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徐子凝忐忑不安的樣子,週一軒失笑地拍拍她的頭,“瞎想什麼呢?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
徐子凝故作誇張地嘆息,“我是在發愁啊,你這小小一碗粥,我也吃不飽啊,待會兒豈不是要餓肚子!”
週一軒冷哼一聲不說話,那意思明顯得很——你中午不好好兒吃飯晚上給你吃大魚大肉你那嬌氣的胃受得了嗎?
徐子凝覺得還是不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比較好,三兩下喝完,拖着週一軒出門。
徐子凝上車的時候兒,雖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整個人都坐的筆直,腰背緊繃,明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你今天去過你們家的老宅?”
週一軒有些詫異地看她一眼,又去看劉夏,劉夏心裡萬般委屈,他可壓根兒就沒提起過這一茬兒啊!
“瞪他幹什麼!是我自己猜出來的,我看你車輪上沾了泥巴和樹葉,那種樹附近只有你們家老宅有。”
週一軒的手狀似隨意地搭在徐子凝的大腿上,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兒。
“是爲了晚上帶我去參加年會的事情?”
週一軒淡淡擡眼看着她,“你這女人什麼時候能不這麼自我感覺良好?”
徐子凝沒有還嘴,半低着頭琢磨。週一軒這些天都沒有跟周家的人有任何來往,去見了一趟白冰回來就突然說要通知她去參加周氏的年會,而他又特意去見了周韶寧。
這些都能說明什麼?
徐子凝總覺得似乎有一條線把所有的事情都串在了一起,不光是這些,還有以前發生的許多事和一些或許曾經被自己忽略的細節,她覺得自己應該可以把這條繩子的端首握住,只要輕輕一拽,所有的事情都能從迷霧當中被扯出,變得清晰可循,但是可惜,那根繩子在指端一滑而過,只留下滑膩的感覺,卻什麼都抓不住。
“別在那兒瞎琢磨。”週一軒的手掌微微用力,在徐子凝的腿上摩挲兩下戀戀不捨地移動到她的手上,發現她的手冰冷掌心卻在微微出汗。
“不緊張,天塌下來有你頂着,我緊張個什麼勁兒。”
徐子凝說得豪邁,可心裡那種揮之不去的緊張不安卻是久久沒有辦法散去。
周氏企業今年可謂風雨交加,由開始在週一軒帶領着大刀闊斧地邁進,到後來被黃德鑫糾集人四處刁難,再到週一軒死訊傳來周氏內亂,周氏員工也難免人心惶惶,今天這個年會無疑就顯得有點特殊。
週一軒意外出現,引起了不小的躁動。早在週一軒還活着的消息傳來的時候,周氏內部的員工就很興奮。不管外界傳言如何,週一軒的傑出的商業能力都是不容置疑的,這一點他們都有最直接深切的感受。不說別的,就是週一軒執掌周氏這艘商業巨輪的時候,他們每一個人的工資條上那個數字就明晃晃地表明瞭這一點。
可誰都沒想到,週一軒竟然一連這麼多天壓根兒就不露面,隨即有人想到,週一軒的死訊被誤傳之前,他就已經被董事會解除了在周氏的一切職務。
風雨飄搖的周氏如今形勢早就發生了劇變,週一軒不回來,周浩天體弱多病有心無力,周成棟和周成樑明爭暗鬥不斷,急需週一軒這樣殺伐決斷的掌舵人,董事們看着周氏連連暴跌的股票和自己不斷縮水的資產,早就忽略了當初逼着週一軒放權的事實,一再嚷嚷着要週一軒重回周氏,周浩天當日把週一軒從警局裡接出來也明確轉達了董事們的意願,卻被週一軒一口回絕了。
但是今天,週一軒卻高調出場,這背後代表的含義不由得令許多人激動驚喜也令很多人焦慮憤懣。
還有人注意到,周成樑沒有出現在周氏的年會上,這似乎又釋放出另一個信號,跟週一軒的出席相對照來看,讓有心人揣度出不少令人難安的訊息。
徐子凝緊緊記着週一軒所說過的話,她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在週一軒身邊。他們來的晚,周氏的年會已經進入最後的晚宴環節。照例,周氏的晚宴還是在他們名下的五星級酒店舉行的冷餐會,來參加的都是周氏基層傑出的員工代表和中高層的管理人員,週一軒和徐子凝一來就吸引了他們的目光。
周浩天臉色陰沉,見週一軒也一言不發,和以前他對週一軒無條件支持甚至是縱容的姿態全然不同。
這樣,也硬生生地止住了很多人打算去向週一軒示好的腳步。於是,徐子凝此刻就挽着週一軒的胳膊站在宴會廳正中,似乎這還是第一次他出席宴會,卻沒有被衆人環繞的感覺。
現在,徐子凝不得不慶幸這不是傳統的中式晚宴,否則,她和週一軒搞不好連座位都沒有,或者會被臨時安排在哪個犄角旮旯裡面,那才更加尷尬。
“你要我這麼早等在這兒,你自己怎麼現在纔來。”
不滿地聲音在身後響起,徐子凝側頭就看到周帶男一臉不耐煩地看着週一軒。
週一軒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不說話,周帶男索性問徐子凝:“要不要去衛生間?”
徐子凝估摸着,周帶男大概是有話要跟她避開週一軒講,便點了點頭,跟着她朝衛生間走去。
誰知,周帶男卻只是一個勁兒地催促她去解決個人問題,徐子凝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搖頭,“我不內急啊!”
“不內急你過來幹什麼?”周帶男一臉不滿不耐煩。
徐子凝:“……”
這不明明是她拉自己過來的嗎?
轉念一想,周帶男又不在周氏任職,並且從不出現在周氏的任何慶典儀式上,今天怎麼會突然在這裡出現還一打照面就拉自己來衛生間?
想想剛纔她對週一軒說的那句話,徐子凝心裡泛起一種怪怪的感覺,這傢伙不是這麼無微不至吧?
“週一軒不是專門讓您來陪我上衛生間的吧?”
徐子凝愣頭愣腦地問出一句,看到周帶男瞬間變得鐵青的臉就後悔了。
還好,周帶男雖然臉色難看,卻沒直接掉頭走人,反而坦然承認,“你不用謝我,也不用謝他。他不過是利用我們家林誠來威脅我,我不得不來而已。所以,這麼個不擇手段的傢伙,沒什麼可靠的,你自求多福。”
這話說得難聽又沒頭沒腦,徐子凝愣了愣倒也沒往心裡去。她知道周帶男跟週一軒這對姐弟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大概跟他們童年的經歷有關,才導致這姐弟倆都有些不近人情的性格和他們奇怪的相處方式。
“咱們回去吧。”
週一軒一個人在那裡,徐子凝有些不放心。這念頭其實有點無稽,這可是週一軒自己的地盤兒,再說怎麼看那傢伙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可她就是無法不牽掛。
這種隱憂落在周帶男的眼裡,她不知想起了什麼,恍惚了一下才點了點頭,和徐子凝一起回到宴會廳。
徐子凝一眼看到,週一軒站在人羣之中,單手執杯,淡然佇立在人羣之中。高大的身影不復往日的漫不經心,站得筆直,無端就令她心安。
這時,周浩天突然從輪椅上站了起來,站到宴會廳的舞臺上。
原本臺上正在進行抽獎環節,因爲周氏今年照例拿出令員工們心動不已的豪車當做獎品,所以本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現在周浩天突然站了上去打斷抽獎,衆人不解之餘都更爲專注地看着臺上。
“周氏國際走到今天,離不開在座各位每一個人的辛勤努力和付出,所以,我今天就宣佈一件我們周家的家事,也算讓各位都跟着沾點喜氣!”
徐子凝的心跳突然加速,雖然周浩天說到這裡就停頓下來開始輕聲咳嗽,忙有人端上水來讓他喝,但是週一軒卻突然轉頭看着她,朝她展眉一笑。
週一軒平時的笑容,總是帶着幾分漫不經心或是戲謔,但這一刻,徐子凝不知道是不是燈光太亮讓她有點眼暈,只是覺得他此時的笑容那樣鄭重而炫目,以至於她捨不得眨眼,生怕少看一秒,只想把他此刻這樣鄭重其事的表情刻入眼中。
兩人的相視也不過一瞬間,臺上的周浩天停住咳嗽,喘了幾口氣又說:“今天我就在這裡宣佈,我的兒子,週一軒,將會和徐子凝小姐擇日成婚!”
話音一落,偌大的宴會廳裡鴉雀無聲。詭異的寂靜之中,週一軒緩緩轉身,把酒杯隨手放下,伸出一隻手,對着徐子凝伸出一隻手。
那是一個堅定的邀請姿勢,徐子凝深吸了一口氣,綻放出最真心的笑容,一步一步緩慢地朝他走去。
所有的人,都隨着他們的動作僵硬地擰着脖子,看着絢麗光暈下那盛裝的女子一步步堅定地走向高大筆挺的男人。
而臺上的周浩天,看到這一幕,臉色卻更加難看起來,正如他雖然嘴裡說着“喜事”,臉上卻是一點兒喜氣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