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聽見這兩個既讓人激動又讓人忍不住感傷的兩個字,顧若曦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她此時此刻的心情,有一種難言的心痛猛地涌上心頭。
腦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現出了金煜夜那張熟悉的側臉,手也不自覺的撫上了平坦的小腹,她會偷偷的在想,金煜夜此刻在做什麼?是不是還因爲找不到她的蹤跡而焦慮不安?還是已經釋然了!她不知道答案,原本以爲就這樣縱身一躍,便再不會有任何煩惱,而如今看來,一切都只是個美好的幻想,只要她的心還跳動一天,那金煜夜這三個字就註定不會被抹掉。
“爲什麼要救我……”
她閉上眼,無助的喃喃着,儘管聲音那麼小,可孟天佑依舊聽的清清楚楚。
他知道,顧若曦的心又疼了。
緩了口氣,他沒有繼續顧若曦的這個話題,而是選擇了裝傻。端起牀頭櫃上的清湯,他溫柔的說道:“你已經幾天沒有好好吃過飯了,趕緊趁熱把這湯喝了吧,就算是你不爲自己着想,也要提你腹中的孩子想想,他是無辜的,也畢竟是條小生命啊。”
顧若曦抓在衣服上的手指再次收緊,心裡好難過,同時體內那某種令人厭惡的感覺再次甦醒過來,漸漸折磨着她的每一寸神經。
還不等孟天佑將清湯喂到顧若曦的嘴裡,便可依稀聽見她痛苦的低吟聲。
只見她秀眉緊蹙,整個身體都蜷縮成了一團,十分痛苦而糾結的窩在那裡,臉色因爲憋着氣而變得漲紅,青筋暴露。
這一幕無疑嚇壞了孟天佑!
“小曦!你怎麼了?啊?小曦,你這是怎麼了?”
他慌忙之下扔掉了手中的碗,然後將蜷縮成一團的顧若曦從牀上扶起來擁入懷中。他俯視着她糾結而猙獰的臉孔,心疼的撫上她的臉頰,再次追問:“是哪裡不舒服嗎?你這是怎麼了?”他看着顧若曦苦不堪言的模樣,茫然到不知所措。
“杜冷丁……”咿咿呀呀的,顧若曦雖然吐字不清,可孟天佑聽清了。
“杜冷丁?”
他驚愕的看着顧若曦,一時間沒有反映過來。
怎麼會是杜冷丁?爲什麼要向他要杜冷丁?過了幾秒後,孟天佑像是覺察到了什麼。只見他猛地鬆開了顧若曦,用極爲認真且怔怔的眼神盯着顧若曦的臉,“到底怎麼回事!”他知道此刻顧若曦根本說不出來什麼,可他還是忍不住去問。
顧若曦咬着脣,好像隨時都能滴出血來。
她痛苦的搖頭,不想說出那個悲慘的。最後,她只能掙扎的爬到孟天佑身側,然後艱難的扯住他的衣襟,卑微哀求:“求你……求你了!給我!給我好嗎?我就要不行了,求你給我杜冷丁好嗎!”她看上去是那麼的迫切,彷彿下一秒沒有便會死一樣。
孟天佑搖頭,眼神中透露着一種極爲複雜的情愫。
他真的難以將眼前這個落魄至極
的顧若曦與從前那個驕傲的她聯想在一起。突然間他似乎明白了一切,明白了爲什麼顧若曦會那麼決絕的選擇離開,甚至不惜用命作爲代價去賭!或許她根本就沒有想過活下來,她離開也是爲了成全金煜夜,因爲她不想讓金煜夜看見她現在這個樣子,更不想自己成爲他的拖累!
偏偏就在顧若曦一心尋死的時候,他恰巧出現了,並救了她!他之前都想錯了,原本以爲是感情變淡了或者是怎樣,顧若曦纔會與金煜夜起了那麼多次爭執,且一次比一次嚴重!現在看來,這一切無非都是顧若曦替自己鋪墊一條離開金煜夜的路罷了。
她覺得,自己越是殘忍,越是不可理喻,那麼對金煜夜來說就越是種解脫。
就算是用死,她都心甘情願的替金煜夜承受下一切。
多麼諷刺的真相!
孟天佑看着顧若曦在他面前輾轉反側,痛苦難捱的樣子,忽然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看着她如此痛苦,自己卻無能爲力,那種感覺真的懊惱極了。
空氣中飄散出幾絲血腥的味道。
再低頭,只見顧若曦瘋了似的,拼了命的在咬自己的手臂,且那鮮紅的血已經順着胳膊低落下去,格外刺目。
“你做什麼!”
孟天佑一步上前將顧若曦的手臂從她口中奪回來。看着他如此傷害自己,讓他於心何忍?他做不到就那樣眼睜睜看着卻什麼都不做。
顧若曦脣角沾着鮮紅的血跡,加上那兇狠的眼神,像極了吸血鬼。
她狠狠的瞪着孟天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他的手推開,氣憤的吼道:“如果不能給我杜冷丁就不要管我的死活!走開!你給我走開!”她已經沒有什麼理智可言,她只知道自己心頭像是有一萬隻螞蟻在爬,奇癢無比。如果可以,她真的好想把手伸進去用力攪動着心房,那樣或許會好受一些。
就在顧若曦忍不住想要再次咬上自己手臂的時候,孟天佑搶先了一步將自己的胳膊送進了顧若曦的嘴邊,且硬生生的塞了進去,“如果真的難以忍受,就咬我吧!”
顧若曦起初並沒有下去口,她不想傷害他!
可身體內那種鑽心的痛苦將她僅剩下的那絲理智全部擊退。轉眼間,在孟天佑那原本完好無損的胳膊上便多了許多的口齒印痕,深淺不一,帶着不同的血絲。
孟天佑強忍着,一聲都沒有喊出來,儘管他是那麼疼。
漸漸地,體內的癮消去了不少,理智一點點的恢復。然而,當顧若曦完全清醒的時候,再看見孟天佑胳膊上的傷,那種愧疚與自責令她難以掙脫。
她看着他,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爲什麼啊?爲什麼要這麼傻!難道你不會疼不會痛嗎?爲什麼要這麼對我!不值得!不值得好嗎!”她幾乎是哭着喊出來的。她覺得自己的存在對別人來說就是一種累贅,本以爲遠離了金煜夜,她便不會再給任何人帶來困擾,卻不想孟
天佑會在這個時候恰到好處的出現,她真的……
孟天佑沒有着急去處理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反而從容的走上前,彷彿不曾受過傷一樣。端起方纔那被放在一旁的清湯,已經涼了很多。
他說:“乖,快點把這些都喝掉。”
他一邊說一邊溫柔的將清湯盛出來,然後遞到顧若曦脣邊,還不忘張張口,哄道:“啊……張大嘴巴,把這湯全部喝下去,這樣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顧若曦的心像是被什麼擰緊了似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淚順着臉頰滑落,低落在手背上,低落在那遞過來的湯匙中……她的目光一直都徘徊在孟天佑的手臂上,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什麼好,值得孟天佑如此對她!
“爲什麼……”
她似自言自語,又似問孟天佑。有太多的不理解,有太多的問題,她已經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也不知道是否瞭解到她話中的含義。
孟天佑依舊什麼都沒有多說,只是抽了幾張紙巾,坐到顧若曦身側,替她拭去了臉頰上那快要乾涸的淚痕,“這世間有很多事都是無可奈何,且沒有答案的,你又何必耿耿於懷?就如同你願意爲阿煜去死一樣,我同樣也可以爲了相同的理由爲你付出所有,你明白麼?”
顧若曦低下頭,已經說不出話來,空氣中只剩下了源源不斷的抽泣聲。
孟天佑溫柔的彎了彎脣角,然後擡手撫了撫顧若曦的頭,寵溺道:“不要哭了,乖。難道你不知道,如果孕婦在懷孕期間每天都哭鼻子,那生出來的寶貝也會是個愛哭鬼。難道你是要狠心的讓他跟着你一樣愛哭嗎?更何況,對孕婦來說,情緒平穩是最重要的事。”
顧若曦猶豫了良久,最後還是忍不住一頭撲進了孟天佑的懷裡。她需要安慰,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來接受她,而她也很清楚,能給她這種感覺的人只有金煜夜。只可惜他已然成了不可能回到的過去,所以從此以後,她不能再依賴着他生存下去了。
孟天佑扶着顧若曦的背,輕聲道:“哭吧,哭出來就好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顧若曦哽咽的上氣不接下氣,她真的好想他……孟天佑對她越好,她就越是想念金煜夜。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能夠一直對金煜夜付出下去,只怪她不能太過自私。
像是完全能體會到顧若曦心裡的痛一樣,孟天佑竟有種感同身受的錯覺。
哭了不知多久,顧若曦的情緒終於漸漸穩定了下來,且也終於不再抗拒孟天佑,一點點喝下他遞來的清湯。因爲就像孟天佑說的,即便她不想喝也要爲自己腹中的寶寶着想,無論如何,他都是無辜的,她不能殘忍的將她殺害!
既然老天爺讓她好好的活了下來,那麼她就不能輕言放棄或者低頭。
如果這是一場仗,那她願意爲了這個孩子與命運抗爭,因爲她着實不捨得放棄這個唯一與金煜夜有關係的骨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