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到了這個時候,白薇雅的眼淚反倒沒有辦法流出來了,好像全部的感情和淚水都被沒收了,她呆滯、悵然地望着遠方不再是完整的白月風帆的白月風帆。
司徒慕絕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把她抱起來,往回頭。
她安靜地靠着司徒慕絕心跳加速的胸膛,氣息微弱和訥訥地說:“慕絕,你放開我……”
“Beer,我們回去吧,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司徒慕絕想不到比睡眠更好的辦法去轉移白薇雅的注意力了。
“不——我不要——”白薇雅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
“慕絕,你放我下來,你放我下地!快點——”
她拼命掙扎着要站回到地面,司徒慕絕知道她一下地就要朝着白月風帆那裡跑去。
儘管白若、江月盈、白羽和百斬霖的死亡已經成爲了事實,但她就是不死心,她一定要看到最後。
活要見到本人,死要見到屍體。
才肯相信,才肯接受。
不對!
白薇雅是到死都不會相信這些吧?
“司徒慕絕——我求求你了——”白薇雅竭盡全力地哀求着司徒慕絕,比她滾燙的眼淚更能燙傷他的心臟的,是她那種絕望的眼神,和絕望的顫音。
此時此刻的她,把自己包裝成了一隻刺蝟,不讓任何人觸碰她柔軟的內在,哪怕那個人是與她最爲親近的司徒慕絕。
她恨不得把自己塞進一個沒有聽覺、沒有視覺,甚至是沒有感覺的世界裡去。
若是能在地心挖一個洞,把自己深埋,那該多好啊……
方璇走了之後,她就默默對自己說,再也不想聽到這些突然死亡的噩耗了,太難過,太揪心,太害怕……
但方璇離開才兩年多,百斬家就宣告破產了,而今……連她的白家……連她的白家也出事了……
是不是這些年,她過得太過一帆風順,想要的東西,只需要努力爭取,就能獲得,所以她被生活寵壞了,生活決定給她一次震撼彈一般的沉重打擊?
多少次感激現在的生活幸福不已,感謝上天,讓她有一雙思想開明的父母,讓她可以活得自由自在,有一個非常寵愛她的哥哥,從來都謙讓着她,她還擁有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男生——司徒慕絕,握住十八歲的尾巴,她又得到了一個可愛的妹妹。
今日才發現,這些她最珍視、最美好的財富,有很多很多,都在今天,化作泡沫,化爲烏有……
些許是她的幸福來的太容易,上天要一次性收回她的幸福了吧?收回她的快樂了吧?
那把她也一併帶去天國,好不好?
這樣……就沒有這種喪親之痛了吧?
對不對?
不是嗎?
難道不是嗎……
是不是非要家不成家,才刻骨銘心?纔打擊沉重?纔是對她最大的考驗?
非得要這樣子嗎?
非得要這樣對待她嗎?
她上輩子是積累了多少恩怨與仇恨,才釀得此刻的下場啊?
司徒慕絕被白薇雅拗得沒有了辦法,輕輕把她放下地。
不出他的意料,白薇雅雙腳一站到地面上,就發了瘋似的朝着防護條那邊猛跑而去。
司徒慕絕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就衝過去追上了她,在她跑了一半的路程的時候,把她攔住,用力地把她禁錮在懷裡,不讓她再往前走一步了。
司徒慕絕何曾不難受?
首先,他是在白薇雅知道之前,知道了這件事,白若和江月盈對他甚好,他是感受到的,再加上他們是白薇雅的至親,他與白薇雅感同身受,白薇雅失去雙親和妹妹,就好像他也失去了雙親和妹妹一樣,他痛苦得沒法呼吸了,卻不能夠在白薇雅面前完完全全表現出來。
他也很辛苦、很辛苦。
但是他知道,白薇雅現在非常需要他,如果他也撐不住了,白薇雅就完了,所以,他必須表現得最最堅強,最最強大,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山一般,做她最爲堅強的後盾。
暴風雨來了,就讓她躲進他的懷裡。
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要守護她。
這是他司徒慕絕的本能,也是他這一生最大的使命。
奮不顧身、義無反顧。
白薇雅的拳頭捶打在司徒慕絕的身上,哭喊着、尖叫着……
司徒慕絕好像完全沒有痛感一樣,緊緊地抱着白薇雅,任由她發泄。
心想着,倘若白薇雅發泄過後就沒事了,他寧可用自己的遍體鱗傷,去代替她的心傷。
漸漸的,白薇雅的哭喊聲微弱了下來,她只感覺自己好像踩到了一片太薄的雲彩,從空中自由落體,張開雙手好想觸碰、抓住些什麼,卻沒有任何的辦法, 只能眼睜睜地感受着自己從雲端墜落。
眼前的景象不再是司徒慕絕的衣襟。
取而代之的是胡亂跳動的光點。
而無數的光點在白薇雅的眼前閃爍而過。
很快,她眼前的世界一片黑蒙。
她也如同一片脫離鳥兒的羽毛,如同一片凋零的落葉,緩緩倒下。
她的整個世界很快被黑暗吞噬……
轟隆——
陣陣雷聲自耳邊響起,天邊彷彿被閃電扯開一條猙獰的口子。
沒多久,雷聲夾雜雨聲,降臨在這座城市,這個地區。
今日,整個彌空市彷彿都在雨聲的哀歌籠牢之中。
那種衝破了雲端的悲傷,沒有辦法被兇猛的瓢盆大雨洗刷而去,沒有辦法被轟隆雷聲趕走。
司徒慕絕抱着昏迷過去的白薇雅,儘量幫她擋住雨水,加快步伐朝車中走去。
……
夜裡,窗外的雷雨聲依舊。
好像沒有盡頭似的。
司徒慕絕捏着手機在與遲雪通話。
遲雪接到司徒慕絕的電話,第一句話就說:“前輩,白月風帆被毀掉了,沒錯吧?”
“對,今天下午的事。”
“我和神風楚在新聞裡看到了,還挺嚴重的,整個彌空市,甚至是省都轟動了,只是……沒想到……事情居然這麼快就發生了。那白薇雅她現在怎麼樣了?”
“Beer她……受到太大的打擊,昏過去了。”
“唉,這事情對白薇雅的打擊真的……大到比殺了她還痛苦……”
“你知道你平時和Beer說話的時候,我有多擔心你說漏嘴嗎?”
“抱歉,前輩,我以後會注意的。”
“可能沒有以後了。”
“前輩,你這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你說清楚一點好嗎,我是藝考生,不是文藝青年,我不會分析你們的話中話。”遲雪略無奈。
“我已經能夠在婕夢菲斯畢業了。”
“你去年就在婕夢菲斯畢業了,不是嗎?”
“我說的不是彌空市的那個婕夢菲斯。”
“哦,知道了,那……你要回去了嗎?”
“是,我很快就會回去了。”
“那我應該也得回去了吧?”
“這個……看你自己選擇,你可以選擇主要留在現在的這個婕夢菲斯,畢業後回去,也可以兩年在這邊,兩年後就回去那邊。”
“我覺得我和神風楚都很有必要回去一趟了,那……你會帶白薇雅回去嗎?”
“我現在還在考慮,但是我知道,可以給我考慮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是啊,你是先輩絕倫三皇,你是做主要決定權的人。”
該果斷決策的時候,絕對不能拖延。
有些事情,越拖越容易出事。
“要不要帶Beer回薩伽泊蘭,我會在這兩天決定好的。”
“白薇雅都該知道了吧?”遲雪又問。
“不,先輩絕倫三皇和泊蘭家族這邊都還沒有決定。”
“還沒有決定好?事情都拖了三年多了吧?”
司徒慕絕嘆息:“是啊,不能再拖了。”
“那你們怎麼不去問一下白薇雅的意見?”
“我知道她是不願意的,問來又有什麼用?”
“說的也是,按照白薇雅的個性,我聽說她的哥哥白颯也不願意吧?所以一直躲在美國……”
“所以最後的人選很有可能落到最小的人身上,但我也只能說是有可能,因爲最終的決定結果還沒有出來,所以不能說得確切。黑白社那邊的事情還沒有解決,而且有愈演愈烈的預兆,總而言之,我們兩屆絕倫三皇,加上婕夢菲斯等等的力量,要開始火力全開了……”
“我知道了……”
“還有,我們現在開完這個短會,你要轉告另外兩個絕倫三皇,兩天後,我們薩伽泊蘭見。”
“收到,兩天後,我們不見不散。”
……
自打白月風帆被炸燬之後,白薇雅高燒不退,一天一夜都在昏迷之中,司徒慕絕照顧了她一天一夜,沒有閤眼。
是日,他面容憔悴地把白薇雅從飛機上抱下來,她還是昏昏沉沉,意識模糊的,只是下意識地靠着司徒慕絕,司徒慕絕抱得很穩,不會讓她掉下去。
左右站好的人列隊恭迎兩人的迴歸。
司徒慕絕在此之前示意他們禁止發出聲音,所以他們只是鞠躬,沒有說出任何一個字。
司徒慕絕的腳步停下在了一輛加長版的汽車前,車門自動翻開,他輕輕把白薇雅放在車座上,替她扣上了安全帶,示意司機把車鑰匙給他,他來開車。
車子在皇城一直朝着宮殿開,經過重重關卡,最後纔到達宮殿的心臟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