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可高興的。”癱坐着的男人,比夏普動了動身體,已經近乎半躺的身前,搭在手上的一本雜誌被丟開。恩,或許比夏普的本意是想丟的,顯示一下比夏普主人的不屑,但似乎因爲動作過於無力,雜誌只在他的身上翻轉了一下,軟軟的掉下椅子。
比夏普試圖側身撿起,動了動,並不會出現在他視界中的暗紅絲線,捆縛着他的身體,隨着他以微小的幅度拉扯了一下,便不動了。什麼也沒撿到,比夏普沒能成功,放棄。
“你……”一直沒有看萊莉的比夏普此時擡眼了,愣了愣,“萊莉對吧。”比夏普撐起手臂,似乎想再次調整下坐姿,至少不能再是現在癱坐的模樣。
“是萊莉。”奇異的共鳴繼續從萊莉的嘴中發出,如迷霧般的粉色在暗紅的空間中擴散,逐漸環繞向比夏普,“我還擔心比夏普先生記不住呢。”萊莉的臉上帶着羞澀的滿足。
扎克不是提醒過萊莉嗎?比夏普喜歡易於滿足、容易操控的女人,不是麼。
似乎很勉強,但是比夏普還是成功坐正了身體,視線停留在萊莉的臉上,“恩——”他拉長了聲音,側頭快速掃了掉在椅子下又沒能撿起來的雜誌,可惜是背面朝上,沒標題,“你們的雜誌,恩,《都市,都市傳奇》……”
“是傳說。”萊莉笑了笑,然後挑了挑眉,似乎很高興,“不過傳奇似乎更好,畢竟我們雜誌都是些奇幻故事類的文章。”
比夏普嘴角動了動。似乎是個沒能在被暗紅絲線的捆縛下成功展現出來的笑容,“恩,是的。我剛看了你電話中說的那一篇。”
知道比夏普說的是哪一篇嗎?是上上期的雜誌中,那篇寫有比夏普第三代,傑克森.比夏普和她的女同學同時遇害的死亡事件的那一篇。
還記得內容嗎?一如《都市傳說》一貫的風格。神奇的主旨——不管巴頓西區的某些人的家有多大、人有多富貴,在遭遇死亡這個魔鬼時,都和普通人平等一樣。
萊莉彷彿有些歉意的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不知道是刻意還是無意,走向比夏普時,身體不合禮儀的靠比夏普有些近。呵呵。不過現在也沒人阻止她倒是。
總之,萊莉是撿起了自己家的雜誌,再次用抱歉的臉色看一眼比夏普,粉色的雙瞳剛好與對方遇上,“那。比夏普先生覺得……”
短暫的愣神後,比夏普似乎沒有要把眼睛挪開的意思,看着靠的已經絕對不是正常距離的萊莉,“叫我比夏普就可以了。”
捆縛在比夏普身上的絲線少了一些,不,是收緊後沒入了身體,表面上看起來就少了。
萊莉眼中的粉紅消散,終究這裡是比夏普莊園。一切都在兇靈謝爾的關注下。謝爾成爲了糾纏比夏普莊園的兇靈,要說和比夏普先生這個男人的品行沒關係是不可能的,想想海莉生前的處境吧。萊莉來時。不是反覆確認了要謝爾控制住自己麼,還是慢慢來吧。
彷彿羞澀的察覺到了此時的不適合,萊莉轉開了視線,但依然緩慢的起身,退回自己的座位上,“那好的。比夏普先……”萊莉看一眼對面的男人,“比夏普。”
比夏普點了點頭。似乎很滿意,臉上再次出現了沒能完全展現的笑容。“恩。我看過了,你們寫的也沒什麼不對的,反正是奇幻故事而已。”比夏普這時的視線倒是移開了,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比夏普夫……”他及時改變了稱呼,“我前妻,哼,找麻煩而已。”
有人好奇萊莉身爲一個巴頓銷量最差的雜誌編輯,怎麼會有機會在這個時刻‘採訪’比夏普的?
原因挺簡單的,萊莉來的正當理由其實是道歉。因爲這篇文章透露的諷刺意味,惹到了當時沉浸在喪子之痛中的比夏普夫人,謝爾。於是謝爾在還是比夏普夫人的時候,就找了這個雜誌社,要求親自道歉。
‘不幸’的是,謝爾那幾天很忙,葬禮結束後就是赫爾曼的午宴,再然後,就是真的不幸了。雜誌的代表,也就是編輯萊莉深感慚愧,不該把獵奇的奇幻精神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這一直想要真誠道歉的行動沒有機會成功,便利的被拖到了現在。
當然,上面的這些玩意兒都沒有發生過。但沒有發生與否顯然不重要,事實就是當有人好奇此時的情況爲什麼會發生時,有一套其他人可以理解的邏輯展現出來而已。
什麼,邏輯有漏洞?比夏普夫人怎麼會看到這種巴頓銷量最低的雜誌中的文章?那可以去問問格蘭德殯葬之家的主人扎克了,他會不好意思的這樣說——
“哎,是我的錯,比夏普夫人來格蘭德安排葬禮的時候太過嚴肅,我說了個從雜誌上看到的不太合適的笑話,本想緩和氣氛的,沒想到起到了反作用。”
萊莉馬上搖起了頭,“這不是麻煩,是我們雜誌的錯,不該把文章的噱頭放在這種事情上。比夏普夫……先生前妻的要求,並不過分。”萊莉低下了頭,滿是誠意的樣子。
比夏普似乎在思考什麼,微微的點了下頭,“好吧,最近比夏普連續發生了許多事情,想要把比夏普當作噱頭的媒體有一堆,你倒是唯一肯承認的一個。”
“我可算不上媒體。”萊莉的臉有些紅,似乎想否認,“先……比夏普也看到我們雜誌的風格,也就是寫些故事而已。”
“故事麼。”比夏普彷彿在笑,輕晃了晃頭,“其實我倒是很好奇,要是我把比夏普最近發生的事情告訴你了,你們雜誌又能編出什麼故事來。”
萊莉看向了比夏普,臉上是期待。又是猶豫,墨跡了一會兒後,萊莉搖了搖頭,期待、猶豫沒了,是肯定。“還是別告訴我吧,畢竟我們不是什麼正經的雜誌。如果比夏普接受媒體的採訪,還是交給那些真正的記者吧。”
萊莉笑了笑,有點勉強,“巴頓中,有許多人都很好奇比夏普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呵呵。我們的《都市傳說》,絕對不是合適解開大家好奇的讀物。”是自嘲。
比夏普看了眼萊莉,還是半成的笑容,“我剛翻你們的雜誌,你們是週刊對吧。週一出刊麼。”
“是啊。”萊莉表現的好像很驚訝比夏普知道這種常識似的。
“那就沒關係了。”多次沒能完全的笑容終於在這一次展開。“明天的報紙在你們出刊的之前。明天報紙上應該就有比夏普這幾天的報道了。哼,好奇的巴頓人,讓他們看報紙。想看有趣的奇幻故事,看你們的雜誌。”
“真的嗎?!”萊莉似乎十分高興,高興的迅速就從口袋中拿出了記事本和筆,充滿期待的看向比夏普。
“原來你都準備好了?”比夏普輕笑着晃晃頭。
萊莉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呵呵,好吧,不逗你了。”
這話好怪異。這兩個傢伙不過第一次見面,逗啥?但,萊莉根本沒有要反駁的意思。羞澀的紅着臉,低着頭,握着筆在筆記本上畫圈。比夏普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明顯了。
扎克的兩個建議,萊莉用的效果出奇的好。也不知道媚妖的異族特性,還是比夏普的人品,應該是兩者都有。
“剛。剛纔先生說……”畫滿了兩頁紙的圈圈,彷彿萊莉不開口。比夏普就要一直這麼帶着笑意看下去,“明天的報紙就會有報道。是關於……”
“先是我的離婚。”比夏普直接打斷,笑意暫時消失,轉開了視線,“我的律師應該會在處理完離婚文件後就發通稿,公開一些細節。”
萊莉開始在筆記本上寫字,同時臉色帶着莫名的羞澀,和不怎麼誠心的惋惜,“先生真遺憾……”
“哼,我遺憾什麼。”比夏普搖了搖頭,看向了萊莉,萊莉的一切表情全收在眼底,“細節公開後,恐怕所有好奇的人,都會爲我這麼順利擺脫那個女人感到幸運。”
萊莉沒有迴應,低着頭迅速的記錄她早就知道了的東西。五天前的扎克,站在莊園前,赤紅着一雙眼,對着整個莊園殘存的幾個人一起灌輸了這樣的虛假記憶。
“她離開比夏普之前,簽好了所有文件。家族、企業,任何東西,沒帶走一樣。”比夏普輕笑一聲,“就這麼走了,到省掉了我律師團的麻煩。”
走了?是的,是走了,是離開,是主動簽完了一切離婚中涉及的文件後,不帶走比夏普中一絲一毫東西的走了。不是不確定狀態的失蹤,也不是死掉,更不是我們都知道的已經成爲兇靈的事實。爲什麼會這麼處理,因爲——
“多方便。”比夏普微微的擡了擡肩,表情可以完整擺出了,但動作,對比夏普來說還有點難度,“哼。如果她帶走了什麼,或者玩弄了什麼把戲,我說不定還要追查一下她走到哪裡了,拿回屬於比夏普的東西。現在是不需要了,她走的乾淨的很。”
明白了嗎?死亡或者失蹤,和主動淨身離開的待遇是不一樣的。這樣的處理,是扎克保留了兩位主謀殺害謝爾的老比夏普,最後一絲清譽!
因爲沒人會去找已經主動淨身離開的謝爾!想想要是有人找死亡或者失蹤的謝爾呢,能找到什麼,恐怕是已經被清理人處理過屍骸吧。
扎克是要接收比夏普的,不是搞崩了它。
“只,只有離婚嗎?”萊莉的聲音有些瑟縮,這是聽到某些不該聽到的內容的‘真實’反映,“老比夏普夫婦的……”只能快點轉移話題。
“哦,呵呵。”比夏普看着萊莉的反應,以及可以靈活展現的表情中有了奇異的滿足,“不用擔心,我也沒說什麼過分的東西,那些好奇的人都懂。”
萊莉遲疑的點點頭,“所,所以,比夏普您,現在確認是,是單身嗎?”萊莉的重點似乎有些怪啊。
“呵呵呵。”比夏普又笑了,看向了會客室中的座鐘,“現在這個時候,應該一切文件都處理完了,通稿也遞出去了,是確認了。”
萊莉低頭,勉強能從飽滿的臉頰後看到彎起的嘴角,羞澀的嘴角。
比夏普享受了一會兒這樣的感覺,然後臉上的笑意消失,又轉開了視線,“然後就是別人好奇的第二件事情了,同樣的,律師處理完文件後,也會發通稿。”
“是老比夏普夫婦的葬……”
比夏普只是稍微翹起的手掌,就打斷了萊莉,“葬禮的事情,不是大家都知道了麼。安排葬禮的畢竟是新來不久的女傭,哦,就是剛纔帶你進來的那個朱莉,雖然本打算的是隱秘安排所有儀式,但畢竟是新人,做事不嚴密,哼,葬禮又是在格蘭德那個地方進行的,還是被西區那些人知道了……”
比夏普突然閉了嘴,看了眼萊莉。萊莉似乎完全沒察覺到他剛纔話中的,‘葬禮在格蘭德舉行’,和‘還是被西區人知道了’之間的聯繫有什麼問題。舒心的笑了笑,繼續了,“幾個家族還都送了悼禮來。呵呵,這個你應該感興趣,昆因夫人送了一捆草,說是印安文化中的引魂草,呵呵,笑死我了。”
萊莉也輕聲笑了起來,似乎真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但馬上,笑身就停止了,萊莉臉上帶着微紅的羞澀,“抱,抱歉。請先生節哀。”
“沒什麼抱歉的,時間到了而已。”比夏普的臉色也終於稍稍有了點應景的悲傷,“只是巧合的父親、母親的時間,同時了而已。”可能是爲了補充,“比夏普,我們,這段時間,一直都有些……糟糕的事情。”補充的‘這段時間’,請從海莉事件開始算,呵,用不上謝爾的兇靈,比夏普莊園已經算個凶宅了,兩位老人,恩,大家懂的。
知道爲什麼比夏普莊園需要時間準備,才能重新開放了吧。基本上就花在這兩位老人的‘同時時間到了’上,正常的死亡證明這東西,扎克一介平民,開不出來。
誰開的?大家是否還記得市長安東尼和誰是朋友,和北區警局的局長科隆,科隆的妹妹的丈夫,是什麼?是醫生。
這事情就是走了人類做事手段,才走的這麼緩慢。
用人類的手段,不爲其它什麼。扎克五天前不是在莊園外向謝爾承諾了給他市長麼,這不,市長親自參與了,有誠意吧。
哦,有一點要提醒的。兇靈弄出來的屍體,是因爲靈魂印記被扯出、粉碎,*成爲空殼。兩位老人是謝爾的第一目標,很迅速,很安詳,大家聊做安慰吧。
“第二件不是葬禮的事,是遺產。”比夏普繼續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