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剎那,麥悠然非常清醒地體會到了死亡的恐懼,思維遊離起來。
良久,她才感覺到阿沙一直在焦急地喚喊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地讓自己保持平靜,伸手抓起一塊毛巾,將手臂給蓋了起來。
“阿沙,我沒事,別喊……”
聲音太大他會聽見,如果她知道她的病情惡化了,他肯定會想方設法把孩子打掉,他發起橫來,她不敢保證下次還有這麼幸運能夠阻止得了他。
阿沙的目光從麥悠然的手臂上移開,又重新停留在她的臉上,心裡既擔憂又害怕,她從來沒有看到這麼可怕的情形,那密密麻麻的根狀藍血管像樹枝一樣將她包圍起來。
看到麥悠然蒼白的臉色和失神的眼眸,她都慌神了。
“麥小姐……”
突然她又激動地笑了起來,“麥小姐,你會說話了?”
麥悠然苦笑,她哪裡是不會說話,只是不想跟他說話,索性就裝作不會說話……雖然這幾天來,他每天都是十分悉心地照顧着她,可是她仍舊不想開口。
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她似乎也漸漸地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一定是沒有辦法了,一定他走到絕望的路上了,他才逼她打掉孩子……儘管這是一個痛苦的現實,她不得不去面對,可是,只要她不問,他不說,她就可以假裝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正如那次美國之行,他一無所獲,所以他索性也一個字不說。她都懂!
“不要告訴他……”
“麥小姐,我知道的!但是你的手臂……”
“這個也不要告訴他,明白嗎?”
“麥小姐,這……”
“沒事……”
這幾天都是在他給她洗澡,因爲怕手臂沾了水,他都是小心翼翼地用浴巾給她包好,再加上紗布的遮擋,他根本不知道她的病情惡化到了這個程度。
麥悠然茫然地站起來,良久,轉身問阿沙,“今天幾號了?”
“12號,麥小姐!”
“哦,很好,還有三天就五個月了,時間過得真快,阿沙,準備一下,我要去天使福利院。”蒼白的小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
“麥小姐,你都病成這樣了,你還顧着那些孩子們做什麼?”
“不,阿沙,要去的,我答應過他們的!”
阿沙倔強地阻止,以前麥悠然身體健康着,她什麼都會依着她,可是眼下,麥小姐的身體日漸惡化,她不敢帶着她到處瞎跑了。
“不行,麥小姐,你不能出去!這是主人的意思!”
“阿沙!”麥悠然平靜地望着阿沙,眼神非常嚴肅,阿沙被她震懾住了,她從來沒有發現,眼前這個嬌弱的看似不堪一擊的小女人,眼眸裡竟然藏着那樣堅韌的意志。
麥悠然走到阿沙面前,與她平視,語氣心平氣和地說道:“如果是我們的孩子,出生之後也是……先天不足的缺陷,如果我們不在世上了,那麼誰來疼他?”
阿沙眼裡的淚水突然簌簌地往流下來,曾經也有那麼一個小小的生命在她的身體裡停留過……有些傷留在心底,永遠無法癒合,對於一個失去過孩子的母親來說,那是人生最深刻的烙印。
“阿沙,你也許現在無法明白,但是將來如果你有了孩子……”
“我懂的,我明白了,麥小姐,我這就去準備……”
阿沙打斷了麥悠然的話,默默轉身走出去,其實她也喜歡那些孩子,在她的眼裡,那些孩子與普通的孩子並沒有什麼區別,他們可愛單純天真活沷,對人生充滿了幻想。
那個叫做小丸子的盲童女孩子喜歡跳舞,她說長大了想當一名舞蹈家。
那個叫做小元的白化病小男孩喜歡畫畫,他說長大了想當一名畫家,讓這個世界充滿了愛的色彩。
還有那個丁丁,敏敏,童童……一張張童稚的小臉在阿沙的腦海裡閃爍着,每次準備零食,她都會多準備一些。
半個小時之後,阿沙駕駛着車子載麥悠然出門,路口與雷狄傲車子相遇。
雷狄傲停車,下車走到了麥悠然的車子前面,阿沙搖下車窗。
“去哪裡?”雷狄傲的眸光停留在麥悠然的臉上,
“麥小姐想去看看天使福利院的孩子們!”阿沙替她回答,然後緊張地看着雷狄傲,準備被他大罵一頓。
雷狄傲伸手拉開副駕駛那邊車門,大手托起麥悠然的下巴,深沉的目光在她的雙眸之間流連着,良久,他鬆手放開了她,從車裡退出來,將車門重重地關上。
“兩個小時之後,你們的車必需在這裡出現,否則我就拆了那福利院。”
他聲音低沉地說道,阿沙內心在歡騰,主人沒有發火,她是不是賺了呢?
“知道了,主人,我會好好保護麥小姐的。”
看着阿沙駕駛着車子離開,雷狄傲一直站在馬路邊上,視線久久地跟隨着那輛車子,要不是因爲手上有更重要的事情,他肯定會陪她一起去的。
良久,他退到自己的車子前面,對耿嚴說道:“把他關起來!不要走漏任何風聲。”
“明白了,主人!”
半個小時之後,車子在福利院的大門口停了下來。
門縫裡,早已經擠了幾個小腦袋,都在朝外面張望,原來這些孩子從二樓看到了麥悠然的車,都紛紛跑下來等着,無奈林院長又不許他們跑出來,就只能眼巴巴地擠在門縫裡望着。
此時看到麥悠然從車裡走出來,他們都揮舞着小手歡呼起來。
“麥姐姐,麥姐姐,我們好想你……”
麥悠然壓抑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手裡抱了一堆的零食走進來,孩子們都擠過來幫她拿。
阿沙更是誇張,手裡的塑料袋子掛了好幾個,不過她力氣大,拎這些東西算不得什麼。
“麥小姐,真是辛苦了,每次都拿這麼多東西來。”
林院長連忙迎了過來,連忙伸手幫麥悠然拿東西。
其實這座福利院也不乏有愛心的人士過來獻愛心,但是這些人都是屬流星,往往只是一閃而過。
要麼是政府的官員,要麼是有錢的闊太,爲了名聲過來作作秀,拿個匾額錦旗什麼的過來拍幾張照片,他們都不會真正的關心這些孩子,有些甚至都害怕跟這些孩子站到一起。
起初林院長也覺得像麥悠然這種有錢的年輕女孩只是作作秀,想不到她竟然堅持下來了,還跟這些孩子們打成一團,漸漸地,這些孩子們都離不開她了,每到了週末,見不到她大家都會着急。
將所有的東西都放到,麥悠然擦了擦額頭的汗,阿沙帶着一羣孩子玩起了遊戲《一二三,木頭人》
“我今天帶了一些衣服過來,都是阿沙找朋友捐的,是別家的小孩子穿剩下的,不過都是好的,洗乾淨了給孩子們穿,你挑挑看合不合適。另外,之前我有跟你商量過,就是我打算做一個大型的主題活動,呼籲社會愛心人士來關注這些孩子,畢竟除了我們天使福利院的孩子之外,還有更多的殘疾兒童在等待救助。”
“嗯,我知道,就是麥小姐之前說的陽光基金是嗎?”
“對,初步的計劃是我會先拍攝一個小電影,希望林院長督促孩子排練我之前說過的節目,他們將會出現在我的電影裡,其他的一些活動項目我正在計劃中,我們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來準備。”
“麥小姐,可是你肚子裡懷着寶寶,會不會有影響?”
“不會的,沒事,我都有安排。”
“嗯嗯,我會安照麥小姐的安排來進行的。”
林院長對麥悠然佩服極了,如果這件事情能夠真的做成,那麼這些孩子們的將來都充滿了希望。
“咳,會不會打擾你們了!”
一聲輕咳,歐陽文彬的身影從陽光下走過來,他穿着一件米色的西裝,清俊的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
林院長笑了,“沒有沒有,對了,麥小姐,歐陽先生也是一個非常有愛心的人啊,這些天天天都過來看孩子們……”
林院長話多地說了幾句,看到這對年輕人情投意和的樣子,她立即識趣地離開。
歐陽文彬快步走到了麥悠然的面前,手裡拿着一個筆記本。
“你的劇本我看完了,寫得很好,很有看點。現如今的電視市場都被一些低俗的電影搞得烏煙障氣,人們都只顧娛樂,喪失了社會公德。而這部片子在感人的同時,也喚醒了大家對真善美的追求。我打算投資一百萬贊助你拍攝這部片子,希望你不要拒絕。”
麥悠然心中微微動,她的確很需要一個人來幫助她,她也需要一些資金來啓動,可是……
“江小雪……她……”
歐陽文彬臉上的笑容有些淡,氣氛短暫的有些尷尬,“沒事,我跟她說清楚了,她很後悔,你放心,她以後永遠都不會再來騷擾你了。”
眸底閃過一抹陰影,是啊,她永遠都不會再來傷害麥悠然了,他早就警告過她,可惜她一直不聽,這一切都是她自食其果。
那抹陰影只是一閃而過,等麥悠然看清楚的時候,他又恢復了往昔的溫柔。
“你的事情我聽說了,對不起,都是因爲我牽累了你,你以後別做這種傻事好不好?”
麥悠然微愕,“你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