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奕回頭,瞥到她的小臉通紅。他以爲她是冷着了。於是連忙脫下自己的外衣,強行的裹到她的身上,避免她吹了冷風。
沈錢錢被他今晚的溫情攪的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醋,樣樣都有。只覺得眼前的都是一場不真實的夢境,而她正在做夢。她跟在他身後,有那麼一瞬間,忽然覺得這四周只有黑漆的夜色,似乎整個世界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這方寸之間,以及,前面這個牽着自己手的人。
蘇洛奕牽着她進了瓊華殿。瓊華殿裡,點着幾盞宮燈,宮燈隨着風搖擺,隱射下他們的影子也是搖曳不停的。蘇洛奕把她領到一張桌子前,命令她坐下。她惶恐的坐下,掃了一下桌面,發現桌子上擺放着一些碗碟。碗碟上又用些蓋子輕輕闔住。她擡頭,懷着疑惑的目光看着蘇洛奕。
蘇洛奕亦是自己在她的對面坐下,伸手掀開那些蓋子,蓋子下裝的都是一些精緻的菜餚。因爲之前有做好保溫工作,此刻掀開蓋子,菜餚上面還嫋嫋的飄着白煙。
沈錢錢翹翹的睫毛在她眼瞼上映出一圈陰影,她緩緩道,“莫非明天太陽要從大西邊出來,你竟然轉性了……不過,這樣的你,到真讓我覺得彆扭……你還是有話直接說吧。咱兩之間也不是那種普通關係了,有話直說哈……”
所謂月下看美人,三分美也看成七分美。蘇洛奕擡睫間,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嘴角噙着輕笑。難得能和她兩人獨自在這般幽靜的環境下相處。這點他很滿意,而且也是他今晚把她“拐”過來的主要原因。
“喂,你別一直笑!你有什麼話還是直接說吧。實話實說,你這麼一笑,總讓我想起灰太狼每次要抓小羊們時那種自在必得的邪笑。”沈錢錢伸手敲了敲桌面,把他的思緒拉回來。
蘇洛奕這才整了整坐姿,拿起一個杯子,幫沈錢錢斟滿了酒,笑着道,“我看你剛纔在餐桌上並沒有吃多少東西,這下我們可以邊坐邊吃。哦,再問你個問題,你剛纔口中的‘灰太狼’又是什麼東東。”
沈錢錢鼓了鼓腮幫子,看到自己面前的那杯白酒,“我不喝酒。你有話還是快說吧。”她承認自己對蘇洛奕似乎還有那麼點感覺,剛纔在外面時,被蘇洛奕的美色給“迷惑”住了,一下子傻傻的跟着走了進來。但這並不代表她就要傻傻相信他的話。誰知這傢伙等下會不會獸性大發把她迷*。
無事獻殷勤,她這一“單身”女性,菸酒食物是不能沾的,這可是電視上那些法制節目經常教導的。沈錢錢心裡暗想着,腦子裡浮現最多的就是自己看的那種偵探劇目裡經常出現的“密室殺人案”。
蘇洛奕看着她那副緊張兮兮的模樣,莞爾一笑道,“你放心,你不是一直問我,送什麼禮物給父皇嘛?那我現在就告訴你……”他說道這裡微頓了下,張了張口,小聲的呢喃了句。
沈錢錢根本聽不清他在講什麼,只看他的口型在動。她側耳問道,“你剛纔在說什麼?”
蘇洛奕輕咬着自己的脣瓣,看着她那一臉迷茫的神色,心下一嘆,沒有勇氣再說第二遍了。他今天被招到御書房時,他父皇把他的禮物退了回來。他父皇心中心心念之的禮物自然是“孫子”,但這孫子必須是他和沈錢錢的。
聽到這個,蘇洛奕很苦惱。以他和沈錢錢的關係,他何年馬月才能生出個孩子給他父皇抱啊。而且,他現在身邊還有淑媛的腹中的孩子。
他不知道淑媛腹中的孩子是不是他的,但爲了他和淑媛十幾年的情意,他至少不能在淑媛懷孕的這段期間裡和她理論什麼的。
他輕輕的闔了闔眼睛,待睜開眼睛,對上的是沈錢錢那雙黑亮好奇的眼睛,胸間緩緩蕩起溫馨之感。
“你剛纔跟我說什麼?”沈錢錢又重複的問了一遍。
“沒什麼。”蘇洛奕轉移話題,舉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抿脣道,“陪我喝一杯吧。放心,這酒裡絕對沒有摻雜什麼不明物體。只是父皇今天找我聊了些話,我突然想開了。或許我真的應該告別過去,注重眼前之人。”他聲音沙啞溫柔,說道這裡,他又突然擡頭直視眼前的沈錢錢,“錢錢,你肯不肯和我回六王府,我們以後……”
說道這裡,他又頓了下來,直接擡眼去看向沈錢錢,沈錢錢沒有想到他那麼直接,反而被震的定在那裡。她納悶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嘿嘿一笑,“你今天干嘛這麼煽情啊,我,我……”她話說道一半,也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此情此景,唯有兩人四目相視,徒留一殿的緘默了。
蘇洛奕一瞬不瞬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張俏顏,他心裡“砰砰”亂跳。因爲他對自己剛纔說出去的那句話並沒有多少把握。她的身邊有白韶羽、又有他的弟弟蘇卿言……仔細算下來,他們單獨在一起時間雖然挺長,可是以前,他把自己那些美好的時光都浪費在爭吵、打架之中。
他在她面前是有愧的,他沒有做好一個丈夫該盡的自責;也沒有好好保護她;他的府裡甚至還有別的女人……可是在這小小的瓊華殿裡,他第一次真心的懷着卑微的心情祈求着面前的沈錢錢能和自己相依相偎。
在被他曾最愛的女人利用、傷害、背叛後,他已經厭倦了世間那些華而不實的愛情。他渴望身邊能有個女人真心實意的對他好,而他對這個女人也有感情。哪怕這個人經常對她怒目而視針鋒相對,他也會好好的待她一輩子,只要她一輩子不反悔,他便不會轉身去看別的女人一眼。
很顯然,世間能符合他這些要求的人,只有沈錢錢。這個女人是他娶進門的女人,她有時候很令人討厭,滿嘴的“錢啊錢”,可是她勝在夠直接,她的喜怒哀樂,都會寫在臉上。他不用再像揣度黃淑媛一般的去揣度她的喜怒哀樂。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心裡也是喜歡沈錢錢這個女人的。
既然如此,只要,她在他身邊,從一而終不離不棄,就好。
面對這樣死一般安靜的氣氛,沈錢錢縮了縮脖子,儘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她的眉頭卻在不經意間絞了起來,如果她真的回六王府了,那黃淑媛呢?黃淑媛肚子中的孩子呢?
她自己從小就失去了爸爸媽媽,她能理解小孩對親情的那種渴望。她不是聖母,也沒有頂着金燦燦的聖母光芒。但想着蘇洛奕以後的孩子會追着他這個父親左右,黃淑媛也不會輕易放棄蘇洛奕的。他們一家三口,而她孤家寡人……與其到時捲入那段複雜的戰爭中,還不如及早脫身……可是,她一直缺少着主動和蘇洛奕說再見的魄力,或者用一句更貼切的話來說,她是真的有些捨不得蘇洛奕了……她瞄了瞄她眼前的那杯酒,爲了緩解氣氛,她立刻端起酒杯,向蘇洛奕遙遙舉杯道,“喝酒吧!”說完,她一揚起脖子,皺着眉,一氣喝下。
杯空,沈錢錢因爲喝的太急,一下子猛嗆了起來,蘇洛奕伸手想要去給她拍背,可她輕輕的避開了。她勾勾脣角,又用眼神示意蘇洛奕喝下他面前的那杯酒。
蘇洛奕知道她故意在轉移話題,他目光黯了黯,一雙墨瞳深不見底。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亦是一氣喝下。
酒入口內,愁上眉梢。
沈錢錢酒量很淺,基本上只要兩三杯酒下肚,她便能趴下了。而且她還有一個壞毛病,那就是喝完酒……那將將的……就是一軟柿子,任人欺負的料了。
今晚壽宴時,因爲蘇卿言的事先給她準備了醒酒湯,她這才勉強多喝了幾口。但那碗醒酒湯的療效也不是無敵的。最起碼,她剛纔喝下蘇洛奕敬的那一杯酒後,頭腦開始有些發脹了。但她還是咬咬牙死撐着。
可坐她對面的那人剛剛受到打擊,還沒有從打擊中恢復過來。對於他來說,酒便是暫時麻醉自己的良藥了。他又拿過沈錢錢面前的那個杯子,緩緩的替她斟滿酒,然後再給自己的杯子裡也倒滿了酒。
“既然你不肯答應和我回府,那你……陪我喝酒吧。”他微微抿脣,苦笑着拿起酒杯,仰頭,一口先喝了下去。
沈錢錢撓了撓頭,她那發脹的腦袋提醒她不能再喝了。要麼就可能……她“嘿嘿”乾笑了兩聲,擡頭爲難的看向蘇洛奕,“王爺……我……我不怎麼會喝酒……”要不您自個兒喝吧。
蘇洛奕眯眼,望向沈錢錢那張爲難的臉,斟酌了一會兒,重重的嘆了口氣,“你不喝也罷。我知道以前是我先辜負你的,對你做了很多不公平的事情,以至於你現在對我還心存芥蒂。擔心我在酒裡下藥……既然你不喝,那我自己喝。”
聽他這麼一說,沈錢錢心裡暗自問候了蘇洛奕一遍。
靠!他這是在裝可憐嗎?
她不就是因爲酒品不行纔不喝的,可怎麼從他嘴裡一說,咋感覺變成她在欺負他了!
沈錢錢握了握緊拳頭,鼓着腮幫子正聲道,“王爺……我真的不會喝酒。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情,那我就先走了!”咱惹不起,總躲的起吧。離開這裡後,她就不用再受蘇洛奕這混蛋的鳥氣了。
蘇洛奕正端起酒壺徑直給自己的酒杯斟酒呢,突聞她要走,他心一慌,連忙伸手去拉她。他雖然喝了些酒,但心裡明白着只要沈錢錢一離開這裡,那他們兩人這輩子……“不要走!坐下來!陪陪我好嗎!”他緊緊的拉住沈錢錢的手,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輕“噌”了下,用沙啞、蒼涼的聲線緩緩的說着。聲音悲切,像是迷失在荒野的小獸在尋找自己的媽媽。
沈錢錢望向蘇洛奕那張慘白的臉,斟酌了一會兒,邁出去的腳步終究還是緩緩的收回。
見到她不走,蘇洛奕欣喜異常。又連忙把她按坐在椅子上,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氣把酒喝下去,看着燈下安靜乖巧的她,心裡掙扎了一下,又再次鼓足勇氣道,“錢錢,你跟我回去吧。你不用怕,無論如何我是不會休了你的……父皇不會讓我休了你……我自己也不會休了你……如果你擔心淑媛……我和淑媛她……我們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