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不是你，我知道什麼對我更重要！”
一直都知道，從第一次見到莫思言的時候就知道！
那時的自己剛剛到了陌生的環境，不管媽媽怎麼勸，都不願去走出家門，害怕別人指點的目光，害怕別人在背後的竊竊私語。可是那天，直到天已經黑了大半，媽媽都沒有回來，獨自呆在那個院子裡面，窗外那枯枝在寒冬中呼嘯在窗外的風中瘋狂飛舞，像是魔鬼揮舞着爪牙，心裡被漫天的恐懼緊緊包裹。
忽然靠着的牆角不遠的玻璃終於在來勢兇猛的北風中，發出一聲淒厲的聲音，便幻作千萬冰冷泛着寒光的碎片，在空寂的房間裡對着自己示威，恐懼的驅使讓自己發瘋了似的向外奔去，腳底鑽心疼痛也止不住恐懼下的奔跑，只留給身後一條刺目的血印。
外邊黑漆漆的冬夜，無情的北風鑽進鼻息，嗆得難以呼吸，狠毒的冷氣在腳底那血肉模糊間橫躥，沈向陽想哭，想到媽媽的話，卻又只能蹲在門口，緊緊的咬着牙關，縮成一團，去品嚐那伴着冷意和疼痛的泛着血腥的空氣。
“小哥哥，你怎麼了？”
奶聲奶氣的聲音莫名的撫平了心裡洶涌的恐懼和孤寂，沈向陽擡頭，便看見一個穿着紅色小短襖的女娃娃，頭上扎着一圈的小辮子，髮尾的蝴蝶結在風中來來回回的飄動，隨着輕盈的髮絲，像是展翅的蝴蝶一般，不抓緊便會消失不見。
想到這唯一的溫暖要消失，沈向陽來不及思考，一把抓住那不斷在眼前飄飛的小辮子，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手上的力道有多重，那小丫頭吃痛的一叫，身子反射的一躲，自己也是一驚，手慌忙鬆開，那小丫頭便一時間不防，一下子跌到在腳邊。
沈向陽這才藉着門口微弱的燈光看清了眼前的小丫頭，一雙黑亮的眼珠真的就像是兩顆黑葡萄一般，嫣紅的小嘴因着疼痛，微微嘟起，在那樣一張粉雕玉琢的臉上，沈向陽腦子裡馬上就冒出在外婆家看見的那張抱着鯉魚的年畫娃娃。
“小哥哥，疼！”小臉上
滿是委屈的看着沈向陽，沈向陽忘記自己腳上的傷口，便要站起身把她扶起來，誰知胳膊還沒伸出來，小丫頭已經自己起了身子，拍了拍身上沾的泥土，又蹲在地上，歪着腦袋看着沈向陽。
沈向陽覺得自己的臉一定是紅了，要不然怎麼這麼燙呢，彆扭的將頭轉到一邊，“疼，就回家找爸爸媽媽吧！”
“那哥哥爲什麼不去找爸爸媽媽呢？”
沈向陽不明所以，順着小丫頭的目光便看見自己那混着泥土的血跡，不自覺的便把腳向後縮了縮，誰知，微微一動便是一陣疼痛，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慢慢滲出，嘴脣也越發的蒼白。
忽然一陣軟軟的溫熱從腳底傳了過來，沈向陽詫異的看着那個用白皙的手包着自己腳掌的小丫頭，下意識的要將自己那骯髒的腳抽出來，卻被那倔強的小丫頭緊緊的握住。
“爸爸說，生病都是因爲太冷了，身體不舒服才這樣的，暖暖就好了！”說完，還煞有其事的往手心裡呼了幾後氣，似乎那手心真的攥着一個暖爐一般，小心翼翼卻又亟不可待的再次包裹那雙血污的小腳。
不知道多久，兩個人竟然在那寒冷的冬夜裡相偎着睡了過去，等醒過來的時候，身邊的人已經換成了哭紅雙眼的媽媽，直到後來才知道，那日是莫叔叔發現兩個人的，當時，兩個人的額頭都是滾燙，要不是及時送到了醫院，誰都不敢去想那後果。
只是，沈向陽出院以後，便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那個小丫頭，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問了莫叔叔才知道，小丫頭的媽媽因爲小丫頭惹禍被流放到了鄉下奶奶家了。
也是那天，沈向陽知道了那個纏繞他一聲的名字——莫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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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向陽邁着疲憊的腳步剛出了書房，便聽見樓下一聲清脆的叫聲，“向陽哥哥，做了早餐，和沈伯伯一起來吃吧！”
身後跟來的沈錦江看了一眼有些爲難的沈向陽，經絡分明的
手掌重重的拍在沈向陽的肩膀上，便不發一言的朝樓下的莫思言走去。
沈向陽心中止不住一喜，忙快步追上，看着桌子上豐盛的早餐，桌邊的莫思言腰間繫着一個米黃色的小圍裙，鬢角的發被汗珠打溼，緊緊的貼在臉上，可看在沈向陽眼中卻是另一番的美麗。這樣的情形就像是一個小妻子爲了在外的丈夫準備每天的早餐一般。
清晨細碎的金光灑在莫思言那緊張等着沈錦江評價的臉上，像是一幅自己在夢中夢了千萬遍的畫一般，沈向陽真的癡了！
多想，這一刻就這樣停下！多想，這一刻就是天長地久！
沈錦江放下手中的茶，看了一眼面前心不在焉的沈向陽，順着那飄忽不定的目光看去，正是莫思言方纔說要去的小花園，心底暗暗一嘆，無奈，欣慰，擔憂一時間紛紛涌上心頭。
“向陽，陪着那丫頭去吧！”
沈向陽看着沈錦江站起朝樓上走去的身子，一時間還是反應不過來，只得怔怔的喚了一聲：“爸！”
邁上臺階的腳步一頓，沈錦江那低沉的聲音在這夏日裡分外的清晰：“去吧，你媽媽知道了，也一定會支持你的！”爲人父母，哪個不希望兒女幸福？
向陽，如果莫思言就是你要的幸福，我支持你！無論是否會搭上自己的仕途，只希望能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
沈錦江終究還是老了，沈向陽看着那佝僂的背影，很難和媽媽口中那個英姿卓越的軍人聯繫在一起，但眼前這個自己的父親，一步步的甚是穩健的踏着，沈向陽只感覺鼻子有些泛酸，將頭看向窗外。
那光潔的玻璃後面正是這院子裡唯一的一抹綠色和溫煦，而此時，那裡有着自己想要愛着、守護一輩子的人，癡癡的目光鎖在那一處久久不捨得挪開，唯恐一個慌神便會錯過。
隨着那節奏的鐘擺一下下的走着，莫思言始終沒有出現在自己的視線內，沈向陽的心一下子就慌了，腦子裡冒出一個可怕的結果——莫思言，自己去了馮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