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說:“哦, 不好意思, 剛剛燒的一壺水倒掉了, 所以慢了。”
“爲什麼要倒掉?”
半吊子旅遊界專業人士五月向他解釋說:“因爲酒店的水壺要先煮沸消毒後才能用來燒水喝的啊。”
“爲什麼?”
五月剛想告訴他酒店水壺燒出來的第一壺水最好倒掉的原因, 怕他聽了以後不願意再喝熱水, 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這是她還在大洋旅行社的時候聽公司同事和一些打過交道的導遊們說的。有些素質極差的客人入住酒店時,洗好短褲等內衣時,會放在水壺裡煮一煮消毒。至於接下來入住客人的飲水問題,全然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他們只要自己方便就好。
當然, 酒店的客房服務人員也半斤八兩,偷懶不換牀單被罩, 用打掃洗手間的抹布擦水杯和檯面都是灑灑水,小意思。哪怕五星級酒店, 這種情況也不能完全避免。當然,說起規章制度,不論哪家酒店都能拿出一套又一套,而實際操作起來,一切都要靠客房服務員個人自覺了。
又等了大約三五分鐘, 水溫終於降低,不再那麼燙手了, 五月用托盤端着水杯送過來給他。
離他還有一步之遙時,他伸手示意她停步:“停,停, 退後一步。”
“爲什麼啊?”
“我現在很虛弱,怕被你身上的香風薰中毒,離我遠一點,謝謝。”
五月“嗤”地笑出聲,緊繃到現在的神經一下子就鬆懈了下來,長長呼出一口氣,心情莫名變好,一緊張話就停不下來的毛病也不治而愈,遠遠的把水杯遞給他,聞了聞自己的手臂,忍不住又樂。笑完,默默去幫他整理旅行包。
拉開他的大旅行包拉鍊,理出很多衣物來,白襯衫,中筒襪,兩套換洗內衣,牛仔褲,馬丁靴,東野圭吾的一本推理小說,以及mini平板等各種小東西,然後還有一件kenzo軍綠色大碼棒球服。棒球服前面看着都正常,背後卻有一隻騷裡騷氣的刺繡老虎頭。五月把棒球服拿起來左看右看,不明白他出差爲什麼會帶這樣一件衣服出來。這次出差,並沒有安排出遊的時間,這件難道準備留明天回去的車上穿?
澤居晉喝着水,腿擱在茶几上看電視,五月跪坐在地板上給他默默整理旅行包。電視廣告放完很多條,終於出現一檔綜藝節目,是田村淳主持的倫敦之心。開場音樂才響起的時候,手上正在忙着理衣服的五月頭也不擡地自言自語說:“啊,原來是他的節目。”
“原來是誰?”澤居晉漫不經心問。
“田村淳呀。”
“連他也認識?”
“因爲是安室奈美惠的前男友,在中國也算小有名氣,學日語的時候,爲了鍛鍊聽力,經常看他的綜藝節目呢。”
“哦,是麼,喜歡他?”
“我嘛,喜歡的是木村拓哉那一掛的,他出演的所有電視劇都看了三遍以上,最喜歡的是戀愛世紀,每一集的情節都倒背如流。”
“哦,喜歡キムタク?不就是我這一掛的麼。”
五月嘆口氣,又笑了起來:“真羨慕澤居桑這樣的人,永遠都那麼自信,真好。”頓了一頓,問他,“澤居桑有沒有看過戀愛世紀?”
“沒有。”
她頗爲遺憾說:“這樣啊,真是可惜。戀愛世紀裡面,我最喜歡的是理子感冒,哲平去她家照顧她、給她買酸奶的那一段了。還有,兩個人互相看上眼,開始交往以後,有一天在理子房間裡吃飯,兩個人穿一件外套,理子坐在哲平的背後喂他吃飯,結果被她爸爸發現的那一段,嘻嘻嘻。”說起自己最喜歡的電視劇,一下子收不住嘴,感覺自己話有點太多了,而且說得亂七八糟,沒有看過的人未必就能聽懂,忙伸了下舌頭,靦腆一笑。
澤居晉指指電視機裡的田村淳:“那麼,他呢?”
五月皺皺鼻子:“至於田村淳嘛,他的綜藝節目很有趣,年末整蠱特番能把人笑死,但是,他這個人卻不敢恭維。”
“爲什麼?”
五月欲言又止,最後笑了一笑,低下頭去,專心整理衣服。
“笨蛋,問你話呢。”
“反正就是他這個人風評不好。”
“爲什麼風評不好?”
“太花心。”
話說完,偷偷觀察澤居晉的反應。果不其然,他馬上轉過臉來,雙手背在腦後,眯起眼睛上下看她一眼,慢慢笑了起來。
他的眼神和反應使她又緊張起來,在心裡暗暗怪自己:知道就行了,幹嘛非要說出口來討人嫌?人家花人家的,關你屁的事情?
一緊張,就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了,她聽見自己神秘兮兮地問人家:“他在中國還有個很有趣的外號呢,想知道嗎?”
人家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睬也不睬她。
她心裡有點沮喪,想,這下好了,叫你大嘴巴。然而,這個時候更加要說話了:“不知道吧,他外號叫千人斬。我想,澤居桑大概比誰都知道千人斬的意思吧,嘻嘻嘻,哈哈哈。”覺得自己的笑話非常好笑,一個人坐在地上笑得東倒西歪,笑完,接着吐槽,“搞笑的是,他自己不承認,說自己充其量只能算是百人斬,可是,別說百人斬了,就算五十人斬都已經很恐怖了好吧。”
澤居晉明顯不快起來,鼻子裡哼了一聲,捋了下頭髮,還是沒搭理她。
“以前還看過他的婚禮轉播,他太太年齡小他很多,既溫柔又漂亮,在媒體公開採訪時竟然說‘假如某一天先生出軌的話,那麼自己也會陪着他一起反省,因爲自己肯定也有不對的地方,才導致先生出軌的,吧啦吧啦’,當時聽着覺得很美好,很感人,感人至深,但過後想想,什麼呀,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嘛。”
澤居晉終於忍不住了:“爲什麼?五月醬認爲她姿態太低?”
本來就是,那麼可愛的一個女孩子,嫁給他那種情史豐富的花心男,已經算是便宜他了好吧,他出了軌,還要陪他一起反省?切。當然,她也明白,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他們自己覺得開心就行,想反省就一起反省好了。就比如近在眼前的這個花心男人,他想浪就浪下去好了,他女友願意寬容麼,就寬容下去好了。
澤居晉握拳清了清嗓子,想說什麼,但最後只是睨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又轉回去看他的電視。
電視里正播放到熱鬧處,某個搞笑藝人在一條小衚衕裡好好的走着,衚衕口突然出現一羣黑社會打扮的黑衣男人,男人們手拎棍棒,面目猙獰,形狀兇惡,爲首的老大指着搞笑藝人大喝一聲:“就是他——”然後率人逼上前來。搞笑藝人當場懵逼,尖叫一聲,嚇得沒命奔逃。這是條死衚衕,搞笑藝人轉身跑了一段路就被堵死在衚衕裡,再也無處可逃,人嚇得簌簌發抖,身子縮成一團,臉緊緊貼在牆上哭爹喊娘。
五月看得入迷,忘了吐槽千人斬花心男,“嘻”地一聲笑了出來。澤居晉回頭看她:“這麼有趣?”
五月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笑笑。把大件衣服全部掛放到衣櫃裡去,襪子領帶等小件衣服和充電器、剃鬚刀以及mini平板等物品都整齊擺放在牀頭櫃上,然後和他說:“澤居桑,我走啦。水喝完後,早點休息,電視別看太晚,都一點半了。”
澤居晉還沒來得及說話,“叮咚”一聲,房間的門鈴聲忽然響起來,五月身體一僵,情不自禁“啊”地小小地驚叫一聲。門鈴聲過後,敲門聲又響起。澤居晉命令她:“去開門。”
五月抱頭跳腳,情急之下,把小熊睡衣後面的帽子拉起來戴上,驚慌嚷道:“澤居桑,不好!你女友來查房了!”
澤居晉無力扶額:“你這混蛋……”
“我,我怎麼辦?胸罩都沒戴,噢,有口也說不清了!會不會被潑硫酸?會不會上社會新聞的頭版頭條?啊,要命,我怎麼會這麼倒黴——”五月緊緊抓住睡衣帽子,只露兩隻眼睛和半張臉蛋出來,原地轉了幾圈,想鑽到牀底下去,可惜牀底下連一公分的空隙都沒有,於是又往衣櫃那邊奔去,試圖往衣櫃裡躲,卻被澤居晉一把給拽住。沒辦法,最後只好和電視裡那個可憐的搞笑藝人一樣貼牆站好,把臉藏起來,假裝自己會隱身,“我是這樣躲起來好,還是出去和她解釋的好?澤居桑,你把我給害慘啦,你等會要好好和她說,請她不要誤會好不好?!”
澤居晉看看電視裡和房間裡同時貼牆發抖害怕的兩個人,忍不住就笑,笑過之後,又嘆口氣,往她腦袋上輕拍一巴掌,斥責道:“笨蛋。”到外面開門去了。
房間門打開,身穿制服的服務生推着餐車進來,不解地往貼牆而立的五月偷瞄了兩眼,然後把餐車上的東西一一擺放到茶几上去。澤居晉把小費遞過去,服務生收下,微笑道謝,客氣說:“我們送餐服務到凌晨兩點結束。”擡手看了看腕錶時間,“還有半小時,客人還有什麼需要沒有?”
澤居晉表示不需要了,等服務生走後,過來拉了下五月的頭髮:“膽小鬼,過來吃粥了。”
五月卻不說話,臉貼在牆上,一動也不動,漸漸有壓抑的抽泣聲響起,竟然哭了。
晉-江-獨-家
作者有話要說: 日本人習慣稱木村大神爲“キムタク”,姓名的略稱,kimutaku。
以後儘量不放防盜章,要麼就一部分放在“作者有話說”裡,要麼就全部放在作者有話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