杜悅扭頭看了一眼包裡還在震動的手機,怔了一下,居然是她。
她打開電話,勉強壓抑內心的不安,冷淡地問道:“有事嗎?”
電話那頭,女人的聲音散漫而又甜潤,“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
“我沒什麼耐心跟你糾纏……”杜悅嘴上說得狠,卻遲遲沒有掛電話。
杜月默約莫是看出她的心思了,頓時笑出了聲,“怎麼,還怕我纏上你了?有空出來跟我喝杯咖啡吧,我現在在蘭山路的咖啡館等你。”
還沒等杜悅說話,杜月默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杜悅暗自咬牙,杜月默這個女人簡直是她命中的剋星,一點母親的樣子都沒有。
蘭山路咖啡在整個城市都很有名,常常需要預約才能喝到,杜悅站在玻璃門外,遠遠地就看到了穿着波點小洋裝的杜月默,她神態柔媚,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正盯着坐在對面的男人。
杜悅深吸了一口氣,如果她沒眼瞎的話,此刻坐在對面的男人應該是屈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