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強打起精神坐着熬到了天亮,呵欠卻是一個接着一個,腦袋昏昏沉沉似是有千斤重,一放鬆意識就陷入了迷糊狀態,若不是有墨霖修在,只怕都要坐過了站。
掩嘴打了個呵欠,站在站臺上吹了一會兒風,我才從迷迷瞪瞪的狀態恢復些許清醒,跟着人流往站外走去。
一隻帶着冷意的手伸過來,牢牢攬住我的肩膀,在擁擠的人流中,護在我身周,一時倒也沒有誰能擠過來。
“接下來要往哪裡走?”一起下車的人沒一會兒功夫就走散了,我轉頭看向近在咫尺的墨霖修,見他神色冷峻,五官俊美得如同精心雕刻出來的雕像,不禁被美色閃花了眼,盯着看走了神。
墨霖修似是沒有注意到我直勾勾的眼神,眉頭微皺四下掃視一番,然後索性閉上了眼,見他表情嚴肅,我也不敢開口打擾他,只好隨着他站在原地。
幸好在引起別人關注前,墨霖修總算是睜開了眼,拉着我的手徑直穿過熙攘的人羣往外走。
墨霖修感應到自己屍骨所在的地方本身就比較偏僻,結果到地方後再細細一感應,確切的地點更是偏僻到無法言說。
“……你真的確定在這裡?”坐在行駛在盤山公路的公交車上,我只覺已經顛簸到要把胃都吐出來了,苦着一張臉扭頭看向身邊的墨霖修,迫切希望其實是他弄錯了。
墨霖修點點頭,隨着不斷接近,感應越來越強烈,自然不可能弄錯。
城鄉公交只到縣城,但是墨霖修感應到的屍骨所在卻是在一個位于山谷間的小鎮上,交通不便,若不是恰好遇到一個要去鎮上的人,坐上了他的小三輪車,怕是隻能依靠“11路公交車”了。
天際邊已經籠上了一層淺薄的黑,絢爛的晚霞早已褪去,只留下一片昏黃,目之所及只能看到一團一團的黑影,夜間的風吹在身上,帶着幾分涼意。
“大妹子不是本地人吧。”路面凹凸不平,顛簸得似乎我一鬆手就能把我甩出去,偏偏開着小三輪車的人全無所覺,頗有興致地跟我聊着天,我也只能含糊地應了幾聲,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固定身形上。
坐在三輪車的邊緣,身體隨着路面不斷上下左右搖晃着,要不是死死抓着,怕是早就已經被甩出去了,饒是如此,上下強力碰撞間,某個部位隱隱有要裂成三瓣的趨勢。
如墨的夜色襲來,寥廓的天空中閃着零星幾點光,車前的燈投出一個半圓的光圈,驅散了縈繞在四周的黑暗,雖然算不得有多明亮,看着倒也讓人心裡對於黑暗的恐懼去了幾分。
開車的小哥依舊有一茬沒一茬的揀着閒話聊着,時不時還回過頭來看看我,山路崎嶇不平道路又窄小,我皺着眉頭,幾次想要開口提醒他安全駕駛。
“大妹子放心好了,這條路我可是從小走到大的,就算是閉着眼睛走,也決計不會出事的。”看出了我的擔心,開車的小哥就差拍着胸脯給我打包票。
有求於人,我也實在是不好再繼續說什麼,只能暗暗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注意着前面,打算一有不對就立刻提醒這人。
夜間的山道寂靜無聲,一路駛來也沒有遇到其他車輛,我剛剛鬆口氣,一拐彎,車前方驀地就多了一個人,一襲白裙,長髮飄飄,燈光下臉色蒼白,還不等我驚叫出聲,車就已經直直朝着這人撞了過去。
一直誇口自己技術好的小哥這下也慌了神,急急忙忙地去踩剎車,然而剎車卻好像失靈了一般,砰的一聲就將人撞到在地。
車身猛地一個搖晃,我一時沒抓住,朝前撲了過去,摔下了車,疼得齜牙咧嘴,擡起頭正想看看那倒黴被撞到的人,卻發現車前空無一人,眼角的餘光瞥見車下一抹紅光,凝神看去,駭得頭皮發麻,張着嘴瞪大眼,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車底伏着一個“人”,披頭散髮,一襲白裙染上了紅暈,血紅色的眼睛瞪着我,似乎下一瞬就會撲過來。
“啊,啊,這裡是……”四下一看,車上的小哥刷的變了臉色,不等我開口,竟是直接發動車子開遠了。
看着那漸漸遠去的一點亮光,我有些傻眼,直到冷風一吹,凍得一哆嗦,這纔回過神來,自己竟然就這麼被扔下了!
“起來吧。”面前伸過來一隻手,手指修長,指節分明,精緻得像是美玉雕刻出來的藝術品,我一擡頭就看站在我面前的墨霖修,清冷的月輝灑落在他身上,彷彿勾勒出了瑩瑩的銀邊,配合着那俊朗非凡的臉龐,通身氣派宛如天上的謫仙。
藉着墨霖修的力道從地上爬起來,我揉着摔疼的地方,往地上一看,剛纔看到的那“人”卻是已經不見了。
“……剛纔那個……不是人吧?”我小心翼翼地四下張望了一番,確定那“人”並不在附近後,這才稍稍鬆開了些原本緊緊抓着墨霖修的手。
“應該是枉死的人,心生怨念,無法投胎,只能困在此地,找來往路人的麻煩,以此來發泄自己心中的怨憤。”墨霖修聲音中帶着幾分冷淡,對於剛纔那人會有什麼麻煩,並不在意。
我皺了皺眉,看着剛纔那小哥匆忙離開的方向,心中有些許擔憂,“她不會殺了那個小哥吧?!”
“雖然身帶怨念,但並不是惡靈,應當不會傷人。”墨霖修漫不經心地答道,目光卻是看向了不遠處的幾點零星燈火,“走吧,你總不想今晚就睡在這裡吧。”
我立刻想起自己被拋下這件事情,苦着一張臉,覺得自己現在要擔心的不是那個被鬼盯上了的小哥,而是被半路扔下的自己,雖然望去已經能夠看到那溫馨的幾點燈火,但是天知道到底還要走多久。
看看前方一片漆黑,藉着月光也只能看出個模糊的輪廓,我頓時悲從中來,早知如此,還不如在之前那個小鎮上住一晚呢。
邊上伸過來一隻手,與我十指交握,力道不重,並不會讓我感覺到一絲疼痛,但是力道卻也不輕,牢牢抓住我的手,讓我掙脫不能,也……不想掙脫。
星河天懸,明月在天,我心中竟莫名的生出一種渴望,希望這條路可以遠一點,再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