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十三回

45四十四回

這是城裡頗有名的一家桌球會所,封錦城也常來,因此輕車熟路,推開包房的大門,就看到單手撐着球杆立在一邊的蕭博雅。

燈光下,他望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深沉,姿態也相當從容,至少表面看上去很從容,封錦城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嫉妒一個男人,可這一刻突然發現,他是嫉妒蕭博雅的,他擁有他媳婦兒那一段他不知道的青春歲月,這是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抹殺的事情,也令他分外嫉妒。

蕭博雅擡頭,客氣的打招呼:“封董,久違了。”封錦城卻沒笑,走進來,站在他對面:“虛僞客套的話,還是省了吧,咱們直奔主題。”蕭博雅的目光一閃,落在桌案上,挑挑眉:“來一局如何?”

封錦城眉頭皺了皺,把西裝外套脫下來,領帶扯下丟在一邊,擡手解開袖釦,把襯衣袖子挽到手肘處,招手把服務生叫過來:“去拿我的杆兒過來。”服務生應聲而去,封錦城回身看着蕭博雅道:“賭點彩頭敢不敢?”

蕭博雅望着他擺擺手:“樂意奉陪,不過,賭什麼?”封錦城走近他,目光灼灼盯着他,語速卻異常緩慢的道:“如果我贏了,從明天起,不許你再接近嵇青。”蕭博雅哧一聲笑了:“這就是你的主題?”蕭博雅頗玩味的繼續:“恐怕這個我不能答應。”

封錦城眸中的淡然瞬間被犀利取代,目光彷彿含着凜冽的冰刃,恨不得將蕭博雅寸寸凌遲一般。

蕭博雅卻不爲所動,輕笑一聲道:“從根本上說,我認識學妹的時間比你長得多,她永遠是我學妹,所以不接近她,這個我可做不到。”

服務生拿着封錦城的杆兒進來,遞到他手裡,急忙退到一邊,暗暗抹了把汗,這兩位看上去風度翩翩,總覺得有那點要決鬥的氣勢。

封錦城冷笑了一聲:“蕭律師也別跟我摳字眼兒了,什麼學妹,你敢說對我媳婦兒沒別的企圖?”“你媳婦兒?”蕭博雅毫不示弱的看着他:“我記得你們不久前離婚了,如果封董不清楚離婚的涵義,我可以爲你解惑,離婚就是是指夫妻雙方通過協議或訴訟的方式解除婚姻關係,終止夫妻間權利和義務的法律行爲,也就是說,你們兩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這幾句話鑽進封錦城腦子裡,跟逼着他吞了蒼蠅一樣噁心,蕭博雅這是明目張膽大張旗鼓的跟他宣戰嗎?

蕭博雅微笑着,用一種封錦城格外痛恨的目光看着他,彷彿就是爲了欣賞他臉上開始龜裂的表情,看上去頗有樂趣的樣子。

封錦城這輩子鮮有沉不住氣的時候,而此時此刻,即便知道蕭博雅有意不讓他好過,依然控制不住心底的憤懣焦躁,平心而論,他對蕭博雅相當忌諱,來的一路他想了很多,把自己跟蕭博雅放倒天平上逐項衡量,最後他發現,這男人即便不如他,也差不多少,家世,容貌,能力等等,如果封錦城公平誠實的話,還必須承認,這男人比他脾氣好,比他溫柔,比他體貼,比他認識他媳婦兒的年頭長,也比他懂得他媳婦兒的心思。

至少蕭博雅知道他媳婦兒那個小腦袋裡成天轉悠些什麼,知道他媳婦兒心裡琢磨啥?然後對症下藥,長此下去,哪個女人不動心,尤其現在,封錦城對嵇青毫無把握。

剛結婚的時候他知道嵇青喜歡他,憑藉這種喜歡,他對她冷淡忽略,她都一聲不吭,這些封錦城很清楚,這種喜歡或許還在,可封錦城拿不準還剩多少,沒有外敵的情況下,他可以慢慢緩緩一點一點的瓦解他媳婦兒心裡豎起的藩籬,可有蕭博雅在一邊虎視眈眈,就非常不妙了,如果哪天嵇青忽然發現蕭博雅的好處,移情別戀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他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甚至在有一點苗頭的時候就必須掐滅,封錦城糾結的心思自認爲藏得挺深,殊不知在蕭博雅眼裡,他就跟個透明人沒兩樣。

蕭博雅忽然覺得別看封錦城事業如此成功,愛情上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說起來,他的小學妹真算天生一對,明明彼此在乎,彼此深愛,卻非得你藏着我掖着,折騰出這麼些事來,害的他以爲自己有了機會,剛剛雀躍而起的心,瞬間把兩人打入谷底,因此讓他嘴上沾點兒便宜也不爲過吧!

一邊的服務生已經把球擺好,蕭博雅轉到另一側,彎腰用杆兒量了量,看着封錦城半真半假的道:“如果我答應你的彩頭,那麼我贏了的話,是不是可以用同樣的條件要求你?“

封錦城眼睛眯了眯,敢這樣明目張膽跟他對着幹的,這麼多年來,蕭博雅是頭一個,蕭博雅瞄了他兩眼,手忽然發力,球直接打出去,把求打得的七零八落,其中兩球落袋,直起腰笑看着封錦城:“開玩笑罷了,小學妹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女人,不是賭注。”

蕭博雅聲音放的輕緩溫柔:“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大概她自己都不知道,新生入校的時候,都是父母送過來,成羣結隊熙熙攘攘的,只有她背了個大大的書包,孤身一人,明明看上去纖細嬌弱,臉上卻帶着股子不一樣的倔強,梳着高高的馬尾辮兒,心不在焉的從我身邊走過,辮子上的絨絨球掉下來都不知道……”

說到這兒,蕭博雅頓了一下:“我暗戀她多年,當初拒絕國外優厚的待遇毅然回國,我得承認,小學妹佔了一些因素,那時候我對自己說,如果這輩子還能有,哪怕一丁點機會,我都不會放過,我從來沒後悔過什麼,可錯過她,卻是我迄今爲止我唯一後悔一件事,如果能重新回到當年,封錦城,你不見得還有娶她的機會。”

封錦城忽然笑了,笑的分外篤定:“可惜沒有如果,即便有如果,她也會是我媳婦兒。”

“這男人……”蕭博雅也不禁笑了,驕傲霸道自然而然流露出來,卻那麼理所當然。

蕭博雅知道,自己的目的他大概已經看出來了,自己本來也沒打算騙他太久,沒有機會的時候,不妨大度一些,也顯出自己有成人之美。

冷靜下來的封錦城很快就想明白了緣由,想明白之後,忽然覺得這蕭博雅看上去也沒剛纔那麼討厭了。 封錦城執起杆彎腰,一杆打出去,花球應聲入袋:“賭一局,輸的人請今夜的宵夜……”

嵇青半夜覺得口渴,起來去廚房倒水,剛出臥室就聞到一股酒氣,不禁揉揉鼻子,有輕微微鼾聲傳來,嵇青楞了一下,走到客廳才發現,封錦城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落地窗的紗簾並未合上,攏在兩側,月光輕易穿過玻璃傾瀉而入,暈染起一地銀白,封錦城半邊身子沐浴在月光中,頭臉卻隱在黑暗中,不知道喝了多少,濃郁的酒氣沖鼻子。

嵇青去廚房倒杯熱水握在手裡,坐在封錦城對面,愣愣看着他,有些邋遢,這兩個字,之前,嵇青永遠不會跟封錦城聯繫在一起,他總是光鮮亮麗,風度翩翩,衣着永遠整齊乾淨,而此時他的西裝外套掉在地上,襯衣有些皺巴巴的,領帶更不知去向,袖子挽起來,襯衣一側的下襬也從褲子裡出來,他仰躺着,手擡起來貼在額頭上,遮住他的眼睛,嵇青只能看見他□的鼻樑和緊抿的脣線。

難得的邋遢卻消減了些許清冷,有幾分說不住的性感。這男人大概到了白髮斑斑的時候,也不會令人覺得醜陋難看。

嵇青看了他好久,久到杯裡的水都有些涼了纔回神,站起來走進去,從裡面抱出毯子,抖開,輕輕蓋在封錦城身上。

她過身回去的時候,並沒發現,黑暗中封錦城的眼睛忽然睜開,且賊亮賊亮的,封錦城並非有意試探,他跟蕭博雅打了球,晚上又找了個小店,幹了幾瓶二窩頭下去,兩人都有些醉,卻很痛快。

坐上車,封錦城想都沒想就跟司機說了這裡的地址,在他潛意識裡,房子再多,再大,可沒他媳婦兒的地方,也不是他的家。

他進門很輕,並沒驚動老丈人跟嵇青,而是直接倒在沙發上,深深吸了幾口氣,總感覺這裡連空氣都有他媳婦兒的味道,令他分外安心。

一開始的確是睡過去了,可嵇青出來他就醒了,他就這麼看着他媳婦兒傻傻呆呆的看了他這麼久,那種專注的目光,那種幾乎可以稱爲情不自禁的神情,真的取悅了封錦城,也令他懸了這些日子的心,徹底放進了肚子裡。

看着他媳婦兒小心翼翼的跟做賊似的給他蓋上毯子,封錦城恨不得把他媳婦兒抱在懷裡,親個夠,可封錦城忍住了,他跟她媳婦兒之間的問題,貌似還沒解決,反正來日方長,只要他確定,他媳婦兒心裡還有他,只有他,就足以讓他睡個安穩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