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當她再次對上司徒慕絕的目光的時候,她下定決心了。
風雨要來,無可阻擋。
她微笑着,捏起了右手邊的紅酒,與司徒慕絕相碰杯。
清脆的玻璃相碰的聲響。
白薇雅仰頭就把杯中的紅酒喝光。
隨即,她說道:“感情深,一口悶……”
司徒慕絕差點沒把剛喝下去的紅酒給吐回出來。
白薇雅總是那麼不按常理出牌,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他彷彿又看到了在婕夢菲斯貴族學院看到的那個小刺蝟似的她,那時候的時光匆匆走過,但是記憶記得的事情,就不捨得讓人忘記。
不過,一句話,就立刻破壞掉了此地的氣氛……
餐桌上的菜,司徒慕絕都替白薇雅切割好了,她只需要動動手,拿起叉子或者勺子就可以吃東西了。
兩個人閒聊着,時間好像回到了住在絕倫誓約的時候。
白薇雅可以在寧謐的夜晚,開空調,蓋被子,感受二十六度人體最適溫度,她肆無忌憚地賴在司徒慕絕懷裡撒嬌,他修長的手指,穿過她濃密的發叢,她和他開臥談會,一人一句,盤點一天下來所發生的事情。
一個人煩惱的事可以被兩個人分解掉,一個人高興的事,就會變成屬於兩個人的快樂。
她可以在愜意的午後靠着他,兩人在陽光盛放的書房,共坐在一張軟墊上,一人捧一本書,不排除有時候會看得犯困,頭挨着頭就這麼隨意地睡着。
她還願意在司徒慕絕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宿舍的時候,給他放好洗澡水,爲他準備好一套更換的家居服,催促着他進浴室洗澡,等待他沖刷掉一身的疲憊之後,她就拉着他坐在長椅上,讓他躺在她的腿上,拿起吹風機,像他爲她吹頭髮那樣,爲他吹乾一頭墨玉似的短髮。
白天在熙雨娛樂,司徒慕絕可以安心工作,白薇雅常常做他的得力助手。
夜晚在絕倫誓約,婕夢菲斯浪漫夜,夜半無人私語時。
太多的甜言蜜語,太多的戀愛誓言。
到最後,都有可能會變成隨風而逝的泡沫。
唯有日夜的共處、理解、包容、關愛、相守,把愛情沉澱,成爲一種不是親情,又勝似親情的情感,才能把這份情感打造成永恆吧……
……
是夜,牀幔放下,籠罩住整張長寬皆爲兩米的正方形大牀,暗玫紅色的牀單,暗玫紅色的被子,暗玫紅色的牀幔。
白薇雅側躺着,沉沉地睡去,明眸合,長睫垂。
司徒慕絕坐在單人布藝沙發上,一杯又一杯地喝着茶,好像給自己灌酒似的。
他的眼簾半垂,眼眸注視着白薇雅熟睡的方向。
彷彿用視線勾勒、描繪白薇雅的輪廓。
今夜,註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待到掛鐘的時針指正了午夜兩點的時候,發出“當——”的一聲,他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站了起來,走到白薇雅牀頭,手輕輕搭在白薇雅劉海遮住的額頭,不知白薇雅在睡夢中,會不會感覺到,有一雙溫柔而溫暖的手,輕輕撫着她,似乎在讓她安心,並且,不要甦醒。
眼眸之中,流*三分之一的柔情,剩下的都是不捨。
他甚至不敢再看白薇雅緊閉的眼睛,生怕看久了,他就更加捨不得送走她,要把她留下來。
是啊,他還是決定了,要把她送走。
讓她回到淨土,讓她遠離喧囂,讓她過一個普通女孩子的生活。
這樣,就夠了。
薇雅……
熟睡的她,就像是明月隱身,星辰消失的暗夜之下,倔強生長的優雅的白薔薇……
司徒慕絕轉過身去,緊閉了一會兒雙眼,睜開雙眼的時候,月光下,明顯有淚光在他的眼角閃爍着。
如果是第一天認識,他接受任務,要把身旁這位熟睡的女生送走,那他絕對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可是……時間已經過了三年有餘……
數個三百六十五日的花開花落,數個日夜的相見共處。
離開、放手,其代價是撕心裂肺。
司徒慕絕抱起了白薇雅,登上了飛往中國的飛機,把她安放,吩咐隨從的人照顧好她,他就決絕地轉身。
此地越是久留,越是不捨,越是不捨,越是心痛。
……
凌晨,天光未亮,司徒慕絕望着升空高飛的飛機,手握成拳。
在白薇雅眼裡,他和她是相處了三年多,中間斷了兩年,其實,他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白薇雅的存在了。
他對她的認識,最早、最早可以追溯到什麼時候呢?
那時候,他還是個懵懂的小男孩,是婕夢菲斯皇家學院低年級的學生,因爲他的父親是司徒頃,既是皇家騎士團的成員,更是先輩的絕倫三皇。
同齡的貴族小孩,表面上恭維司徒慕絕,不敢得罪他,背地裡,卻嘲笑他沒有媽媽。
司徒慕絕的媽媽溫順柔,在司徒慕絕很小的時候就走了。
沒有媽媽的孩子是站不穩的蒲公英。
風隨意地一吹,就四處飄散了……
司徒頃對他是不聞不問的,一直是一個陪伴者或者是上司的姿態,伴隨在他左右,沒有說一句話袒護他,也沒有因爲他被嘲笑,而對嘲笑他的人表現出一絲慍怒。
司徒頃爲什麼就是如此的波瀾不驚?
他可是他的兒子啊,爲什麼他對於他遭受到的磨難、打擊,都無動於衷?
他的心是木頭做的嗎?
司徒慕絕那時候還不懂司徒頃嚴厲的教育方式,男子漢,在風雨中成長,成長爲一棵參天大樹,總比被保護在溫室中,不堪一擊爲好。
司徒慕絕只曉得,每天按部就班地早起,唸書,訓練,磨礪自我,就對了。
但是,沒有人告訴他爲什麼他要這麼做,他顯得很迷茫,沒有方向。
很快,他被司徒頃告知,他存在的最大意義,就是保護薩伽泊蘭的公主。
他真的不明白了,爲什麼要爲了成爲一個保護公主的騎士而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難道他活着的意義,僅僅是如此嗎?
司徒慕絕想不通。
在一次又一次被打倒,站起來,無數次的鮮血直流,遍體鱗傷。
終於有一回,司徒慕絕忍不住問司徒頃:爲什麼?爲什麼他存在的意義僅僅是爲了保護那個……那個素未謀面的薩伽泊蘭的公主殿下嗎?難道,他就沒有別的選擇了嗎?難道,他就註定要成爲一個薩伽泊蘭皇家騎士,一塊……沒有溫度的護盾嗎?
可是,司徒頃卻在背地裡賭着,他賭,司徒慕絕會愛上這個國家的公主殿下……
都說他們是父與子,如果司徒頃曾經喜歡過江月盈,那麼司徒慕絕喜歡上白薇雅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可是最後,江月盈沒有接受司徒頃,
當然,他以後,一定會給白薇雅那小丫頭一個考驗的。
“Major,你去中國看一看吧……”
司徒頃淡淡地對司徒慕絕說了這麼一句,就讓婕夢菲斯皇家學院給他批了數日的假期。
儘管司徒慕絕不知道司徒頃的用意,但獲得一份休假,總比什麼也沒有要來得好。
那是司徒慕絕第一次從薩伽泊蘭來到中國。
彌空市,現代化大都市。
但是在鋼筋水泥包裹之下,卻沒有散失掉古色古香的內在。
市中心,有一條老街,它見證了彌空市的日新月異變遷,卻始終保留完好地待在原地。
夜晚,司徒慕絕一個人在外邊行走着,後邊跟着一羣便衣的保鏢。
司徒慕絕很是無奈地走着,他們就一路地跟,怎麼也甩不掉。
他只是在司徒家閒的無聊,憋得慌,所以就溜出來散散心,只需要一個司機負責開車就好了,怎知司徒頃派給他的保鏢如此“死心塌地”地跟着啊。
不過,他給人所看到的外在,就是一個六歲的長得過分好看的小男孩,走過的阿姨和姐姐都有上前跟他打招呼,或者捏捏他粉粉的臉蛋的衝動,但是,都被他背後那羣人殺死人的眼神,給嚇退了千里了吧?
司徒慕絕走得身心疲憊,百無聊賴,絞盡腦汁想着怎麼撇掉身後的一羣人,就看到一位外國友人坐在快餐店門前的一張長椅上,在他對面,站着一位俏生生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頭髮又黑又亮,一雙眼睛不算特別大,但非常有神韻,而且清澈,她穿着一件咖啡色熊圖案的T恤,牛仔長褲,一雙黑白條紋的單鞋,打扮很潮,不知是不是她的家人給她搭配的。
在小女孩身後,站着三名女子。
司徒慕絕一眼就感覺得出那三個女子絕對是小女孩的保鏢,或者保姆之類的人員。
瞧小女孩時不時回頭望的眼神,好無奈的眼神啊。
貌似她也很不願意被這三個女子跟着。
唉,同病相憐。
司徒慕絕真的有種衝上前去,拉着小女孩狂奔到一個沒有保鏢的地方去。
怎麼就會有這樣的衝動呢?
奇了怪了。
他就遠遠地站在一片陰影之中看着,儘管和小女孩他們靠得很近,但是她們應該看不到他。
小女孩開口跟外國友人問了聲好。
用的是有點兒生澀的英文。
原來她是想和外國人練習英語口語啊……
這麼小的孩子就有這種意識了嗎?
司徒慕絕繼續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