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周韶寧死了,怎麼能不來看看!”
金髮碧眼的女孩兒說話毫不客氣,目光卻是看着週一軒。徐子凝注意到,雖然她語氣不善,但看向週一軒的目光卻並無怨恨,甚至帶着點而脈脈含情的意思。
“你怎麼能這樣講話?”周浩天拔高聲音質問。
那女孩擡起失去了雙手的胳膊衝着他晃了一下,周浩天的聲音立刻消失了。
“軒,其實我來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讓你知道你究竟生活在一個什麼樣的家庭裡!”喬娜的目光又落在徐子凝身上,然後轉到她和週一軒緊緊牽着的手上,語氣裡帶着說不盡的難過。
“你有心了。”週一軒的語氣卻很客氣,甚至是疏離。
“你知道了?”喬娜一驚,隨即自嘲地一笑,“看來我這一趟是白來了!”說完,她深深地看了週一軒一眼,轉頭就走。
她來得突然,走得更突然,徐子凝愣愣地看着,有點兒回不過神兒來。
倒是週一軒,似乎並沒多意外,反而看着周浩天,“你看到了,有些事不是你想隱瞞就可以,即便你不說,也總有人不會想讓事實被埋藏!”
“是你讓她來得?”周浩天的臉色很難看。
“不是他,是我。”周帶男面無表情地說:“他說得對,很多事總要弄個明白。”
周浩天震驚之餘,又像是有些悵然有些安慰地嘆息一聲,閉上眼睛,好像很累。倒是孫紅雲,自從周韶寧的葬禮上,她就顯得極其安靜,現在聽到丈夫的話,更是哽咽一聲,什麼都沒說就衝了出去。
“你們跟着去看看。”周浩天這話是對着周成棟和周成樑說得,兄弟二人對視一眼,雖然都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跟了出去。周帶男也跟着離開。
“你們跟我來。”
週一軒轉頭看着徐子凝,“別怕。”
“那麼多事情都闖過來了,現在還有什麼好怕的。”徐子凝衝着他柔柔一笑,和他一起跟在周浩天身後上樓。
果不其然,他們來到的正是那個關了個神智不太清醒的女人的房間前。
“阿軒,這裡面的,纔是你真正的母親。”
周浩天的一句話,就讓兩人當場石化。而周浩天接下來的解釋,更是讓他們覺得完全無法想象!
當年周浩天的前妻,也就是周成棟和周成樑的親生母親並不是真的病故,而是因爲周韶寧的仇家尋仇導致了她的死亡。周韶寧做事狠辣不擇手段,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尋仇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
周浩天如今的多病也是因爲他幼時就被周韶寧的仇家綁架,身體受到很大傷害而留下的後遺症。而且因爲當時他差點死掉,周韶寧擔心後繼無人,所以急急忙忙地找人又生了個兒子。後來周浩天轉危爲安,周韶寧爲避免兄弟爭奪家產索性把情人和小兒子送到了國外,這麼多年表面也是相安無事。
可隨着小兒子日漸長大,對於周韶寧分給他的那點家產也就越來越不滿。週一軒屢次遇險,根源都和周韶寧這個小兒子分不開。
因爲周浩天的前妻被周韶寧的仇人害死之後,周浩天的身體也越來越不好,周韶寧便打算讓他的私生小兒子接手周氏,當然這些周家別的人都不知道。
可誰知週一軒那時正在國外讀書,喬娜得罪了那個私生子,找到週一軒幫忙。週一軒壓根兒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小叔叔的存在,可是對方卻知道週一軒的存在。
週一軒那時不過剛剛二十歲,對方原本以爲他也就是個紈絝,誰知見識到他的手腕後心生忌憚,幾次籌劃想除掉週一軒。
而週一軒數次險境逃生,反而卻讓周浩天起了警惕,並且立刻讓他回國接管了周氏。原本對於周韶寧而言,孫子能夠撐起家業也沒什麼不好。可是隻有他清楚,週一軒的生母不是孫紅雲,這本來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反正只要周浩天是孩子的父親,孩子身上流的是周家的血液就可以。
可是美國的小兒子卻帶給周韶寧一個令他無法忍受的事實——週一軒其實根本不是周家的孩子!他的憑據,就是一份週一軒在美國的體檢報告,上面明確地顯示週一軒的血型,跟他的生母以及周浩天都不符合!
而週一軒的生母,不是別人,卻是孫紅雲的妹妹!孫紅雲當年是有丈夫的,甚至還已經有了周帶男這個女兒。而周浩天的妻子去世之後,原本打算要娶得也是她的妹妹,可是後來進了門的卻是孫紅雲!
這一段往事周浩天說得十分含糊,只是一帶而過,畢竟這些事在晚輩面前提起多少有點不好意思。徐子凝也無從得知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週一軒的生母爲什麼會瘋掉。只知道,在孫紅雲的妹妹生下週一軒之後幾年後,孫紅雲才正式嫁入周家。
而就在這幾年之中,她也很少照顧週一軒。所以都是周帶男在照顧他,但是周帶男很清楚,自己這個所謂的弟弟其實跟自己沒有半點血緣關係,更何況她的親生父親也是因爲週一軒纔跟孫紅雲離婚,後來也因爲這件事鬱鬱而終。這也就不難理解,周帶男對週一軒的態度爲什麼一直這麼矛盾。
周韶寧聽信了自己小兒子的話,甚至沒有再做進一步的調查就認定週一軒的確不是周家的孩子,默認甚至幫助小兒子一次次地對週一軒下手。
其實對於週一軒到底是不是周家的孩子,最清楚的人當然是周浩天。而他在得知這些之後,直接把兩份親子鑑定報告給了周韶寧。毫無疑問,週一軒是他的親生兒子,諷刺的是,周韶寧那個私生子,才根本就和他半點兒血緣關係都沒有!
周韶寧驟然離世,顯然跟這個無情的事實脫離不了關係。
一切都已經水落石出。週一軒安排他的親生母親去了條件非常好的精神病醫院接受正規的治療。而周成棟和周成樑,雖然不清楚這裡面的種種隱情,但是也曾經對週一軒不利,尤其是周成樑,白冰的死,他更是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而幫助他們做這些事的,也有蒂娜和她的家族。
現在雖然始作俑者周韶寧已經離世,他那個私生子也被送進監獄,但是周成棟兩兄弟,自然是不能在周氏裡待下去了。
周浩天安排他們自己去國外白手起家,他自己和孫紅雲也跟着過去,名義上是養身體,實際也有監視的意思在裡面,避免曾經的禍事再次出現。
按照周浩天的意思,他們越快離開越好,但是孫紅雲卻要求,參加完週一軒和徐子凝的婚禮再離開。
週一軒對這個要求沒有表態,倒是徐子凝,以婚禮參加的人太少不好看爲由答應了下來。寧霜華已經去世,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了親人,不想週一軒也沒有親人。
這段時間他們已經經歷了太多,這場婚禮已經成了她和週一軒共同期盼新生一般的存在。
這次命運終於滿足了他們美好的願望,盛大的婚禮如期舉行,在週一軒精密的籌劃安排之下,沒有出現半點不和諧的聲音。
華麗浪漫的婚禮一時間被傳爲美談,作爲其中的女主角,徐子凝更是收到了不知多少羨慕的目光。可實際上,站在舞臺上對她卻成了一種煎熬!
好不容易等到儀式舉行完,徐子凝來不及跟客人們敬酒,就急匆匆地衝到衛生間!一陣乾嘔過後,卻沒有吐出來什麼。
“子凝,你這是怎麼了?”阿蘭追了進來,有些焦急地問她。
“沒事,大概是最近沒休息好。”徐子凝喘息一下,“出去吧,外面還有那麼多客人。”
阿蘭卻好像有點走神,猶豫一下才對她說:“剛纔我在酒店外面碰見徐美薇了。”
“她?”徐子凝一下子有些緊張。
“嗯,她看起來過得不太好,整個人都好像老了十幾歲,她讓我把這個帶給你。”
徐子凝看着阿蘭帶來的東西,嘆了口氣。那是一個小小的芭比娃娃,是她們小時候一起玩過得,顯得舊兮兮,不過卻洗的很乾淨。
“她這是什麼意思?”阿蘭好奇地問。
“大概是想讓我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放過她。”
“那你怎麼想?”
“她現在這樣,沒有身份地位,唯一引以爲傲的臉也靠不住了,其實根本不需要我再多做什麼。先不說她了,咱們先出去吧。”
徐子凝一出衛生間就看到週一軒等在那兒,不由得一愣,“你怎麼也來了?那客人那裡不是沒人招呼了?”
“風品那小子頂着的。你怎麼樣?”
徐子凝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週一軒有些擔憂地牽着她的手,兩人還沒開始敬酒,徐子凝一聞到酒味兒就立刻又出現了不適。
週一軒立馬打算扔下賓客帶她去醫院,還是被阿蘭給攔住了。
“子凝,你該不會是有喜了吧?”
事實證明,阿蘭的懷疑是正確的。看着化驗單上的加號,徐子凝驚喜交加,而週一軒更是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一年以後。
“週一軒,尿不溼呢?”
“在這裡。”
“這是紙尿片不是尿不溼!”
“不都一樣麼?”
“哪裡一樣了?你快點拿來啊!”
隨着徐子凝的催促,週一軒皺着眉一臉嫌棄地拿着尿不溼走來,看着徐子凝手忙腳亂地給小嬰兒換上。
“看着寶寶,我去洗手。”
徐子凝匆匆忙忙地走開,週一軒走到嬰兒牀邊上,皺着眉毛看着自己的兒子。小傢伙正吐着泡泡自娛自樂。
週一軒忍不住伸出手在兒子胖乎乎的臉頰上戳戳,小傢伙沒反應,再戳戳,“哇!”
“怎麼了?寶寶怎麼哭了?”
徐子凝慌慌張張地跑過來,週一軒黑着臉看着她把寶寶抱起來哄。
“家裡又不是請不起月嫂,你幹嘛非要自己帶!”
“不是請了阿姨幫忙煮飯打掃衛生嗎?我現在又不上班,爲什麼不能自己帶?”
“辛苦。”
“沒關係啊,雖然辛苦一點,但是跟寶寶感情好啊!”
“你們感情是好了,我怎麼辦?”倍感受到冷落的週一軒,臉黑黑地瞪着自己兒子,小傢伙衝着他一樂,完全勝利者示威的樣子。
“這臭小子,在肚子裡的時候就沒少折騰你,現在還要佔着你,我在家裡還有沒有地位了?”
可惜週一軒心裡的抱怨壓根兒沒人能聽到,徐子凝已經忙着收拾東西準備帶寶寶出門打預防針去了。
週一軒又急匆匆地追出去自願當司機,沒想到兩人在醫院倒是遇到了許安陽。看着他身邊跟着個眉眼溫和的女孩子,據許安陽介紹,這是他在國外參賽的時候遇到的,兩人這是來做婚檢準備結婚的。
寒暄幾句,正準備離開時,許安陽突然叫住了徐子凝,“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你談談!”
徐子凝一愣,本能地朝週一軒看去。這男人的臉已經黑成了鍋底,卻伸出手接過寶寶,朝邊上走了幾步。
而許安陽的未婚妻,也是溫和地笑了笑,就走到走廊的另一頭。
“子凝,我曾經以爲,幸福離我很遠。總是在看似觸手可及的地方,帶我伸出手去,卻發現那一寸的距離卻是無法跨越的。”
“曾經以爲?”徐子凝一笑,“看來你現在可不這麼想了!”
“是的。”許安陽的目光朝走廊那頭飄去,“但我還是想問問你,你生活的好嗎?”
“很好,而且我相信以後會更好。”
對上徐子凝堅定的目光,許安陽朗朗一笑,曾經縈繞在眉間的陰鬱一掃而空,“那就好,我相信,我們都會生活的越來越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