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什麼人?”崢嶸想要拖延時間,等木棉找救兵回來。那些殺手一句話也沒有說,只將刀舉起,對準這殿前的每一個人,楚南厲聲喝道:“你們行刺質子,便不怕誅連九族之罪嗎?”
月色下,刀光迸現,殺意四起,這些沉默的殺手像野獸一般再次向他們撲過來。王振、羅祥拼着最後一絲氣力抵抗,不讓他們靠近楚南一步,崢嶸拖住其中一名殺手,三人對付五人,攬星殿明顯就處於劣勢,而其餘宮人都被嚇得躲在屋裡不肯出來,若再纏鬥下去,恐怕當真會……
崢嶸一邊退敵一邊思量如何讓楚南安然脫險,眼下這情況,若想從殿門走出去是萬萬不能的,唯有儘量拖延時間,等到木棉將救兵找來,纔有一線生機。正當她晃神之際,與她交戰的那名殺手突然後退一步,從袖子裡射出一道冷箭,劃過崢嶸身邊直衝楚南而去。
“殿下!”崢嶸失聲大喊,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那小小一枚箭破空而去,一道身影就在這時晃過,箭射入他胸口,涌出大片鮮血,他身影搖晃幾下,向後摔去。就在這時,殿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彷彿有一陣隊正向這裡跑來,五名殺手面面相覷,同時躍上房頂,踏着夜色離去。
殿外傳來木棉的驚呼:“你們快看,刺客在那裡,他們在那裡!”
“馬上通知御林軍抓捕刺客,別叫他們驚了聖駕!”有人高聲呼喊,腳步聲折了個方向遠去。木棉跌跌撞撞跑進院裡來,身後還跟着五名巡邏侍衛,她撲到崢嶸面前,着急地問:“姐姐,你沒事吧?殿下呢,殿下怎麼樣?”
崢嶸顧不上答話,蹲地查看王振的傷勢,方纔王振離楚南最近,便是他爲楚南擋下了那致命的一箭。此時他渾身浴身,已經奄奄一息,羅祥與他素來親如兄弟,緊緊握住他的手,悲痛萬分。滿公公最先恢復冷靜,喊道:“還愣着幹什麼,快去請御醫啊!”
其中一名侍衛行禮道:“刺客還未抓到,宮中現在還不安全,請殿下先行留在這裡,奴才這便去請御醫。”說罷,他轉身跑着離去,崢嶸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白色綢布,不知爲何,心頭稍稍安定下來。王振掙扎着問:“殿下……殿下可還安好?”
“殿下好着呢,沒有受傷。”羅祥滿臉淚水的應道。
王振吃力地望向楚南的方向,血淋淋的手向那裡伸過去。楚南也顧不得什麼尊卑之別,上前蹲下握住王振的手,王振臉上露出一絲欣慰地笑容,斷斷續續說道:“奴才……奴才無能,以後不能再保護……保護殿下了……”
“不,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楚南哽咽地說道。
“殿下以後一定要……一定要多加小心,奴才……奴才先走了,求殿下將奴才的骨灰帶回……帶回蜀國,讓奴才可以……落葉。。落葉……”鮮血不斷從王振嘴裡涌出,淹沒了最後幾個字,他縱緊的身體在這時猛然鬆懈下來,全身再也沒有一絲力氣。羅祥悲慟大喊:“王振!”
滿公公身影一晃,老淚縱橫,木棉與雅風不約而同撇開頭去,不忍心再看。崢嶸心中悲痛欲絕,但她知道這個時候必須要保持冷靜,她看了一眼院中那四名侍衛,無不例外不是手腕上綁着白色綢布,她走過去說道:“還請四位今夜可以留守在攬星殿裡,以免那些刺客去而復返。”
“姑娘請放心。”其中一人拱手應道。羅祥將王振的屍體背起,強忍着淚水說道:“殿下,奴才先帶他回屋裡換身衣服,人雖然死了,總還是要走得乾乾淨淨纔算體面。”
楚南點了點頭,滿公公上前說道:“殿下,此地不安全,還是先回殿裡去吧。”
“你們在外面守着,若發現異常,大聲呼喊便是。”崢嶸對木棉和雅風說道,“切記小心,多注意周圍的情況。”
“是,姐姐。”木棉心有餘悸,與雅風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握住對方的手。崢嶸看了一眼那四名站在院裡的巡邏侍衛,才放心將房門掩上,楚南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滿公公剛給他倒了一杯熱茶,他捧在手心裡,久久沒有回神。崢嶸問道:“殿下,滿公公,究竟出了何事,攬星殿裡怎麼會出現刺客?”
滿公公將事情發生的經過敘述了一遍:“他們應該是有備而來,且對攬星殿的地形十分熟悉,若不然不會直接出現在殿下的寢殿前。”
“公公是說攬星殿裡仍有奸細?”楚南驚問。
“熟悉攬星殿的並不一定就是我們身邊的人,也有可能是之前在殿裡幹過差事的老宮人。”崢嶸說道,“這裡原就是屬於六殿之一,宮裡熟知此地的人應該不在少數。”
“我們即將離宮,何人會在這時前來刺殺我們?”楚南想起方纔所發生的事,仍覺得脊背發涼,這次較之東山圍場更加兇險,也更加明目張膽,刺客竟然就這樣走進了戒備森嚴的皇宮裡!崢嶸沉思片刻,說道:“在這宮中欲將我們除之後快的,唯有一人。”
楚南一驚:“崢嶸,你是說……”
“此事必然跟東山圍場脫不了干係。”崢嶸眉頭深鎖,“看今夜這些刺客的行爲,他是想叫我們永遠保守那個秘密。”
“他當真好大的膽子,便不怕本王將那日之事上奏皇上嗎?”楚南勃然大怒,拍桌喝道。
“殿下稍安勿躁,如今還不是與此人動干戈的時候啊!”滿公公勸說道。
“他都已經將刺客派到攬星殿裡來,還害死了王振,難道還要本王繼續忍下去嗎?”楚南想到王振握住他的手時最後所說的話,愈發覺得有一股怒火堵在胸口無處發泄。他與王振雖是到了鄭國後才主僕相稱的,但到底曾經共過患難,楚南怎麼忍過就讓他這樣平白枉死?
王振與羅祥都是滿公公一手栽培起來的人,與他們形若師徒,感情深厚,滿公公甚至將他們當成了自己的兒子那般看待,現在王振護主而死,最悲痛的人應該是滿公公纔對。但他分得清是非輕重,絕不會被仇恨衝昏頭腦,這個時候同樣在冷靜地勸導楚南:“殿下請聽老奴一言,那人在宮中的勢力遠勝於我們,若我們現在與他撕破臉,換來的結果只有將自己推進萬劫不復之地。王振之死,殿下記在心裡,老奴亦不會忘記,眼前我們最重要的事就是回到大蜀,養精蓄銳,但將來時機成熟,必要加倍向那人討回來!”
“殿下,滿公公說得不錯,逞一時之通並非明智的做法,況且就算我們把東山圍場之事告訴皇上,如今太子已病故,那人必會反咬一口,到時候殿下還會落得個誣陷皇子的罪名,如何還能回大蜀繼承王位?”崢嶸語重心長地勸說道,“我們不但不能說,還要裝做對此事的原委毫不知情,只要這樣地能平安無事。”
“難道繼續任他爲所欲爲嗎?”楚南仍然難以平復心中那股怒火。
“他所想要的,是鄭國的帝位,只要攔在面路的障礙,都會想辦法除去。但這件事並非我們可以插手去管的,況且鄭國的混亂對我們蜀國來說反倒更加有益,殿下不能爲一時之氣而與他起正面衝突,反而要更加沉默,裝作不明所以的樣了了,這樣他纔會掉以輕心。待等到他當真掀杆起義之時,便也是蜀國反敗爲勝最大的時機。”崢嶸面色凝重道。
滿公公附和道:“崢嶸姑娘說得極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今夜他派出刺客來取殿下性命,便說明他已然十分忌諱殿下的存在,殿下需要繼續按兵不動,方可叫他摸不準頭腦。”
“還請殿下三思,以大局爲重。”崢嶸向後退了一步,曲膝說道。
楚南低嘆一聲,上前將她攙扶起:“既然你們都如此說,那今日之仇,也只能先記下了。”
聽他說此話,滿公公的神情才稍緩了一些,說道:“此事現在應已驚動了聖駕,不出意外的話,皇上明日便會喚殿下前去問話,殿下只需裝作不知不明的樣子便可。”
楚南點點頭:“本王明白了。”
“外頭既然有侍衛守着,想來那些人也不敢去而復返,殿下便先歇息下吧,老奴與崢嶸姑娘在外殿侯着。”滿公公說道。
大約是真覺得有些乏累了,楚南在崢嶸的服侍下臥牀就寢。窗外夜色濃厚,月光隱進雲層,那些搖曳的樹木投下無數暗影,似乎隨時都會衝出什麼人來,崢嶸怔怔看着,眉頭愈鎖愈緊。
這件事……當真就如此簡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