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時候就是一直念貴族學校長大,十分知道這裡面的規則。小小的一個學校,最重要的事情永遠不是讀書,拼家世比背景,階級觀念比什麼都強。
蘇熙打心底裡不喜歡這個地方。但是她知道,她必須接受她的兒子們來這裡。
人際關係交往和關係網的建立是一門很深的學問,只有這裡才能學,別的其他學校,學不到。
近半個月時間,傅越澤沒有再出現在蘇熙面前,鬆一口氣的同時,蘇熙的心裡卻是空落落的。她和傅越澤之間,本就不該開始,她的選擇沒有錯。
時間空下來,許多次蘇熙約莫怡安出來,莫怡安卻因爲要準備婚禮而很忙,自從那次一起吃飯後,蘇熙每次給莫怡安打電話去每每被拒絕,兩人之間竟連說句話也好像很趕似的,莫怡安總是說不了兩句就掛電話,這樣兩次三番,蘇熙也不好再去打擾她籌備婚禮了。
賀靜宇沒有再和蘇熙聯繫過。
“蘇若熙,今天晚上部門組織的慶功宴,經理的意思是每個人都必須參加,你的請假被駁回。”
臨近下班,吳秘書走到蘇熙面前,揚着下巴說道。
蘇熙望着她,只能無奈點頭。
蘇熙從來都很不喜歡參加類似宴會,慶功會這樣的聚會,以前在豪庭的時候,陸川感念她家中有孩子要照顧,遇到類似的情況,從來都不會拒絕。一直被關照着,以至於蘇熙都忘掉,這裡已經不是豪庭,而作爲頂頭上司的吳秘書,還看自己不太順眼。
“蘇助理,我……前兩天不小心和一輛計程車追尾,車子正在維修,下班以後能坐你的車一起去一念天堂嗎?”
一念天堂就是他們今天晚上的目的地。是在a城新開的一個會所。因爲獨特的設計還有創意,儼然已經成爲這些白領精英們下班以後最喜歡去的地方之一。
蘇熙擡頭,就見李銘紅着耳根站在自己的面前說話。
這個李銘倒是有趣,最近似乎總在面前晃悠,爲人卻又靦腆得過分,看他紅紅的臉和彷彿要滴血的耳根,蘇熙懷疑如果她拒絕的話,他大概會羞愧至爆體而亡。
曾經被很多人用各式各樣層出不窮的方法追求過的蘇熙,在纔開始的時候並沒怎麼注意,但後來李銘許多次邀請她一同吃飯,蘇熙又怎麼會不知道李銘的意思?
難得李銘在知道她已經有兩個兒子以後竟然還這樣赤忱,雖然蘇熙對他並無感覺,也一再的拒絕他的邀請,但只是搭個便車而已,李銘是李雲遙的哥哥,現在又是自己的同事,說到這個份上,蘇熙沒理由拒絕。待李銘說完,蘇熙點頭說了一聲“好。”而後便繼續埋頭電腦中。
李銘卻是像得了天大的驚喜一般,咧嘴傻笑不止。
與李銘分到一組的合作伙伴席雨遙遙見狀,抿脣瞪向蘇熙,妒恨的紅了雙眼。
餐會,不論是部門聚餐還是個人,總是少不了酒,特別是在銷售部這樣一個公關部門。又一次婉拒同事們的熱情碰杯之後,蘇熙默默垂下頭夾菜吃。其實最近半月來,無論吃什麼都沒什麼胃口,但在這種場合,卻又不得不做出有事可做的樣子,不然一定會被叫去敬酒。部門裡面二十餘個人圍成一個大桌,吵吵嚷嚷,聲音很大,如果不是身處獨立的包間,蘇熙覺得他們肯定已經被店員給趕出去。
“蘇助理,今天這麼高興,你怎麼能一杯酒都不喝呢?未免太不給我們面子了。”
這時,蘇熙正在剝蝦,在平時,她自己是不愛吃這些東西的,她嫌棄蝦殼太硬剝起來太麻煩。但現在卻是一個很好的打發時間的法子。聞言,蘇熙擡頭,見何路明正舉着酒杯站在她的面前。
“不好意思,最近身體不好,醫生交代了不能喝酒。”蘇熙的拒絕詞千篇一律。身體不好是真,但也不是那麼嚴重,半個月前來勢洶洶的一場重感冒,到現在也好得七七八八,只是精神依舊萎靡,頭刺刺的在疼,心情也不見好。
這個何路明在銷售部鼎鼎有名,業績不怎樣,但爲人卻十分的無恥囂張,只要是稍微有點姿色的女人,都曾慘遭調戲,甚至有傳言,有一個才畢業的實習助理,因爲一次醉酒而被迫與何路明發生關係,鬧到公司,卻被鎮壓下去,何路明翻臉不認,還說是被勾引才把持不住。何路明如此橫行霸道,不過是仗着身爲銷售部經理的姐夫。
這次,何路明好似槓上蘇熙。聽到蘇熙的拒絕,也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人反而還上前小挪了兩步,稍微一傾身,就能與蘇熙肌膚相貼。
“蘇助理,你來我們這個部門,還從來沒見你和誰喝過酒,只是小小的一杯而已,喝一點又沒什麼,如果因爲喝酒身體不舒服,明天準你假,你看怎麼樣?”何路明酒杯依舊舉得高高的,從鼻端噴出來的酒氣,蘇熙坐在下方,一聞就聞得到。
暗自皺了皺眉。蘇熙知道自己這樣十分不合羣,但說實話,在傅氏工作,並不是出自蘇熙自己的意願,心裡還藏着事堵着氣自然沒有半點委婉迎合。
實在是厭煩極了何路明那極其猥瑣而又赤裸裸的目光,像是要將她身上的衣服也一層層剝開。他甚至有意無意的伸出噁心的手往蘇熙的腰上摸了一把。蘇熙大吃一驚,原地站了起來,直接推開何路明的酒杯。
“何先生,請你自重!”
何路明的酒杯直接被蘇熙推得掉在地上,“哐當”好大一聲響,驚得原本鬧哄哄的包間,瞬間像是被時間定格了一樣,寂靜無聲。
蘇熙站在那裡,就像是一隻被惹毛的憤怒的羚羊。平日裡看起來低調又不引人注意,甚至有點過於溫順,現在卻疾言厲色,冷眉肅目,任誰都能看出她隱忍的憤怒。
“蘇助理啊,路明只是請你喝酒,你又何必這樣……”有人出來打圓場,卻被蘇熙毫不留情的打斷,“沒有記錯的話,何先生你和我也只是同樣級別的員工,你又有什麼資格來提前批准我的假期?”
餐桌上的這些人看蘇熙的目光大都是驚訝過後看熱鬧一樣的幸災樂禍,就算是出言勸說,立場也絕對沒有站在蘇熙的這一邊。唯一可能會幫着蘇熙說話的李銘現在也不在包間裡,剛剛離開沒多久。
“蘇助理,你這麼說話就不對了,大家都是同事,你身體不舒服,幫忙請個假也是應該的,你這樣說,未免也太見外了。”席雨接腔,又說:“如果我生病,何路明幫我請假經理也肯定二話不說就會批准的,對吧,經理?”
“那是當然。”
經理將這四個字說得擲地有聲,蘇熙卻不耐煩再在這裡與他們虛與委蛇,掀開擋在面前用一雙怨毒又陰冷的眼着看她的何路明,蘇熙徑自出了包間。
包間裡面空氣閉塞,菸酒味混雜,聲音又吵不停,驀地走出,清新的空氣和空無一人的走廊,讓蘇熙煩亂不堪的腦子瞬間清醒。
她又控制不住的發脾氣了,這次是對自己的上司還有同事……
可是她不能忍,也不想忍。
明明與那人再不聯繫最好,這半個月來,兩人未再見過面,也沒有任何接觸。可她在他的公司上班,又在他的別墅睡覺,時時感到壓抑又無助,不想聽,不去想,卻總有人提及,無奈又彷徨。
要怎麼才能徹底擺脫他?
怎麼樣才能不再去想他?
這陣子她全然失了過去的冷靜,好像年少時的性子又回來,神經敏感又脆弱,受不得半點委屈,動不動就炸毛被惹怒。家裡面兩個小孩全都是受害者,見到媽媽時都拼命逗自家媽媽開心,給媽媽順毛,好像照顧與被照顧的位置已經被顛倒。
兒子太懂事,做媽媽的總是有太多的優待和福利。
蘇熙一個人走到走廊轉彎盡頭的窗邊去吹風。她實在不想再回去包間,正在考慮是否一走了之。反正人已經得罪,到底要怎麼樣,有什麼後果明天再說。大不了魚死網破,她被辭退告終。
如果真是這樣的結果,也算是求仁得仁。不止一次後悔上次帶着兒子去國外的計劃不夠周密,事到臨頭被傅越澤識破。如果再考慮周詳一樣是不是結果就會不同?或許可以再來一次?只要離開這裡,就天空海闊。
蘇熙一手抱臂,一手揉着脹痛的頭,思慮萬千。
“若熙……”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在蘇熙的背後喚她。蘇熙轉過頭,看到李銘正站在背後,離得很近,他的手往上還差一點觸上蘇熙的肩,蘇熙不自覺的往後退一步。
李銘的手僵了一下,緩緩收回身側。
“剛纔的事情我聽席雨說了。”李銘有些擔心蘇熙,安慰道:“我已經替你向經理他們道歉,你出來太久了,和我一起回去吧,已經沒事了,他們不會再逼你喝酒的。”
不知道李銘用的什麼辦法。但李銘作爲下屬,饒是部門內業績最高最受重視,這種替人道歉的事情恐怕也不能僅憑糊弄,看李銘因喝太多酒紅到耳根的臉頰就知道。剛纔看他的時候,分明白皙如常。
“我……”恐怕又欠了一個人情,不管她意願如何,對於這樣誠心誠意幫助她的李銘,蘇熙的心裡是感激的,她想搖頭拒絕,說自己想先回家去。卻在李銘一雙坦誠擔憂的雙眼下說不出口。最終蘇熙用手撩了一下垂下的些微散掉的發,一天下來,頭髮好像有一點鬆了。
“走吧。”說完,蘇熙率先往回走。
“等一下。”李銘叫住蘇熙。
蘇熙停下,不解的轉頭看向他。
李銘靦腆的笑了一下,紅彤彤的雙頰不能再紅:“你的衣領上沾了一點點灰。”他的手在自己的衣領後方比劃了一下。
蘇熙會意,伸手去撫弄,拍了三兩下之後李銘終於看不下去。
“不在那裡,我幫你。”李銘靠攏來,儘量避免與蘇熙有任何身體上的碰觸,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挑起蘇熙的衣領給蘇熙拍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