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寧退開幾步,走得遠一些,任由冷風吹去全身的熱意,平復她鼓譟亂跳的心臟,直到她完全冷靜下來。
她看着眼前的金色海洋,心中一嘆,決定決絕,開口道:“殿下可有想過,你的未來在哪裡?”
“不曾。”北溟羨皺眉回答,他有不好的預感。
他看她俏麗的臉蛋上浮現出一絲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深沉與滄桑!
是的,滄桑……
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怎麼會有滄桑之感?
沈晏寧回眸看他一眼,將他全身上下打量一遍之後,淺淡的勾脣,似是笑,又似嘲諷。
良久,她紅脣微啓道:“我想過,我知道我的未來在哪裡。”
沈晏寧收回眸光,看眼前的麥浪,心中無不感嘆,若是這些金燦燦的是屬於她的黃金該多好,那麼她急缺的銀子就不用愁了。
北溟羨不明白她到底想說什麼,卻隱約猜測到這個話題的沉重和意義。
她剛纔打量的眼光中含着鄙薄與輕蔑,讓他原本歡喜炙熱的心像是被人潑了一瓢冷水,瞬間冷靜,她只用一個眼神,就傷了他。
“你的未來?”北溟羨眯起眼睛打量她瘦弱的小身板,笑道:“這麼着急着嫁人?!”
“是的。”沈晏寧沉聲應道。
得到她肯定的答案,說不出心口那堵塞着的沉重是什麼,北溟羨只覺得自己整個人瞬間變得冷厲而尖刻,他輕笑,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嘲諷道:“嫁人?!嫁給祿王,又或者是任何一個皇子,成爲皇后?!”
他早就有所耳聞,西魏皇帝有意親自爲她指婚,並且她未來的夫君一定是皇子!
還有傳言說,只要是她嫁的人,必定就是下一任西魏皇帝!難道她自己也清楚,也知道這些,所以,才說出剛纔的話?
他只得抿着嘴角,安靜的等着她的下文。
“殿下可是聽說了什麼?!”沈晏寧笑,難不成她上午從太子那裡知道的消息,已然是衆所周知了麼?
“是有個傳聞……”北溟羨輕聲問:“那個傳聞是真的?!”
沈晏寧不甚在意,不含情緒的聲調,說不出的冷靜自持,她道:“你若信,它便是真的。”
不行!
北溟羨很想斷喝阻止她,可他說不出口。
若她剛纔沒有問他問題,又或者問的問題不是“他的未來”這樣的沉重,他或許可以脫口而出,不允許她嫁給別人。
可是她很聰明,知道拿什麼來壓制他。她問他未來,他是個沒有未來的人。
他的未來牢牢掌控在別人手裡,掌握在西魏太后手裡,還有掌握在那個遙遠的地方,那個他稱之爲父皇的手裡。
關於這一點,關於他是個質子,是他父皇放棄的一顆棋子這一點,他心底深刻的明白,只是他平素不願意提及,以爲自己忘記了而已。
而事實上,一直以來,他所有的尊貴,所擁有的物質,包括太后的恩寵,都是表面的東西,都是個笑話!
她看清楚他的真實面目,於她而言,他,也許就是個笑話!
沈晏寧見他半響不說話,回頭,見他低頭沉思,目光中有說不出的哀傷和無奈。
難得的,她脣畔浮現一抹讚賞的笑容。
果然是個通透聰明的傢伙,只是該說的話,她從來都不會脫泥帶水。
一想到自己的未來,沈晏寧的心中就覺得沉甸甸的,連帶說出口的話也帶了幾分認真和凝重。
她幽幽開口道:“殿下看看這裡,從這邊到麥田的那邊,有兩條小路,都可以過去到那邊的房屋底下。我們就如同走在這兩條路上的人,你走過去那是你的未來,我走過去,那是我的前方,兩條路沒有交集,我們是不該也不會有交集的兩個人,我們會成爲陌路人,這是事實。所以,何必呢?何必要硬是要將兩個陌生的人糾纏在一起,無論是我走到你那條路上,還是你走過來我這邊,都會損傷一大片珍貴得勝過黃金的麥子,將整片麥田破壞殆盡,不是嗎?也許,途中我們的身上還會被麥子弄髒,手指、衣服也會被麥穗的葉子割破,兩敗,不,三敗俱傷的結果,大家都不喜歡。所以,殿下,不要再找我了,做好你自己認爲該
做的,便可!”
她拉拉雜雜說了一大通道理,差點沒把他繞暈過去,但總歸,他是聽懂了。
她的意思就是:他們兩人不是一路人,不入一家門,本着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互不干擾的狀態繼續過各自的日子就好了。
這……怎麼能說不認識就不認識,明明,生命軌跡已經交疊在一起的兩個人,爲何要強制分開,他不想,不管未來如何,他都不想跟她從此陌路!
“爲什麼?”北溟羨上前扣住她的手肘,五指捏緊,似是用盡全身的力量一般,生生捏疼了她。
沈晏寧不悅的蹙眉,看手臂上他五指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擡頭看他那雙晶亮的黑眸似是不滿傷痕般,黯淡無光,不由沉默忍下來。
“你這是故意編個理由來騙我搪塞我?”北溟羨蹙眉,一臉的認真和不敢置信。
“不是,我可以很明白很篤定的告訴你,我的未來跟你沒有關係,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們從此陌路最好,是爲上策。”沈晏寧眉目染了些許冷冽的寒霜。
他不懂的,且永遠也不會懂得,她這一世就爲了一個目的活着,那便是復仇!
“你怎麼就知道與我無關?”北溟羨不敢苟同,只要他願意,他也敢肯定,她這輩子都甩不開他!
“我就知道。”沈晏寧篤定的看向他,眼中的堅決與果斷,讓他心驚。
他看着她,冷酷而倔強的臉,還有挺直的背脊,都顯示着她的決絕。
他無奈一嘆,問道:“是因爲身份?若我不是質子,若我回到穹北,成爲穹北的王呢?”
“那也無關,那是你的人生,你未來的人生在你自己手裡,成王也好,一輩子待在西魏也罷,都與我沒有關係。而我的未來,在我的手裡,我可以掌控!”
沈晏腦海裡努力回憶上一世,穹北未來的情況,貌似並沒聽到過穹北質子回國成爲王儲的消息,穹北的王一直是他的父皇。
至於,她被囚禁起來的那五年裡,穹北有什麼變化,她不知道,那也不重要,至少,現在的北溟羨,什麼都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