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恐怕我無法如你所願了。”扎克從不吝嗇自己的敬意，他微微彎腰，向落魄到讓人悲哀的基路伯行禮，“這是我的城市，我生活在這裡，我不會離開。”
吸血鬼的擡起腰，眯起的雙眼看向了克勞莉，這位墮天使的臉被失望的表情佔據。基路伯並不是隨意可以看到的物種，他們的數量或許比李斯特街上的限量商品還要少，而此時的偶然相遇，顯然揭示了他們稀少的原因。
他們不接受任何勸解，執着的執行自己遵守的規則。結果就是，會永遠離開這個世界的不是克勞莉，不是扎克，不是一旁已經抽出一把銀色鐫刻着各種紋飾匕首的塞斯，而是他本身。
“克勞莉，在開始之前，我依然有問題。”扎克看着克勞莉已經虛握起的右手，淡淡的光影正在凝結，遙遠的時代，武器的種類並不多，這位墮天使明顯是使用劍的傢伙。
扎克的臉上有些無奈，“不過基路伯顯然不會再和我說一句話，克勞莉，作爲恩，算是盟友吧。”扎克輕笑一聲，“你需要問出，他爲什麼會來這裡，爲什麼現在纔開始執行自己的指責。”
克勞莉一直關注着基路伯的眼神偏移向扎克，歷史遺留下來的問題，讓她確實忘記了這兩個問題，她的虛握的右手伸開，凝聚的光影消散。閉上了雙眼，擬人似的做了一次深呼吸。碧藍的雙眼看向了手掌間已經有火焰流竄的基路伯。
基路伯就是這樣的人，即使你就在他面前說出這些和他相關的話。他也不會在意，因爲他有自己的‘高度’。低級的吸血鬼在說什麼，他不關心。
“基路伯，戰鬥不可避免。”克勞莉看着基路伯，“在我們一方勝利或者輸掉之前，爲勝利的一方留下必要信息，怎麼樣。”
“我沒有要從你那裡知道的信息。”基路伯冷靜的說，你們看。他已經默認了自己的‘正義’一定會贏。這是一種無法理喻的物種。
“你錯了。”克勞莉搖搖頭，臉上有着哀傷。不知道是對基路伯的心，還是對基路伯的存在，“至少我可以給你清單，地獄之門已經打開。我並不是唯一或者最後一個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惡魔。如果我輸了，我也不可能再回來，至少，我可以告訴曾經的戰友，他將面對哪些人。”
“這不重要。”基路伯的被污漬覆蓋的額頭皺起，“我會把他們全部送回去。”
克勞莉低下了頭，身後，在髮絲間鑲嵌這金色護甲的鞭子在背上搖晃，“這很重要。你知道，總會有一個時刻，你會消逝在某個人的手上。”或許把基路伯比作警察還是太過理想化了。因爲警察會退休，基路伯不會。只懂得履行自己職責的他們早晚會死在自己的工作中。
“在這之前，我希望你能夠選擇終結你的那個人。”克勞莉再次看向了基路伯，“至少，我們都有榮耀。”
對方沉默了。
夜色已經真正的籠罩上巴頓市，東方的明月只差一點就能圓潤。生命總是會有那麼一絲絲遺憾。
“如果。”基路伯的臉上出現一絲莫名的情緒，“此時。就是最完美的時刻。”他渾濁的雙眼在看向克勞莉之後，居然又吸血鬼的臉的上掃過。有曾經的歷史遺留下來的負罪的囚徒們，已經聚齊，的確，沒有更好的時刻了。
似乎有輕輕的嘆息，在這墓地中發出。
爲即將會留在這個世界中的勝者留下信息，多麼現實的事情。
基路伯的雙眼緩緩的閉合，“我來到這裡是因爲流傳在巴頓市之外的傳言，這裡是無主的城市。”
意外嗎？基路伯是作爲底層異族來到這個城市的。當然不，他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這是美麗的城市。”基路伯似乎在形容一個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人們單純、友善。囚徒自覺的履行着自己的刑罰。”
扎克臉上沒有表情，相比中部和西部的吸血鬼兩大聯盟，他會只以一個殯葬業主的身份存在，確實是‘履行’了基路伯口中的刑罰。一個死不了的傢伙給人送葬，能明白吧。
“我喜歡這裡。”基路伯這樣說，但馬上，他的表情出現了一絲不憤，“直到某人出現了。那個無恥的異教徒，他封印了我。”
誰？還能有誰，帕帕午夜。
扎克臉上有了一絲瞭然，克勞莉的臉上卻是厭惡，顯然在這方面，她和基路伯一樣，認爲帕帕午夜是‘無恥的異教徒’。
“這就是你想知道的。我不需要你的清單。”基路伯在短暫的沉默後，看向了克勞莉，“讓我繼續履行自己的位置，戰鬥。”
推進的火焰，如奔涌的潮汐，撞向克勞莉。
吸血鬼扎克腳步後撤，一手直接按在了弓腰準備上前的塞斯。戰鬥纔剛開始，扎克可不希望‘將軍’的手下一開始就掛了。
這位獵魔人的肩膀被吸血鬼抓着，被迫後退扯向後方。扎克雖然沒有指望這個越俎代庖的沉默的獵魔人能和基路伯對峙，但是他是惡魔的身份是不可能與基路伯和平相處的。這樣帶着複雜的心情加入戰鬥，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
扎克撇了一眼塞斯手中的匕首，挑起了眉，“別忘了，你能來的原因是你手中的武器。別做任何愚蠢的事情。”比如送死。
塞斯的臉側被崩緊，而正面的皮膚全部扭曲的皺在一起。這位不愛惜容器的惡魔把糾結的表情演繹到了極致。
扎克暫時還沒有加入戰鬥的打算，雖然基路伯的火焰並不會對吸血鬼造成什麼傷害，但是靈魂對吸血鬼來說就是人類的闌尾。即使是在進化中失去了作用的多餘器官，但要是它任性了發炎，依舊是件痛苦的事情。
扎克要等，等待戰鬥進入膠着的狀態時。
克勞莉的右手在火焰出現的那一刻握緊，散亂的光影在她的右手上凝聚。左手在身前劃過，握在了透明的劍柄下端。她金色的戰裙因爲分開弓起的雙腿而繃起，居然是標準的劍士姿勢。
光影被驟然的爆鳴推擠，克勞莉的金色辮子拉扯着殘影，在無形擴散圓形氣爆中居然直衝如火焰的中心！
地獄火對墮天使來說，已經在無盡的歲月下變成了她的一部分。或者說，她已經習慣這時刻的煎熬了。
豔紅的火焰末端，基路伯平伸的手掌之前，突兀的人形凸起！就像被無數絲綢纏繞的事物正在一點點突破，挑高豎起的火柱在火焰上方立起，在齊下凸出的人形揮舞下下劈！
逆向奔涌的火焰終於無法在包裹在其中的事物，克勞莉的臉在明豔的火焰中顯現，手中的劍也擺脫了火焰的糾纏，金色，扇面形的金色在夜空驟然顯現。
“嘭！”
金屬相交的碰撞聲在空曠的墓區裡格外刺耳！
這一聲彷彿開啓了什麼，克勞莉的雙手劍被圓形的琉璃盾牌阻擋！
本是流浪漢裝束的基路伯在瞬間的巨盾中已經換了形象！
暈染着迷離色彩的光暈中，彷彿琉璃一樣的盔甲貼服在基路伯的身上！炫目的流光在盔甲表面、內部涌動、聚合！劍盾相交的盾面上，刺眼的光點替代了火星，暴散！
克勞莉的羽翼在拱起的雙肩手猛然展開！
金色的戰裙甲葉在涌起的氣流鼓動下翻起、旋轉！克勞莉的金色辮子在空中甩動，金色的雙手劍在大地之上劃出一個圓！
“嘭！”
被基路伯移至身側的琉璃盾面上，刺眼的光點再次爆發！
琉璃的色彩在地面之上拉出一條長線！
平整的墓地上，兩道拖行的痕跡被衝撞的基路伯雙腳犁出！黑色的土堆隆起在基路伯琉璃盔靴的後方！
“唰！”
寬闊的盾被身體彎起的基路伯插入地面，止住了後退的趨勢！他猛然擡起的臉上莫名有一絲興奮！無數的彩光在盔甲上瘋狂的流轉！
克勞莉沒有停止，金色的光是她衝擊的殘影，墮天使的戰鬥風格異乎尋常的直接、野蠻！
炫目的光點不斷擴散，照亮了翻飛的黑色羽翼、琉璃的巨盾、偶爾爆裂的豔紅……金石交鳴之聲激烈的將人拉去了遠古的戰場！
“多麼美麗的場景。”扎克笑着看向身旁的塞斯，臉上帶着意義不明的微笑，“你知道嗎？當你活的夠久的時候，你想的不是你還能看到多少新奇的玩意兒。”扎克的目光回到戰鬥的墮天使是基路伯身上，“而是曾經，你錯過了太多的東西。”
吸血鬼的意思是，有些東西，錯過了，結局已經成爲事實，就再也無法複製、重現了。
在這個充滿了碰撞的戰場上，吸血鬼居然在感概人生。
“嘭！”
在不知道多少聲的撞擊爆鳴之後，吸血鬼赤紅的雙眼眯起，凝聚在那炫目的琉璃甲上出現的一絲裂縫上。吸血鬼再看看空中飛散的金色甲片，克勞莉的金色頭髮依舊完全散亂，本就是裂痕滿滿的戰裙已經七零八落。
吸血鬼的嘴角帶了一絲微笑。還不夠，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