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的母親早逝,父親死於一次漁獵時的漲潮之中,屍身捲入大海而難尋,自此成爲了島中的孤兒。
與阿元不同,三山島是大海中的孤立的存在,族人們不可能因爲食物短缺就將阿寶拋棄,所以阿寶就成爲了所有人共同撫養的孩童。
阿寶平日裡少言寡語,但他年紀很小的時候就懂得幫大人們幹活,哪怕是打下手。而如今三山島上衆人要打造舟楫迴歸大陸,阿寶也盡了自己的一份力。
至於平日裡活潑的阿元,說是要幫助衆人,但實際上更多的時候只是在發泄孩童的好奇之心,今天幫幫這裡、明天看看哪裡,似乎沒個長性,但好在阿元也沒有麻煩到他人,滄護與祁震也沒有說什麼。
但這卻引起了阿寶的不滿,向來少言的阿寶在給大人們送飯的時候,阿元也好奇地湊了過來,以爲也有自己吃的那一份,卻不料阿寶當面將阿元的手抽開,張口就罵。
阿元畢竟是跟隨祁震而來的,雖然大家都不清楚祁震在大陸是怎樣的身份,可是光憑凝水斷石的異術力量,想必不是一般人物,阿元多多少少也被大家所看重,不敢冒犯這名孩童。
可是阿寶就不同了,在他看來,阿元的舉動不過就是讓衆人勞動多了一分苦累,別說吃飯,他就不該出現在此地。
當時全場就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寧,誰都害怕阿元會不會向祁震告狀。但是沒想到,被罵了一頓的阿元突然哈哈大笑——
“我終於讓你開口說話了。”
原來,阿元自己在這種地方,平日裡除了跟隨祁震修習異術,多少也覺得無聊煩悶,環顧島內,唯一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就只有這個阿寶。
三番四次的挑逗,阿元都沒能讓阿寶多多留意自己,這纔有了方纔的一出。
事後不久,這兩名孩童便終於結交爲朋友,即便阿寶平時也不願意和阿元多說什麼話。後來,阿元決定帶着阿寶到山上來找祁震。
“你讓我傳授阿寶異術?”祁震上下打量了阿寶一番說道。
三山最高峰之上,祁震背靠石壁,面前站着阿元和阿寶,阿元興奮說道:“如果只有我一個人跟隨師尊,那樣太無聊了,如果阿寶也跟着師尊修習異術,說不定我也會學得快一點。”
祁震笑道:“哪裡有這個道理?你叫阿寶是嗎?”
阿寶聽見祁震叫喚自己,身子微微一顫,然後又低下頭去。祁震見狀,心中低嘆一聲:“此童心扉不開、封閉自我,異術修習最忌偏頗心性。”
見祁震沉默不語,阿元直接扯着阿寶跪下,說道:“叫師尊!”
看着兩名孩童在自己面前跪下,祁震哭笑不得,對阿元說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會賣弄這點聰明瞭?你自己也應該察覺到,異術修習並非兒戲玩耍,縱然天賦優越,成與不成並非我一句話就能決定。阿寶就算拜我爲師,他能有多少成就,不是我說了算。”
阿元憋起兩邊腮幫子,皺着眉頭不說話,而阿寶則是低下頭去,不敢看向祁震。
“罷了……”祁震嘆氣道:“阿寶,你自己真的想修習異術嗎?”
阿寶小心翼翼地擡起頭來,說道:“我……我想。”
“那你修習異術所求爲何呢?”祁震問道。
阿寶考慮了一會兒,說道:“我希望大家幹活的時候不用日曬雨淋。”
祁震笑了幾聲,說道:“也好,這就當作是你未來的修證吧……阿元,到了如今,你修習異術又是因爲什麼原因呢?”
阿元大聲說道:“我希望能像師尊一樣,指點後人!”
“好大的志氣!”祁震誇了一句,但是又伸手敲在阿元的腦袋上,說道:“開口這般狂妄,你還沒有修出什麼成果來!”
阿元笑嘻嘻地看着祁震,而祁震也不好說什麼打擊他的話語,看了看阿元和阿寶,祁震思忖一陣,說道:
“既然如此,你們兩個今日也有必要改頭換面、重新做人,我給你們換一個新名字吧。”
祁震指着阿元,然後手指凌空虛劃,在阿元面前的地上出現了兩個字——元始。
“你是我第一個弟子,象徵一切始兆,亦是人道氣象開端,望你能傳之承之。”
接着指向阿寶,一樣虛劃寫字,在阿寶面前寫下兩字——靈寶。
“萬物有靈、其在方圓,你的修證,需要見證世間演化,望你能慎之守之。”
說完,祁震只感覺自己形神一陣飄蕩,這樣爲弟子起名,絕對不是單純命名,而是度量一人未來氣運氣數,飄渺無定,祁震自己也無法揣測。
元始、靈寶兩名孩童得受新名,也覺得形神爲之一新,紛紛在祁震面前叩拜。
自此之後,兩名孩童便跟隨這祁震修習異術,元始收斂玩心、靈寶也漸開心扉,而異術力量也每日精進。
大半年後,一艘巨型舟楫在三山島邊建造完成,而一路上所需要的淡水食物,也逐漸搬運上船。
在滄護與祁震判斷海水流動和風向之後,三山島民也終於離開了他們數代以來困守一隅之地,乘坐着大舟緩緩離去。
大舟之上,祁震回首眺望三山島,對身旁已經恢復往日異術力量的滄護說道:“此島雖然不適合尋常人生息繁衍,但作爲異術修習、清修靜養倒是佳地。”
“那爲何您不將其佔有呢?以您的力量,往來大陸與海島之間,也不算困難。”滄護問道。
祁震搖搖頭,說道:“我一個佔有島嶼意義不大,且讓未來之人得之,我在島上留了一些東西,如果有這個機緣,說不定對後人有益。”
破風斬浪之間,大舟一路向西,朝着大陸而去,雖然半途中偶遇風浪,但是未損人物,在數日午後,便已經見到遠方起伏的大陸。
正當衆人歡欣鼓舞之際,潮浪突現涌動,詭異莫名,滄護命令族人穩固舟楫,大浪已經開始襲來。
巨浪並非從一個方向襲來,而是如同左右包夾,大舟眼見瞬間傾覆於涌浪之中,祁震就是在此刻出手。
祁震身形躍出大舟,倒立於海面上,伸手一指,水面頓時平復,宛如鏡面,光可鑑人。
“指水爲鏡,不差!”從海底深處,一個悠長厚重的聲音傳來,祁震心中一驚,朝着大舟上喝道:
“大舟全速靠近陸地!不許回頭!”
舟上衆人不解何意,祁震手掌一撥,虛空定力移轉空間,竟然將整艘大舟偏轉開來,而大舟原來位置上,一股潮浪莫名震爆,每一顆疾射而出的水珠,都可以穿金斷石,威力駭人。
祁震一邊閃身迴避,一邊說道:“原來你真已修成真龍之身,何不現身一見!”
每一顆從祁震身旁射過的水珠,重新落到海面上的時候,炸起道道沖天水柱,轟鳴聲接連不斷,到最後,海面上竟然全是白色的浪花掩蓋,根本看不清內中情況。
混亂之中,一道青光撲向祁震,力量之大源源不絕,如此猛烈的攻擊,祁震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遠比當初和白虎交手要激烈。
一擊之後,祁震身形飛天而起,脫離浪花,這個時候,一陣龍吟從大海之中升起,水下陰影浮現,正是四方神聖之一、鱗族主宰——青龍。
但是當祁震看見青龍之後,內心更有一種莫名駭然。
四方異獸之中,傳聞青龍乃是當年建木雲鬆指點最深者,青龍其後成爲東方乙木正統,如果說建木雲鬆和四方異獸也算是師徒關係,那麼青龍之於建木雲鬆,就如同元始之於祁震那般。
但是今日一見,那份和建木雲鬆相近的清靜氣息全然不見,盤旋的龍身之上,每一塊鱗片都散發着隱約的吸力,寶珠一般的雙目竟然呈現妖異的赤紅,根本不像是過往祁震對青龍的理解。
祁震在空中站住,說道:“青龍,你的力量大得超乎我的估量……你並不是將原有的力量收回,而是將所有鱗族全部吞噬了吧?”
青龍聲音悠長之中,還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癲狂:“是我一開始想錯了,沒想到弱小如你這般生物,居然也能夠動搖四柱。”
祁震雙眼眯起,說道:“你不是青龍……原來如此,這就是白虎所言、青龍有異嗎?你到底是什麼東西?竊據了青龍的真龍之軀?”
“你用不着知道!”一聲巨大震兒的龍吟過後,青龍蟠日高飛,然後乙木之氣降下風雷,直直朝着祁震落下。
祁震身形較之往日更快,瞬閃之中,於風雷間自如穿梭,竟然在幾個瞬間就逼近青龍,冷聲喝道:
“正好,那我今日,便做那屠龍之人!”
祁震一拳轟出,虛空定力將真龍之軀打得扭曲不定,青龍哀嚎咆哮,卻沒能阻擋祁震分毫。
“如果是真正的青龍,真龍之軀不該如此薄弱!”祁震拳頭連連轟出,散出的餘波砸在海面上,炸出一個個深凹。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如此冷殘決絕,鱗族生機居然被你吞噬殆盡,你根本算不上是生命!”伴隨着每一拳落下,祁震的喝問就越加強烈響亮,震動得周圍海域潮浪衝天。
憤然千拳之後,真龍之軀已經被祁震打得扭曲爛癟,龍血染紅了周遭海水。
正當祁震打算徹底摧折青龍性命之時,一陣天地激盪氣息,讓祁震停下身形,仰頭觀望。
此時此刻,整片天空徹底被流炎華光覆蓋,可是流炎華光並不穩定,而且宛如琉璃碗倒扣的天穹之上,有着許多肉眼不可見的裂紋。
這股激盪的氣息,強大得連祁震都感覺難以抵禦,讓他不禁低聲說道:“這就是朱雀的真實力量嗎?”
可正當祁震失神剎那,已經幾近死亡的青龍驟然發難,一股青光將祁震轟出極遠距離,隨即沖天而起,直撲天穹。
滿身血污的真龍之軀衝擊流炎華光的天穹,衝擊剎那,天地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