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御的聲音有些喑啞,顯然這麼長時間都沒日沒夜的候在這一處,等待着冷然的到來,已經是讓得他身心疲憊。
然而,他一雙文雋秀麗的眼睛裡,卻仍是在看到了冷然後,佈滿了激動而喜悅的光芒,那種興奮的感情,不似作假。
“好久不見。”
冷然朝他走過來,在他對面坐下,順手摘下面上的黑巾,露出素淨的未施粉黛的臉容來。她看了看桌子上的擺設,一壺酒,兩隻小酒盅,她拿起那個倒置着的酒盅,便倒了杯酒,自斟自飲起來:“容侯爺找我來,是有什麼事?”
她喝完一小杯酒,擡眼看他,鳳眸依舊是平靜如水,毫無波瀾,卻是讓他看得心中悸動不已:“不過在談論正事之前,還請侯爺將那千兩黃金先付了。”她放下酒盅,以極爲正兒八經的口吻繼續說着,完全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做生意態度,“不然的話,我會認爲侯爺是在愚弄我。”
畢竟,先前是他大肆將信鴿放去華城,點名以千兩黃金邀她來京城,並未說事成之後才付報酬。如果金子不給她,那不僅僅讓她難堪,也會讓他失了面子。
聞言,容御一愣,顯然是沒想到冷然居然開口就提起了錢的問題。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而後拍了拍手,廂房的門立即從外被打開來,有兩個侍衛擡着一個箱子進來,然後當着冷然的面打開來,霎時間金光璀璨,滿滿一箱的金子。
冷然看了看,確認是一千兩的黃金沒錯,她將酒盅挑在指尖,把玩着,道:“這次我是一個人過來的,恐怕還要勞煩侯爺一趟,把金子給我送回我的住處。”
隨後也不理會容御的反應,直接是對着兩個侍衛說了個地名,將人給使喚了出去。
容御也不阻止,等廂房裡又只剩下他和冷然之後,方纔壓低了聲音道:“這次我請你來京城……想必你也知道原因。”
“我知道,侯爺也是逼不得已,皇命不可違。”冷然垂眸看着手中的酒盅,語氣淡淡,聽不出有什麼意味,“打開天窗說亮話,請侯爺明言他想讓我做什麼。”
事到如今,冷然已經完全可以肯定,當初殘魂跟隨着容御前往西北漠城,其背後原因,是和那九五之尊的天子有關的。
所以,順藤摸瓜的想,夜離絕將她從地牢裡帶出來療傷,一路上也都沒給過任何的苛刻,在她逃走之後也是以一個極爲正當的理由放任她離去,甚至是她還在華城的時候,搞了那麼一出大動靜,一連屠了上百人,創立了個華夏閣,朝廷也沒再發布和她有關的通緝,反而是讓容御大手筆的請她進京——
就算殘魂再百般隱瞞着,事已至此,恐怕誰都能想到它跟皇帝之間有什麼關係。
換而言之,這也就是說,這一切的內幕,都是和皇帝有所牽連的。
冷然若是想要探尋到真相,無論如何,都是要去見一見皇帝。
不過……
卻不是現在。
冷然仍是在關注着手裡的小杯子,但她那敏銳至極的聽力告訴她,這座酒樓,已經被不少人給包圍了,並且除了這間廂房,酒樓裡其他的人也都被悄悄的轉移了出去。
與此同時,她還感到剛纔喝下去的酒,酒裡的迷藥藥性也已經發作了,她的眼前已經開始發暗,頭腦也是慢慢變得迷糊了。
“他……”
容御張了張嘴,說出一個字後,便是神色一變,低下了頭,面目表情全都隱藏了起來,任是誰都看不到此刻他的眼神變化:“他要你拋棄所有,回到他身邊去。”
說着,容御掩在袖中的手,死死地握住了。
不是已經知道了麼?
知道了然兒真的是不曾心裡有過他,知道了他從頭到尾都只是一枚棋子,知道了大炎與他們墨龍鮮爲人知的暗地爭鋒。
分明是已經全都知道了,該死了心的,可爲什麼,他還是忍不住,想見她一面,想再和她說說話,即便早就明白,她心裡是從來都沒有他的?
容御隱在暗中的臉龐上有着極爲痛苦的無奈之色。
而冷然默了一默,方纔出聲道:“如果我不同意呢?”她把玩着小酒盅的速度漸漸緩了下來,慢慢的旋轉着酒盅,莫名轉出了一種特殊的規律和弧度,“我不同意的話,會有什麼後果?”
容御一怔,立即擡起頭來,面上佈滿了驚喜和擔憂之色:“我就知道你會……”
然而,話還未說完,便聽廂房外一聲厲喝:“如果不同意,就休怪我等無情!來人,將裡面的人給我抓起來,押入皇宮,等候陛下指示!”
那一聲厲喝落下後,廂房的門猛地被人踢開,全副武裝的御林軍開道進來,一把把明晃晃的大刀皆是對準了冷然。
頓時,滿室都是縈繞了軍士特有的肅重殺伐之氣,沉重得幾乎讓人透不過起來。
冷然面色不變,手中的小酒盅卻是突地停止了旋轉。
“容御,”她依然沒有擡頭,聲音極緩的道,“你還是這麼的讓人失望。”
明知酒裡下了藥,卻還是眼睜睜看着她喝了下去;明知酒樓外潛伏了人馬,卻還是眼睜睜看着她單槍匹馬的前來赴約。
這樣的男人,冷然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
沒有再去理會面色僵硬的容御,冷然終於是擡起頭來,略略環視了一週,不算大的廂房裡,如今已經擠滿了二三十個人。她看向那明顯是御林軍頭領的人,眸子裡平靜如水,看不出有半點的中了藥的神態:“下令要生擒我麼?”
那御林軍頭領手中大刀猛地一顫:“陛下有令,不惜一切代價,生擒冷然!”
聞言,冷然還未再表達什麼,便只聽不遠處陡然一陣金戈響徹之聲,順着聲音看去,只見驚鴻一瞥中,一人衣衫翩然,極爲輕鬆寫意的便突破了廂房外層層御林軍的桎梏,朝着冷然的所在飛掠而來。
那人動作雅緻,看起來非常的養眼,可說出來的話,卻是讓在場的人神色各異。
“我的人,你們也敢動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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