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人一行,在商討好陣勢之後,便徑直下山,從天元峰山腰處結陣御風飛行離開。【..】
仙道修士行事往往呈現兩個極端,要麼因爲漫長壽元而變得慵懶拖延,要麼直接簡單、該做就做,這十三人大多都是年輕弟子,而且甫從天元論會中優勝而出,所以大多朝氣蓬勃,也沒有太多盤亙的言語,直接離開了長門天元峰。
天元峰位於玄天山脈中央,但是除了零落的百餘洞府分散在方圓百里的山脈之中,其餘地方大多都是無人行經的原始密林,所以衆人絲毫不停歇,直接捲起狂風流雲,衝出玄天山脈之外。
或許是祁震有意爲之,十三人結陣飛行,在即將衝出玄天山脈之際,降低了飛行高度,拉出了長長的白色氣旋,在縱天道場的上空,劃破空氣的強烈響聲,引來了數萬外門弟子擡頭觀視,當他們看見這彰顯着玄天宗威嚴的陣勢經過他們頭頂時,都歡呼雀躍起來,不禁發自心底地興奮。
“這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們離開了玄天宗了。”陳致禮低頭看向縱天道場,對祁震說道。
祁震自信笑道:“我就是要讓天下人知道,又不是作奸犯科,何必遮遮掩掩,我等修士要的就是這般心境通達透徹!”
祁震一點都不覺得十三人前往天南之地需要怎樣的隱瞞,實際上也隱瞞不了,真正有心之人,一樣可以輕易找到他們的行跡。
與其畏畏縮縮,倒不如真正展現一下玄天宗的威嚴所在,以祁震爲首的十三人,固然算不上是什麼龐大勢力,可是藉助外門道場以至於整個玄天宗,足可以營造相當大的聲勢,一些宵小之輩會就此知難而退。
一路無話,畢竟玄天宗立世數千年,赫赫仙威,試圖侵犯的如魔道六門,如今只剩餘些許餘孽遊蕩在中州之外。
至於在玄天宗方圓千里的範圍內,還不至於會有人膽敢襲擊祁震等人,所以他們趁着日頭光照充足,御風飛行千里而毫不停歇。
若論這十三人的修爲,單獨御風飛行,恐怕除了祁震,就不會有人能夠一口氣飛行千里的根基了,但是流光真人臨時草創的地支時輪陣,卻是完好彌補了衆人修爲法力尚且不足的缺點,將十二人法力聯成一體,法力真氣的消耗於個人而言是同等的,並不會因爲境界高低、根基深淺的差別,導致有人消耗過多、有人則無甚消耗的問題。
祁震知道,仙道之中的飛行之術,其實要到了煉神境纔會有真正的突破,屆時以虛空定力駕馭自身周圍空間而飛行,那便不是御風飛行,而是叫做御空飛行,某種意義上,與祁震自悟而出的移地遁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境界上的差別還是非常遙遠。
而在煉神境之前,所有飛行之術,都要消耗修士自身法力真氣,而且消耗一點都不少,如果沒有地支時輪陣,祁震恐怕還要做好在地面上趕路的準備。
至於修士所說的日行千里,並不是一日十二個時辰都在趕路,且不說真氣法力能否爲繼,夜間飛行,周遭漆黑一片,恐容易受到莫名襲擊,所以對於大多數未達到煉神境的修士而言,日行千里的速度,不過就是每天白晝日頭最光亮的幾個時辰,這也是比較穩定的飛行速度。
至於像溯光真人那般,從天南之地帶着祁震回到玄天宗,只需兩日時間,而且中途還是爲了照顧同行門人而下地駐留,否則當日便可來回兩地,可見修爲境界的差別。
祁震等人也是如此,在午後不到兩個時辰,便已經趕了千里遙遠,也不打算繼續飛行下去了,雖然有陣法護持,衆人的消耗還是不少,所以便依着微積塵的指向,前往高樹城,暫作停歇。
高樹城是一座中州不大不小的城鎮,甚至不能說是“城”,因爲它與天南之地的諸多防備森嚴的城鎮不同,高樹城周圍連城牆都沒有,完全是開放式的結構,但是在高空中俯瞰,祁震便能隱約察覺到,即便沒有實質的城牆做分隔防禦,高樹城起起伏伏的諸多建築外圍,還是有一圈無形的界限,不讓城鎮本身無限擴張。
至於高樹城外面,則是廣袤平坦的農田,只不過如今已經是年關將至,農田之中並無作物,只有幾頭耕牛肆意行走,瀟灑自在。
祁震看到這一幕場景,才逐漸感覺到,玄天宗是如何將煙火俗世與修士仙境分隔開來。尤其特別的是,雖然玄天山脈以南的中州地界大多不降雪,可是空氣中瀰漫的絲絲寒意,以及草木農耕特有的生髮氣息,纔是這片煙火俗世最爲明顯的特徵。
祁震忽然感覺到一種跟尋常世俗脫節的異樣氛圍,自他年幼,幾乎就沒有離開過祁家一步,即便後來自己選擇離開紅石城、前往天威谷,以及後來接觸仙道的機緣,但實際上他都不是一個真真切切生活在世俗的人。
尤其是當初殺了祁風祁雲父子之後,祁震與自己過去所生活的家庭、以及其立足的世俗環境,慢慢分離開來,似乎自己根本就不是世俗中人一樣。
在思考之間,衆人緩緩從天而降,沒有落在城中驚擾俗人,而是落在城外田邊小路上,一下地,衆人感覺自己身子一重,似乎是飛久了帶來的錯覺。
“前方就是高樹城了。”微積塵指着遠方炊煙裊裊的小城鎮,神情也有一些激動,說道:“不是什麼繁華之所,今夜就暫且在我家中休憩吧。”
高樹城並不大,甚至恐怕還不如縱天道場人多稠密,尤其是冬季農閒之時,田邊地頭也沒有什麼路人,不過當衆人繼續深入之後,這一隊外來者似乎立刻受到了許多視線的矚目。
要說特別,祁震等人也不至於容貌身材太過奇特,只是無形之中的那股飄然氣息,從玄天宗帶來的與世俗煙火全然不同的超脫,在高樹城這片地方,確實非常耀眼。
來者皆是人間俊傑,氣度超然,也沒有人敢隨便上前搭話詢問,微積塵走在最前面帶路,步伐之間也顯得異常自信。
祁震一行人這麼高調入城,早就引起衆人關注了,當中也有人似乎認出了微積塵,早早前去通報。
微積塵一邊走,一邊說道:“對了,忘了說了,我俗家姓名叫做江仙戴,江家也是此地州郡的大戶了。”
言下之意,江家並不僅僅在高樹城一處,而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宗族,微積塵本人的家族,估計只是一個小分支。
而當祁震衆人尚未走出太遠,前方就迎來一大羣人,老老少少皆聚,爲首的是兩名已經白髮蒼蒼的老人。
微積塵看見如此情形,快步迎上去,對着其中一名老人下跪行禮,口中說道:“不孝子給父親請安了!”
微積塵離家入山修煉,已有四五十載,如今容顏不改,依舊是二十歲出頭的模樣,家中老父卻已經將近九十高齡,卻也精神矍鑠。
微積塵的老父親看見仙道有成的兒子歸來,臉上也是堆滿笑容,眼角偶有淚光閃過,卻是彎下身子扶起微積塵,喃喃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祁震這個時候也緩步上前,微微行禮道:“在下祁震,逢玄天宗掌門法旨,率同門十二人前往天南之地,路經貴府,乞借休憩之所。”
祁震說話可氣,卻也把江家老幼嚇得夠嗆,微積塵的老父親對兒子微帶苛責,說道:“你這個孩子,玄天宗的仙長到了,爲何不早說!”
隨即對祁震說道:“諸位仙長蒞臨寒舍,自當尊爲上賓,莫不敢有絲毫慢待。”
祁震則好意勸說道:“我等前來已經叨擾貴府上下,不敢再有多求,只需靜室數間。我們也自帶了乾糧,切莫幹煩貴府。”
微積塵的老父親還想說什麼,這時候另外一位白髮老翁也走了過來,氣度頗有威儀,對祁震拱手行禮道:“仙長多慮了,過去每逢仙戴小侄回家,我等必然設宴款待,無論仙長來與不來,江家都有這般禮數。”
祁震還想說什麼,但是也不好拂了對方臉面,只好點頭道:“那就辛苦江家父老了。”
就這樣,江家衆人,簇擁着十三名仙道修士,一路來到江家府邸。
與天南之地的家族宅院微有不同,中州尚武之風並不強烈,並沒有什麼校場之所,府邸之中單獨的院落,也沒有太多的空地讓家族中人修習武功,而是更多以假山魚池、庭院花草點綴其中。祁震尤其發現,好幾座小院的佈置,暗藏玄機,可以讓內中之人日夜坐臥都保持在祥和安定之中。
當然,這種玄機在祁震眼中根本算不上什麼高超手段,玄天宗上聚攏地脈靈氣的力,根本不是這些地方的小小變通環境手段可以比擬的,但若是與仙道無緣之俗人,能夠有這麼一處小院安生立命,確實非常舒適,亦可以做到延年益壽。
江家雖大,但也是幾乎住滿了家族中人的府邸,雖然有幾間供客人的住所,但未免簡陋,如果不是祁震多番勸說,江家上下恐怕連主人居所都要清理讓出。
其實對於這一行十三人而言,縱然有部分人輕蔑世俗凡人,卻也不至於因無良地容身而多有計較,即便是蓮花盛那樣心性傲慢至極的人來說,一間不受打擾的尋常小房間就夠了,他反而不想多去與江家之人打交道。
祁震好說歹說,加上微積塵在一旁解釋,江家上下才勉強可以接受,並且早早就讓家中家人準備宴席,好不容易纔有幾絲空閒留出。
祁震對微積塵說道:“你的家人果然熱情,其實他們不必如此的。”
微積塵也是苦笑道:“他們不像我,與仙道無緣,碰見這麼一大羣仙長,自然激動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