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頓市西、北兩區由查爾斯河相連,就像被繃直的老鼠尾巴。在這條尾巴南方是一整片往南延生進入紐頓市的樹林,在這樹林中心,從紐頓市而來派斯英河,流向北方,然後在繃直的‘老鼠尾巴’末端,匯入查爾斯河。
扎克拍拍本傑明的肩膀,在派斯英河末端上方的橋面上指向前方的一輛黑色轎車,“詹姆士。”手已經按上了檔位,想要加速。
本傑明拍掉扎克的手,撇了他一眼,“你想幹什麼,讓我撞他嗎?”
扎克撇撇嘴,“只是讓你靠近他。”
本傑明沒有理睬扎克,繼續按自己的速度行駛,即將進入北區,車流並不小,突然加速是很不道德的行爲。
本傑明轉着方向盤,跟上了詹姆士的車,看樣子,詹姆士是在往李斯特街開。本傑明也不着急,吊在後面,等終於貼到詹姆士的車屁股後面時,朝前面揮揮手。
詹姆士感覺後脖子上總有涼風吹來,就像有人在後面要暗算他一樣。
事實上,他已經被暗算了。在送扎克回格蘭德之後,他剛回到警局。因爲參加了瑪麗教堂的疏散工作,他也需要回去做些書面報告。才和同樣在寫報告的搭檔寇森警探閒聊了幾句,科隆局長就出現在二樓的護欄邊,對着他伸出兩根手指,勾勾。
五分鐘後,詹姆士就老實的離開了警局,往巴頓西區奎斯特家的莊園開去。
扎克把他賣了。
不過當他看到全身完好無損的、年輕的奎斯特夫婦躺在牀上‘休息’時,不得不說,他鬆了一口氣。但這放鬆的精神立刻就被接下來的事情掃的乾乾淨淨。
詹姆士說了實話,他在那個廢棄的巴士站調查了大半個晚上,一無所獲。然後格蘭德的兩個人出現,同樣沒有收穫,就當三人都要離開的時候,突然的,兩個失蹤的人出現了。
詹姆士說的句句屬實,但他卻覺得在撒謊,這種感覺比單純的撒謊更差勁!
奎斯特莊園的主人用脅迫的語氣,一遍又一遍的逼詹姆士重複整個過程,詹姆士如實的回答,這個過程進行了一個小時。詹姆士有種被審問的感覺,對扎克的不滿也更深沉了。
詹姆士坐在車上,伸手拉扯一下自己的衣領,想驅散這種被暗算的涼意,下意識的看看後視鏡,一輛髒破的貨車中,一個有着無法忽視的高壯身材的男人朝前面招招手,他旁邊的副駕空蕩蕩的。
詹姆士全身打了個寒顫,他似乎可以感覺到在那空蕩蕩的副駕駛座上,一個皮膚蒼白的人在對他微笑。
“他發現我們了。”扎克笑着拍拍本傑明。
本傑明換了檔位,貼到詹姆士左側,扎克靠向車門,一隻手臂從車窗中伸出,敲敲詹姆士的車蓋,“真巧,蘭斯警探!”
詹姆士深呼吸,儘量不去看,也不要想象扎克現在的表情,一腳踩下了油門,加速往李斯特街開去。
扎克和本傑明相視一眼,跟上。
李斯特街位於後灣(芬威球場)的東南方,貝奇街的西南方,以李斯特街往四周發散的區域,已經完全取代了曾經的貝奇區,發展成巴頓市最繁華的商圈。
在這裡片區域,你可以看到劇院、電影院、酒店、賭場……最出名的是位於李斯特街北端的【李斯特廣場】,如果站在廣場後方的【李斯特大廈】頂層,你可以看到整個巴頓。
反差極大的兩輛車沿着【李斯特大廈】的後方,直接進入了【李斯特后街】。詹姆士下車,看另外兩人也下車往自己走來,陰着臉往自己的閣樓走去。
明明站上升降梯的時候,那兩個人才剛進入狹小的甬道,等詹姆士推開升降梯的柵欄時,兩個人已經站在了自己打了幾個補丁的鐵門前。
“你們又要幹什麼。”詹姆士開了門。
“來道歉的。”扎克笑着踏進了詹姆士的閣樓,“抱歉又把你扯進來的。”
詹姆士當然知道扎克在說什麼,可是他可不覺得扎克有什麼誠意,冷淡的哼了一聲。
“你一定見過奎斯特先生了。”扎克和本傑明彷彿很熟悉這裡一樣的各自散開,本傑明走向了黃金單身漢家中一定會有的吧檯,扎克直接往客廳走去,繼續對陰着臉的詹姆士說,“那你也可以知道,這人有多麼的,恩--”扎克思考了一下用詞,“具有‘攻擊性’。”
雖然詹姆士·蘭斯真的不想和吸血鬼保持相同意見,但是他必須要承認,三十歲的奎斯特確實極富攻擊性,他總是在對方之前搶先發表自己的意見,然後將談話內容限定在自己想要的方向上。如果得不到他想要知道事情,就不斷的重複對話。
這是一個目標明確且控制慾十分強的人,於是在一個多小時中,詹姆士被迫敘述了十幾遍昨夜到凌晨發生的事情。
詹姆士是警探,爲人做側寫是他的工作技能之一,他對奎斯特的印象並不好。
“他是這樣。”詹姆士被迫和吸血鬼達成了共識,“但這十分正常,奎斯特這一代有兩人,他和尼爾,如果他不具有攻擊性,那麼他也不會成爲奎斯特集團現在的主人。”
扎克笑笑,詹姆士顯然做了自己該做的,“所以,你覺得怎麼樣?是他主使這些嗎?”
詹姆士看了扎克一眼,“你爲什麼這麼問我,你難道沒有‘問’他嗎?”
扎克眼睛飄向一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們還沒有見過面。”
在詹姆士爆發前,扎克伸出手按按空氣,示意詹姆士不要激動,“在你指責我們亂接委託之前,我需要聲明,我並不知道這件事會這麼,恩,離奇。”扎克眨眨眼睛,讓吸血鬼承認離奇,這不容易。
詹姆士閉上眼,深呼吸,不再糾結吸血鬼隨意介入人類生活的事情,思考了一會兒,搖搖頭,“我不覺得是他,他的情緒是真的,他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詹姆士皺皺眉,“在他找到你們的時候基本就可以排除他的嫌疑了。”
扎克揚起眉,撇撇嘴,“在經過今天上午的事情後,你還這麼覺得嗎?”
詹姆士想起了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臉又陰了下去。
幻人,以人類的妄想爲‘食’,當妄想大到幻人也無法消化的時候,妄想將成真。但人的思維是個很奇妙的東西,你會妄想一個你已經得到的東西嗎?不會,所以輪椅上的少年,即使站起來過,他也還是要再坐回去!
這就可以解釋,尼爾和黛芬妮的失蹤然後再次出現!
“這不代表奎斯特是主使。”詹姆士思考了片刻,壓着聲音,“也許只是。”詹姆士盯着吸血鬼,強調着,“也許!也許那個叫丹尼爾的幻人在他附近而已。”
詹姆士如此‘袒護’人類,扎克有安慰也有憂愁,安慰是詹姆士已經開始接受異族的存在對人類的影響。憂愁的依然是偏見,這麼強調‘也許’,只是在幫人類擺脫責任而已。
扎克沒有反駁,而是接了下去,“也許。也許,奎斯特的‘妄想’也剛好足夠充實而已。”
詹姆士握緊了拳,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你們就像小孩一樣。”本傑明拿着一瓶啤酒,邊搖頭邊走向客廳,“有必要爲陌生人相互推卸責任嗎。”
扎克先收了目光,臉上帶着失望的笑容對本傑明說,“我在幫助他找準方向,但他一點也不領情。”
“你應該直接說出來。”本傑明撇撇嘴,“我們在他的家裡,他不會轉身離開。你這樣的引導方式,最終只可能是他趕我們離開而已。”
扎克愣了愣,吸血鬼確實忽略了這一點。
“你們在說什麼!”詹姆士提高了音量,將軍之子不習慣這種把自己當空氣的感覺。
“是我的錯。”扎克笑笑,“詹姆士,先冷靜一下,現在想想,這件事的結局會是什麼?”
詹姆士的起伏的胸口緩緩平復,“什麼!”
“十分簡單。”扎克不再繞圈子,折磨詹姆士的大腦,“如果是幻人做的,我們格蘭德會處理。你或許認爲這就是事件的終結,但對巴頓市來說,這又是一件永遠懸在空中的迷案。”
扎克看着詹姆士睜大的雙眼,滿意的點點頭,“很好,你理解了。那麼接下來,就更容易理解了。”
扎克繼續說,“依然是如果,如果是幻人。你或許認爲沒有所謂的主謀,但是事實上是有的,那個人,他能夠有這樣‘大聲’的想法讓幻人被動的實現這件事……”
“他一定十分希望這件事成真。”詹姆士睜大的眼睛收緊,完成了扎克話。
“不不!”詹姆士搖搖頭,“這是‘妄想’,‘妄想’是明知道不可能實現的事情!他永遠也不會付諸行動!”
扎克點頭,帶着微笑,“你是對的,在這些事情發生之前,它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它發生了,巴頓警方已經做出了‘失蹤’的判定,不管是誰的‘妄想’導致了這件事,他已經看到了實現妄想後的世界。”
扎克看着詹姆士,問:“警方發現任何嫌疑人了嗎?可有任何人名被放在警方的目標列表中嗎?”
扎克自己給了回答,“沒有。只是兩人消失了而已,沒任何人受到牽連。所以我或許應該換一個問法,你覺得這樣的失蹤會第二次發生嗎?”
扎克看着臉色已經完全暗沉下去的詹姆士,補充着,“第二次,這會是真的‘失蹤’。你要阻止它,這纔是案件的終結,這纔是你,蘭斯警探需要進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