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凝回憶着自己這段時間她收集的材料,仔細地分析着,“比如有個劉家,本來也是從前大家族,可是接二連三的,他們家那幾個出衆的接班人,都莫名其妙的出了意外。有的失蹤,有的突然發瘋,反正就是各種看上去就是沒法預測和阻止的各種意外,導致一個家族的精英力量全部都沒了。”
週一軒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講下去。
“一個家族、一個人出現這種情況叫意外,可是所有的對手都這樣,這就不太正常了。”徐子凝搖了搖頭,“所以,開始流傳一種說法,就是你們周家的財富,都來源不正,於是繼承了這種不正當的競爭手段。對於所有的對手,乾脆直接殺人滅口什麼的。”
“商場上,因爲商業競爭引發的家破人亡雖然很正常,但是起碼錶面上,大家還是會採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去競爭,可是周老爺子好像並不是這麼做的。他直接打斷過競爭對手的腿,也曾經揚言要跟他作對的人都徹底消失,然後,那些跟他作對的家族雖然沒有消失,但是卻因爲這各種莫名其妙的‘意外’衰敗了,這樣一來,大家就不得不懷疑那個黑道起家的傳言根本就是真的。”
“橫空出世的企業,陰狠毒辣的行事風格,似乎坐實了你們家是從黑道起家的傳言。”徐子凝嘆了口氣,下了結論。
“不過,你好像不怎麼相信?”週一軒並沒有絲毫不悅,反而帶着淡淡地笑意問她。
“我是不信。”徐子凝點了點頭,“不過這只是我的疑惑和直覺而已,並沒有任何證據。畢竟事情已經過了那麼多年,好多當時的人也都不在了。”
“是。當年他也不過二十多歲,現在已經過去了四十年。物是人非。”
週一軒的語氣似乎難得地帶了一點感慨,徐子凝詫異地轉頭去看他。這個男人,表面看十分複雜,嬉笑怒罵是他,厚顏無恥是他,萬事不經心也是他,但是這種多愁善感的語氣,還真是萬年難得一見!
週一軒似乎沒察覺到自己無意間流露出來的真實情緒,只是說:“周家最早的根基,是在美國。”
徐子凝吃了一驚,立刻聯想到週一軒去國外留學的事情,還有他在國外那個據說感情不錯、很不一般的女友。她心裡有太多疑問,但是週一軒卻明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徐子凝遲疑片刻,到底沒有追問下去。她隱隱覺得周家的事情,超出她想象的複雜,週一軒只是透露了冰山一角。而他的隱瞞,不管出自什麼原因,她覺得都不會是惡意的。
週一軒並沒帶她回家,反而一路疾馳,兩人又來到了碼頭。但這個碼頭並不是之前那個廢棄荒蕪的,而是本地最大的碼頭,現在這裡更是人聲鼎沸。
徐子凝茫然地看着週一軒,“到這裡來做什麼?”
“我去老宅找你的路上,接到一個消息。公海那艘遊輪,被人做了手腳,發生了爆炸。”
“什麼?”徐子凝心裡一驚,怪不得這裡停了這麼多警車、救護車之類。
“那艘遊輪,肯定是防護嚴密的,怎麼可能這麼容易被人做了手腳?”徐子凝心裡疑惑之餘,升起很不妙的預感,“偏偏這麼巧,你今晚爽約……這會不會讓別人誤會什麼?”
週一軒沉吟着沒有說話,徐子凝卻心裡一跳,突然轉過頭來緊張地盯着他。
“週一軒,我記得那時候是澳城賭場的趙爺邀請你去參加賭局的,當時我就問過你,爲什麼會突然去澳城,你說去辦事,湊巧遇到而已。”
“你別亂想。”週一軒打斷她,“現在先考慮怎麼善後。跟人家說我們是因爲一隻狗才沒去參加賭局這種說辭,恐怕不會有人相信。”
徐子凝抿了抿脣,心裡的惶惑卻是一直在擴大。
媽媽會突然跑去賭博,是受了三嬸的鼓動。那麼三嬸究竟有沒有被別人挑唆,現在卻是無從知道了。那麼大一個澳城,週一軒卻偏偏能夠遇到自己,這也真的夠巧。
雖然誰也不能預料自己翻窗,掉下一隻鞋砸到週一軒,但是如果真的是有人在暗中故意引導他們兩人“相遇”,那麼自然還有後招,只是那隻鞋反而省了人家的力氣而已。
其實徐子凝甚至還偷偷懷疑過,週一軒會不會是故意在澳城“偶遇”自己,不過隨後她就排除掉了這種可能。但她始終對這個偶遇心存疑惑,覺得實在太巧。現在靈光一閃,突然想到安排偶遇的人除了週一軒,完全還有別的可能,這個想法現在突然冒出來之後就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
如果真是這樣,那會是誰在背後安排這一切?這目的又是什麼?
徐子凝沒有辦法想明白,週一軒雖然看似一直盯着車窗外,但也把她的神色盡收眼底。
其實這樣的懷疑,他也升起過,甚至派人查過,可是全然沒有任何線索。沒有查證的猜想,他覺得沒有必要讓徐子凝知道,不過是多一個人擔心而已,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可是這女人總是在不該聰明的地方特別聰明,顯然還是被她懷疑了。
兩人都在想着心事,突然發現有人靠近自己車輛的時候都是一愣。
徐美薇帶着最爲職業化的笑容在外面敲響車窗。週一軒看了徐子凝一眼,放下車窗。
“你們怎麼在這裡?”徐美薇還是那副熟絡的語氣跟他們打招呼。
徐子凝詫異地看看週一軒,他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徐子凝還是從剛纔他看到徐美薇那一瞬間微冷的目光感覺到,徐美薇回來的事情,週一軒是不知情的。
當初徐美薇還不等他們對她下手,就直接自我發配躲得遠遠兒的,現在突然回來,這是又找到靠山了?
徐子凝心思轉動,表面上卻是淡淡地笑,“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剛剛回來,我現在調了崗,出來做採訪。”徐美薇倒不迴避,大大方方地回答。
“採訪?”徐子凝看了她手裡的話筒一眼,果然是帶着電視臺的標誌,證明徐美薇是真的光明正大的回來了。
二叔那裡,突然多了一筆資金流入,讓他瀕臨倒閉的公司立馬起死回生,徐美薇也這麼坦然地出現在自己面前,這說明了什麼?
“聽說公海上有一艘遊輪發生了意外,向路過的船隻發出了求救信號,現在傷員被送回來了,所以我們過來做個報道。”
徐美薇正說着,就見碼頭那邊一陣喧譁,顯然是救人的輪船入港了,徐美薇匆匆忙忙地跑去採訪。
週一軒坐在車上沒動,徐子凝也就沒下車,只是憂心忡忡地看着亂成一片的碼頭。
“受傷的人很多嗎?”她知道週一軒肯定已經得到了一定的消息。
“是,還有兩個失蹤了的。”
“失蹤?”
“你看,來了。”週一軒似笑非笑地指指窗外。
徐子凝不明所以地順着他的手指朝外看,見到一個六十開外的老者正大步朝他們走來。黑夜裡老者那一頭白髮顯得特別晃眼。
老者走到他們的車邊上,卻只是一言不發地站定,看了週一軒幾眼,又看了徐子凝一眼,然後轉身,一個字都沒說就走了。
他明顯是衝着他們兩人而來,卻一句話都沒說過,那劃過兩人的目光簡直就像刻骨的刀子,讓徐子凝不寒而慄。
“他是誰?”
“黃德鑫。”
“黃德鑫?”徐子凝從腦海裡搜尋着這個好像很熟悉的名字,半晌纔想了起來,“以前壟斷了本地醫藥市場的龍頭老大黃德鑫?”
“是他。不過這人很低調,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更沒有接受過任何媒體採訪。”
徐子凝搖頭,“中心醫院,你說是送給周帶男的畢業禮物,可是周帶男卻並沒接受,所以後來一直是你二哥在兼管吧?”
“是。”
“等你回國之後,不僅接管了中心醫院,還打破了黃家的壟斷地位。他跟你不對付是自然的,可是也用不着拿這種殺人的目光看着你吧?難道……”
週一軒點了點頭,“失蹤的人裡面,有一個是他的老來子,黃家唯一的繼承人。”
徐子凝倒吸了一口冷氣,擔憂地看着週一軒:“他總不會懷疑,咱們爲了打垮他們黃家,故意弄炸掉了那遊輪吧?”
“恐怕他已經這麼認定了。”週一軒還是那副不經心的語氣。
“這黃德鑫也是一個極其成功的商人,腦子不會那麼簡單吧?”徐子凝不解了,“擊敗商業對手的方法太多了,誰會用這麼瘋狂的辦法!再說,他那兒子還不是黃家的掌權人呢,你何必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