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西區,本傑明放慢了車速。巴頓西區中的社會分部十分直白,高層人都在查爾斯河附近,沿着查爾斯河越往西,身份越貴重、像巴頓、昆因這樣的,就在西區深處,而奎斯特則在靠近東邊的地方。
確認身份後,本傑明的貨車得以駛入莊園,奎斯特的風格比昆因要簡單的多,前院只有白色的石路,兩邊是平整的草墊,並沒有園藝和噴泉之類的造景。
在僕人的帶領下,扎克和本傑明往內部走去,不知道是不是主人是年輕一代人的原因,室內的風格與巴頓的華麗和昆因的傳統完全不同,到是和詹姆士·蘭斯生硬的現代藝術風格類似。
錯亂的黑、白與金屬色的線條修飾着牆體,給人視覺錯亂的感覺。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就像突然從牆中顯現一樣,站在主廳的後方,“你們來了。”
奎斯特眼下有濃重的烏黑,看樣子已經幾天沒有休息好了。一個穿着正裝的男人急匆匆的從側廳走過來,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剛遞到奎斯特面前,就被他推開,他冷淡的說:“尤里可以等!”
扎克微微欠身行禮,臉上帶着一絲微笑:“奎斯特先生在忙嗎?”
“不。”奎斯特直接推開了那個似乎是他助理的人,對扎克和本傑明示意,“跟我來。”
兩人互看一眼,跟上了奎斯特。
奎斯特沒有往二樓走,按照聯邦的習慣,起居室一般都在二樓。扎克和本傑明皺皺眉,觀察着周圍的環境,並沒有提問。
三人並沒有僕人跟隨,那個助理一樣的人只能一副焦急的樣子等在主廳,手中捏着的文件都被揉皺。看來奎斯特是真的在處理什麼重要的工作,格蘭德‘兄弟’的來訪,是打擾。但奎斯特本人顯然認爲‘格蘭德’更重要。
穿過莊園前廳,進入中庭,依然是簡單的草坪,角落上有檯球桌和一些燒烤用的金屬架,在中心的是泳池。果然是年輕人,需求更現實一些。
三人一直走到泳池的後方,這裡有一間只有一層的三角型套房,巨大的落地窗被米白色的窗簾遮住。
奎斯特看了兩人一眼,似乎有什麼話要說,最終還是沒說出口,推開了門。
只有三四個僕人站在這造型奇特的房間中,看到主人進來,都站起躬身。
“出去!”奎斯特揮揮手,下了命令。
扎克和本傑明並沒有對奎斯特的行事風格多說什麼,倒是注意到了每個僕人身上都帶了一點傷。兩人明確的朝目標走去,在套房內側,兩張牀上綁着兩個人。是的,綁着。
黑色的皮帶扣在穿着灰色束縛服的人身上,一男一女都在掙扎扭動。
他們的手臂被過長的袖子套住,交叉的死死綁在前胸。腳腕、器蓋、腰、胸口、脖子、額頭上,黑色的皮帶緊繃,扣緊的金屬扣因爲兩人的扭動而咔嗒作響。他們的嘴被皮罩封住,雙眼中佈滿血絲。他們顯然發現了有人到來,拼命的想要揚起頭看看是誰。
尼爾的樣子還算好,而黛芬妮的金色長髮已經鋪散、糾纏在一起,瞪大的眼睛看着靠近過來的兩個人,嗚咽的聲音從蓋在臉上皮罩下發出,她在恐懼!
尼爾那邊的動靜也大了起來,他拼命的想要側頭,深色的瞳孔拉扯着整個眼球,從眼角被拉出一道道血絲,兇狠的瞪向靠向黛芬妮的兩人,如果不是被皮帶束縛住,扎克相信,這傢伙一定衝會過來咬自己!
扎克看了同樣皺着眉的本傑明一眼,現在可以理解爲什麼奎斯特會把這兩人放在遠離正房的地方了。
扎克伸手準備去鬆開黛芬妮的口罩,這樣的畫面太讓人不舒服了。
“她會咬你。”奎斯特站在原地,握緊的拳頭微微顫抖,不是不敢靠近,而是他怕靠近了自己會失控。如果你的親人瘋了,你會是什麼表現?看奎斯特,這就是在極度激動的情緒下、卻無措的樣子。
扎克的動作停止,看向奎斯特,“你可以離開了,接下來交給我們。如果有問題,我們會找你。”
“你們要怎麼做?!”如果忽略他的黑眼圈,奎斯特是一位非常有魅力的男人。堅硬的線條,深邃的眼睛,只是現在他全身都透露出一種歇斯底里的氣息,倒有種陰沉的殺人魔的感覺。
扎克彎起嘴角,只是看着他,並不回答。
奎斯特被繃緊的襯衣肩部在顫抖,他緊抿着嘴脣,可以聽到氣流被吸入的聲音。
短暫的沉默後,奎斯特轉身離開了套房。
“氣氛真緊繃。”本傑明聳聳肩。
扎克歪歪頭。
詹姆士和奎斯特的描述都太模糊,報紙上也沒說兩人瘋的這麼徹底!現在尼爾和黛芬妮的情況已經說明了他們除了精神狀態糟糕外,還具有暴力傾向,這身束縛已經表示他們需要激進的治療方式。
扎克猶豫了一會兒,彎下腰靠近不停在小範圍內掙扎的黛芬妮,眼睛卻看着旁邊的尼爾,“我們是來幫你們的,找到你們的人就是我們,你們可以相信我們。明白眨一下眼,不明白眨兩下。”
四隻佈滿血絲的眼睛瞪着扎克。
扎克搖搖頭,直起身體,從口袋中摸出一隻金屬酒瓶,喝了一口。他本準備用比較人類的方式,看來還是用吸血鬼的方式。
本傑明走向尼爾,擋在兩張牀之間,隔開尼爾的視線。
赤紅從扎克的瞳孔中蔓延,覆蓋上整個虹膜,“黛芬妮,我們是來幫你的。接下來,我會解開你的口罩,還會問你一些問題,你要回答我……”
扎克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皺皺眉,眼中的紅色褪去。本傑明也皺着眉,看着即使在扎克使用魅惑之瞳時,依然一副恐懼害怕樣子的黛芬妮,吸血鬼想要植入她腦中的東西被她本身的思維屏蔽在外,魅惑失敗了。
魅惑之瞳的本質是植入虛假的記憶,短期到只是一個瞬間的決定,或長期到是人的一生。
很強大吧,但是還記得魅惑之瞳第一步嗎?製造一個可以躲過大腦排除的記憶,而唯一會讓大腦接受的記憶,是大腦認爲合理的東西。
要如何界定一個瘋子所認爲的合理呢?或許瘋子本人知道,可以問問。
扎克又喝了一口‘酒’,走向尼爾,他並沒有直接使用魅惑之瞳,而是用最真誠的目光看向這個從一開始就掙扎的比黛芬妮更劇烈的男人。
“尼爾,我們是來幫忙的,我們要知道發生了什麼,才能幫助你。你能聽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尼爾依然在掙扎,佈滿血絲的眼睛看着扎克,扎克試圖看出這樣一雙眼睛中的情緒。
“你想保護黛芬妮嗎?”本傑明突然開口。
尼爾的眼睛驟然偏移,身體也停止扭動,看向了說話的本傑明。
本傑明看了一眼扎克,稍稍示意,兩人讓開擋住了黛芬妮的身體,本傑明繼續對尼爾說,“你想我們給她鬆綁嗎?”
尼爾瞪向本傑明,又瞪向黛芬妮,佈滿血絲的眼球來回幾次,眨了一下眼睛。
“但我們不能。”本傑明繼續說,“她現在很不穩定。”
本傑明的手掌按上突然又扭動掙扎起來的尼爾,強迫他聽自己說話,“她會傷到她自己,你不想看她傷害她自己的對吧!”
尼爾身體的掙扎又停止一下,然後馬上又劇烈起來。
這短暫的變化代表他還是有思考的能力。
“如果我們知道發生了什麼,明白了是什麼讓她精神失控。或許就可以幫助她穩定下來,這樣她就不會傷到自己了。”本傑明繼續說,“你聽到我在說什麼了嗎?”
尼爾的掙扎又停止,眨了一下眼睛。
不用等本傑明示意,扎克的雙眼已經被附上赤紅,對上了尼爾雙眼,“我們是來幫助黛芬妮的,爲了幫助她,我們需要你的幫助,你會幫助我們。”
尼爾眼中的情緒在激烈中沉靜下去,但似乎矯枉過正。現在他的瞳孔渙散,就想失神一樣的看着那兩團赤紅,配合上他現在的着裝,就像剛接受了激進‘治療’的精神病患的癡呆一樣。這說明,魅惑成功了。
扎克沒有分心去感謝本傑明找到了突破口,盯着眼前被綁住的人,“我會解開你的口罩,我會問你問題,你會回答我。”
緊貼着尼爾額頭的皮帶在他的皮膚上摩擦,這個點頭十分不明顯。但吸血鬼不用確認,這些話不過是爲了鞏固魅惑的效果而已。
本傑明解開了一直延生到牀沿的皮帶,鬆開了卡住尼爾脖子和額頭的束縛。扎克的手在尼爾的腦後摸索,拉開了口罩的扣子。
“記住,你是爲了幫助了黛芬妮。”扎克額角微抽,在口罩之下,橡皮質的卡槽被塞在尼爾的嘴中,扎克將卡槽取出,丟在一旁,帶着唾液的血跡在白色的牀單上拉出一條污漬。
乾啞的聲音從尼爾的喉嚨中發出,扎克捏住他的下巴,沒有讓他咳嗽,而是讓他眼睛保持在魅惑之瞳的注視下。
“現在,告訴我,那一天發生了什麼。”
在讓人不舒服的乾嘔聲後,尼爾終於有了可以說話的能力,“它,它攻擊了我們!”
“它?”扎克和本傑明同時皺起眉,幻人是人,應該是‘他’纔對。但現在並沒有空隙給他們交換眼神,天知道沒有魅惑之瞳的影響,這個尼爾會不會咬斷自己的舌頭。也幸虧有魅惑之瞳的影響,尼爾的思維沒有被他自己的大腦打成漿糊。
“牙齒、爪子……尖利的就像刀刃一樣……它,黑色的……很大,就像一隻狗!”
“你是想說狼嗎?”
現在不是照顧本傑明情緒的時候,扎克看着眼前的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