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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渾的掌氣擊破城牆正門,藍色身影有如一道流光,直射入南霸天總壇。
雖然涌上來高手不少,卻幾乎無法擋住那道藍色身影前進的速度。一涌而上的人,不是立刻就被反彈出去,就是在發出兩聲掌氣相格,或是刀劍鏹當斷折之聲後,踉蹌退開。
一道白衣翩然飛掠過衆人頭頂,落在正前方的青石大道上。
那穿白衣的男子,身長玉立,太過於年輕的俊美面孔上,帶着一股睥睨的傲色。
白衣少年昂首道:“你是何人?膽敢直闖進南霸天!”
相較之下,直闖而入的漢子,反倒顯得沉穩許多,雖然白髮皓然,面孔卻英挺端正,雙眼光芒逼人,舉止間自有一股高人一等的氣質。
一身藍色的道袍的男子雙眼微翻,極爲傲氣地冷然說道:“將一刀萬殺交出來。”
白衣少年笑道:“要一刀萬殺的石像?哼,你當南霸天沒有人了嗎?”
“在我眼裡,若草芥耳!”?”“
“很好,就來會一會我吧!”
少年雙掌齊出,帶着強烈的勁風往男子面部擊去,男子動也不動,等少年的雙拳已將要打中他的面孔,突然發招,右掌直接切入少年左手脈門,少年發覺脈氣一窒,左手痠軟,連忙倒退一步,卻又緊接着躍上前去,手上已多了一把短刃,猛攻過來。
少年一退之際立刻再擊,這樣的速度實非庸手。藍衣男子的劍眉爲之一挑,身形電閃避過刀勢。少年一招甫發,一招又至,全無間隙,男子的閃躲卻也忽左忽右,腳下的五行步法一步未亂,悠容有餘地閃避他的刀法。
少年屢擊不中,居然還沉得住氣,刀法自下往上一挑,在中途忽然倒轉刀尖,以手肘印向男子的面門。這變化極爲突然,男子連忙身形一矮,雙掌往上一舉,化去他的肘鎚。少年化肘爲劈,劈拳屬金,男子自然往火位避去,少年改爲直拳,直直地擊向他的胸腹,直拳屬水,又稱長拳,雖是極平凡的拳法,難得的是少年反應快速,應變極敏,不管藍衣男子往何處閃避,總會適時以相剋的拳路攻去。兩人的攻守一刻不停,眨眼之間已來往了十幾招。
但男子還是那副得心應手的神情,少年不禁火起,怒喝一聲撲了上前,男子人影忽然不見。少年一怔,卻見男子已立在他背後,對他冷笑。少年立刻再攻,雙掌一抓便抓到男子的雙肩,本以爲必可將他摔出,卻突然間雙眼一花,自己被平平地摔飛出去。
少年在半空中及時穩住,安然落地,又驚又怒。
男子所使出的,只是內家拳法中十分普通的招式“沾衣十八跌”,以藉着對方勢道之法,將來力轉變爲自己的力量,反擊對方,是四兩撥千斤的上乘法門。
男子神情安然,道:“現在可以將一刀萬殺交出來了嗎?”
“哼,還沒完呢!”
男子雙眉一皺,少年已冷不防地撲將上來,噹噹兩響,雙掌間多了兩把短刀,一式“雙龍搶珠”,兩把短刀忽忽交錯,夾攻而至。男子身形一晃,已無影蹤,少年大驚,卻見男子早已脫出了幾丈之遠,有如鴻鳥般,翩然立在白石廊前蹲踞的雪白石獸上,居高臨下,雙手負在背後,望着少年,道:
“你資質頗佳,但修養太差!我們已分出了高下,你就該認輸,點到爲止,不要逼我廢了你。”…,
少年怒道:“放屁……”
一陣微顯得尖銳的聲音,不急不慌地自廊內傳出:“住手吧,到此爲止,再打下去就沒完沒了了。”
由黑暗的長廊盡頭,緩緩走出幾個人影,當先的一人身形矮胖,極破舊的衣衫外,罩着一件金光閃閃的華麗錦袍;一跛一跛的腳上,一腳穿着破草鞋,一腳卻着了絲緞綴着翡翠珠玉的名貴錦靴。
他的膚色白得有點可怕,像是浸水浸得發脹的屍體,臉上有一大塊褐斑,斑色和他稀疏凌亂的頭髮一致。最爲特別的是他的頭頸歪斜,無法擡正,像是被扭歪了一般斜向右肩。
這容貌寄醜的矮子身後,跟着一名拄着紫檀柺杖的白鬚老者,老者倒是儼然有神,帶着種精幹的光采。兩人的背後有幾名壯漢,扛着一個巨大的石像。
這座人像,神貌威武之極,身長九尺,高大魁梧,一頭蓬鬆有如獅鬃的頭髮垂在臉色,望之凜凜若神。
藍衣男子,一見到那座石像,難掩欣喜及訝異之色。
少年怒道:“普九年,這裡沒你說話的場面!”
不但長得極醜,服裝也十分怪異的棕發男子,步上前來,道:“盟主,你不是一劍萬生的對手。”
少年揚着眉,上上下下打量藍衣人,道:“你就是一劍萬生?”
一劍萬生並不理他,對普九年道:“普九年,你交出吾之道友一刀萬殺,很明智。”
普九年寬得像闔不上的嘴中,發出一兩聲怪笑,道:“想不到一劍萬生風采如昔,是什麼人解開了你的石封?”
一劍萬生道:“半駝廢的石像也在你們之處,我知道你必想解救他,作爲你們的助力。如果想解開石封,就請前往四琴武宮,告訴宮主: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將再現江湖,必殺葉小釵!”
被稱作盟主的少年神情一變。一劍萬生續道:“如果不想見葉小釵死在我的手中,就放出半駝廢,幫助葉小釵吧!二對二,葉小釵還有活路。”
說着,一劍萬生衣袖一揮,拋出一張紙,普九年穩穩接住,想必定是四琴武宮的路觀圖。
被稱作盟主少年突然哈哈大笑,道:“哈……笑死我了,原來你就是一劍萬生,一劍萬生就是這個副瘟樣!要放屁就到風尾,什麼二比二纔有活路?當初你和一刀萬殺兩人聯手,被葉小釵一招打倒,這件事在武林中,誰人不知,哪個不曉?還用得着放出半駝廢嗎?要是放不出半駝廢怎樣?你和一刀萬殺,是不是又要聯手,二比一,再被葉小釵修理一遍?”
一劍萬生本不應該跟這樣的後輩計較,卻因他話裡不但尖酸刻薄,還句句踩着一劍萬生的痛腳,一劍萬生也不由得氣得面色鐵青,一雙電光般的眼睛瞪向他。
一細看少年之後,一劍萬生滿腔怒氣突然變爲驚訝,盯着少年白裡透紅的臉上,劍眉朱脣,深刻細緻的五官。
他的臉形竟像極了葉小釵,而眉眼之間,卻像另一個人。
當初,造成他和葉小釵反目成仇的那個人,也是一劍萬生至今無法忘懷的倩影。
玉頸金羽蕭竹盈。
那少年的眉眼,與蕭竹盈如此相似,挑釁地望着自己的神情,更是恍若當初。
一劍萬生一想到這少年兼有蕭竹盈與葉小釵的特色,登時想起當初蕭竹盈離開他時,確實已懷有身孕。瞬間一劍萬生心口宛如被重重地打了一下,眼一花,胸間血氣上涌,噴出了一口鮮血。…,
一劍萬生突然吐血,衆人都大吃一驚。
一劍萬生努力調穩了氣息,沉聲問道:“你……葉小釵是你什麼人?”
少年雙眉微挑,輕佻地道:“想起當烏龜的往事了不是?”
一劍萬生雙眼金星亂迸,恨不得一拳打死這少年,顫聲道:“你是葉小釵的孽種?”此時在他掌間,暗暗蓄上了勁道,準備若是少年承認了,便要一掌擊破他的天靈,他與葉小釵之間的仇如此深巨,一劍萬生早已誓殺任何葉小釵所愛的人。
而一劍萬生的問話一出,就連普九年及身後的白髮老人也驚訝萬分,他們都見過葉小釵,也覺得葉小釵和他們的盟主十分肖似,只不過從沒有想過葉小釵有後代。
少年怒道:“放屁!我是葉小釵的老子!他自姓葉,我自姓金,你自己當烏龜就夠了,不必替別人認祖宗!”
一劍萬生聽他說出此言,可見絕不是葉小釵與蕭竹盈的後代,更是覺得奇怪,只好冷然地哼了一聲,道:“你姓金?南霸天竟會立你這個毛頭小子爲盟主,我很驚訝,看來南霸天氣數不久了!”
少年道:“一劍萬生,武林是強人在走,不是老人在走,你好好記住本少爺的名號:金少爺!將來還不知是你走得久,還是我走得久呢!”
“哼,燕雀小輩,何足掛齒!”
一劍萬生身形一閃,一下子又回到原位,肩上已多了一刀萬殺的石像。
這座要五六名大漢扛出的石像,在他單手撐持間輕若無物,一劍萬生身子倒躍,眨眼間便躍出了幾十丈,揚聲道:
“記得去求四琴武宮!”
金少爺怒氣未消,大步跨上前,喊道:“你也記得決鬥時帶着一刀萬殺,幫你收屍!”
他的話第一個字都還沒講完,一劍萬生早就消失不見了,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完整的句子。
一劍萬生不見人影,金少爺火氣難平,怒氣衝衝地對普九年道:“普九年,你未經我同意,就把一刀萬殺的石像拱手交出,到底你是盟主還是我是盟主?”
普九年忙道:“盟主息怒,將一刀萬殺的石像交給一劍萬生,對我們只有好處,屬下這樣做,是爲南霸天着想。”
金少爺道:“什麼好處?”
“盟主,從前盟主大發神威,擊破歐陽上智水師,造成歐陽上智潰不成軍,而被素還真、照世明燈等人斬斷四肢,流放死刑島。”
“這些陳穀子爛芝麻,有什麼好說的?”
“盟主當初力主直接殺了歐陽上智,但是照世明燈卻力保歐陽上智一命……”
“對,這件事說起來我就一肚子鳥!把歐陽上智這個爬蟲一刀斬了,多麼乾脆俐落,我實在不懂你們爲何還要搞個流放死刑島的把戲,難道你們捨不得歐陽上智就此死了之後,沒人跟你們玩老人遊戲?哼!我看你和素還真的腦筋都有點問題!”
普九年道:“盟主,我和素還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們都認爲當時那名歐陽上智若死,很多問題不能解決。”
“那老頭還有什麼問題?”
“照世明燈的問題。”
金少爺一愣:“這跟照世明燈有什麼關係?”
普九年道:“從來沒有人瞭解照世明燈的真正身份,不是嗎?”
金少爺冷笑道:“你不是自認爲天下事無所不知?”
“屬下雖看得出從前照世明燈與歐陽上智之間,有合作的關係。但是,照世明燈爲何如此武功高強?他有着什麼樣的背景和過去?還有,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麼?這些我都難以掌握。但當他出面討保歐陽上智,就表示這是一個極爲重要的關鍵。要查出照世明燈的來歷,最好的方法就是……”…,
“是什麼?”金少爺連忙問。
“觀察。”
金少爺怒道:“我呸!以爲你要講什麼妙計,搞了半天……”
“盟主,以靜制動往往是最好的方法,等待也是一種謀略。我想,當時素還真會同意這樣的處理方式,他的想法與我一樣,要看看照世明燈會有什麼樣的動作對付歐陽上智。只要他有了行動,就會可能露出底細。”
金少爺不耐煩地一揮手:“好了好了,我聽懂了。不過這和一刀萬殺的石像有什麼關係?麻煩你開門見山的講完!”
“是。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最大的敵人是葉小釵。而葉小釵與照世明燈在一起,葉小釵不愛涉入江湖,有賴照世明燈迴護;照世明燈出了意外藏身燈中,也依賴葉小釵保護他。他們兩人,是相依爲命的關係。只要葉小釵有了危機,照世明燈一定會出現的。所以,屬下才交出一刀萬殺,並不是懼於一劍萬生的威名,而是爲了揪出照世明燈的尾巴。”
金少爺一臉不屑,道:“憑一劍萬生那個瘟生?他早就是葉小釵的手下敗將,一定還是會被修理得很難看。”
“所以要加上一刀萬殺。”
“哈,還是一樣啦!”
普九年卻不以爲然:“雖然他們曾敗於葉小釵,但是,由後來他們挑戰半駝廢時,戰況的激烈看來,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的實力,並不是您所想像的那樣平凡。不要忘了,半駝廢是葉小釵的師父,與一劍萬生兩人不相上下,這說明了當初他們很有可能真的是因爲一時輕敵,才輸得不明不白。他們想要雪恥,可見很有把握。這次的決鬥,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都作了最努力的準備,會有什麼結果,誰都不能預見。”
聽了普九年這番分析,金少爺也不禁感到勝敗難料,而有些沉吟。
“這……”
普九年道:“盟主,您似乎很關心葉小釵?”
金少爺臉色一變,惡狠狠地瞪着普九年:“沒錯,因爲我把他當成我的對手!哼!我要他死在我的手中,在此之前,他最好多砍死幾名高手,提高一點知名度!”
金少爺憤然離去,普九年望着他的背影,有點發怔。
一直站在他身後的拄杖老者這時纔開了口,道:“普九年,你在想什麼?”
普九年道:“滄海聖老,你有沒有問過盟主的出身來歷?”
“盟主自己從來不說,我們怎能知道呢?”
普九年道:“盟主幼年的名字叫‘少一’,這個名字必有含意。”
“軍師你是覺得……?”
“不只我們覺得盟主與葉小釵肖似,就連一劍萬生都覺得,那就有問題了。”
滄海聖老全身一震,驚愕過度,激動得緊緊抓着柺杖:“你是說……你的意思是,盟主竟是……”
當初南霸天屢屢失利,幾乎要瓦解,爲了重新振作,身爲南霸天元老的滄海聖老多方尋訪賢能,終於找到了住在陷地的普九年。普九年卻因爲命格之說,要求他們找到一個能與自己的命數相生之人,擔任自己的頂頭上司,如此方能保得興旺順利。金少爺便是唯一一個與普九年命格相合之人。
因此,他們擁護年輕氣盛、暴燥易怒的金少爺當盟主,反正凡事都有普九年決定,金少爺不過尸位素餐而已。
之前衆人知道金少爺不過是歐陽世家的一名殺手,並沒有人關心過他實際的出身來歷。可是如果他們因爲命理之說而擁出來的盟主,居然有着如此重要的身世,那麼南霸天真是掌握了一張王牌。…,
“不要太早認定,或許葉小釵還有什麼遠親,也許真的只是恰巧相似而已。總之,此事必須慢慢琢磨。”普九年思索了一會兒,取出懷中的路觀圖,看了一看,道,“一定是四鍾練功樓的樓主,要一劍萬生轉告我四琴武宮的地點,這個地方我從前從未聽說過,會與四鍾練功樓有什麼瓜葛呢……?”
滄海聖老道:“四鍾練功樓主這樣的舉動,似有意與四琴武宮一別苗頭,這兩個地方是敵人的可能性比較大。”
“沒錯。”普九年收起路觀圖,道:“我必須到四琴武宮一趟,請宮主爲我們放出半駝廢。”
“軍師,需要多少人護送?”
“不必,我單獨前往就可以。”
“一路之上,怕有危險……”
“呵,歐陽上智已廢,素還真在養傷,除了童顏未老人之外,還有什麼值得我擔心?雖然四琴武宮也在北方,但是這個地方還接近中原,童顏未老人沒有這個能耐掌握我的動向。我帶了人,反而容易露出行藏。”
滄海聖老嘆道:“軍師既然這樣說,只好依軍師之見。您一定要多加保重,儘快趕回。盟主若是知道您又離開了,他會怎樣,老朽真是管不住啊!”
金少爺任性的脾氣,滄海聖老實在不是對手,吃過不少苦頭。
普九年道:“聖老放心吧,安撫盟主,多給他一些樂子就是。”
普九年預計這趟路至少要七天來回,對滄海聖老詳細交待了一番應變事宜,當日便輕裝便行,啓程往北。
依着路觀圖的指示,普九年很快便進入了深山,找到這一處極爲隱秘的宮殿。
當他登上高巖,見到這座華貴的巨大宮城時,不禁在心中涌出了難以形容的感慨!
從前他曾經闖過四鍾練功樓的景、妖、玄、生四關,並且敲響了三鍾,與四鍾練功樓的樓主對話。他認爲四鍾練功樓已是武林中最神秘的所在了。
然而,想不到還會有一座四琴武宮,而且由四琴武宮外型的氣定神閒看來,宮主或許是個更爲高深的人物。
這位宮主會與四鍾練功樓的樓主,有着什麼恩怨,而必須以解開石像作爲較勁的方法呢?
普九年才一立在白玉宮門前,大門便咿呀而開,充足的陽光灑滿了眼前寬廣的院落與雪白的通道,處處流露出一股大家風範。比起四鍾練功樓的陰森危險,此地的氣氛顯得溫和、優雅,然而這往往也才更難對付。
普九年穿越了至少五層的院子與大門,才步入了有着綠玉堂屏的正廳。
空曠的廳中,前方的架子上有四座瑤琴,琴座以烏桐爲之,琴絃卻都十分怪異。由右至左算來,第一座的琴絃是以玉琢成的細線,輕彈便會折斷;第二座琴上卻綁着皮弦,根本不可能發出聲音。第三座琴上,弦是以紙捻成,第四座則空無一弦,更不知由何彈起。
普九年卻一看就瞭解了,他朗聲一笑,道:“宮主開門迎客,是否也要在下彈起四琴,方能求見尊顏?”
幽幽的香氣,不知由何處傳來,只一瞬間,便溢滿了大廳。
這陣香氣,與四鍾練功樓樓主的溫婉嬌柔不同,帶着種穩重高貴的氣息。隨着環珮叮噹,前方似有人以小小的步子前進,衣裾在地上規律地摩擦出來聲音。
就在四琴架的後方,兩根華麗的殿柱之間,垂覆着黃色珍珠簾,聲音便是由簾後所傳。有人坐下時拖動華麗刺繡衣裳時所發出的布料聲,在安靜的大廳中,特別有種靜謐神秘的風味。…,
珠簾後的聲音,有一點低沉,但不折不扣是女性的美妙聲音:
“普九年,你是四琴武宮的貴客,不必奏那勞什子。”
普九年道:“在下與宮主素昧平生,能蒙宮主青眼,深感驚喜。”
宮主微帶笑意地說道:“你普九年的大名,我如雷貫耳。再說,你是四鍾練功樓樓主的朋友,當然也是四琴武宮的貴客了。”
這句話大出普九年意料之外:“四鍾練功樓之主,與貴宮主是……?”
“情比姐妹。”宮主道,“我們姐妹皆是避世之人,她會把此地的路觀圖交給你,不是有了急難,就表示你是一個值得交往、可以信任之人。”
普九年道:“那麼,請問樓主也會抓風成石的絕技嗎?”
“抓風成石?我不會。”
“什麼?可是樓主要我來此地,便是爲了這部功夫啊!”
宮主發出嬌笑:“呵……你一定是誤會了,我不會抓風成石,這是樓主也知道的事。”
普九年一聽宮主不會抓風成石,而與四鍾練功樓的關係又與自己原先所想不同,大感奇怪。一陣不祥之感突然升起,這會不會是一個調虎離山之計,要把他調離南霸天,好趁虛而入?
“爲何突然間臉色大變?普九年,你有何疑問,直說不妨。”
普九年心中忐忑,眼前的宮主也不知是敵是友。自己與四鍾練功樓主之間,並無任何宿怨,她應該不會陷害自己纔對。然而,武林中的敵友,也不見得都像檯面上所顯現的那樣。
普九年小心地說道:“宮主可曾聽說過,武林中有三位頂尖的高手在決鬥之時,被抓風成石封住的事?”
“呵,你真有趣。此事是我妹妹所爲,我怎會不知道?”
“宮主可知四鍾練功樓主此舉之意?”
“我自然知道,但是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你在內。”
普九年又道:“如今其中兩人已被解開了,樓主留下一人,並告訴我,只有宮主你可以解救此人。想不到……想不到宮主並不會抓風成石,真是教我大惑不解。”
宮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笑道:“原來是這件事,爲何不早說呢?你這個人心機太重,說話遮遮掩掩,百般試探,繞了好大的圈子。我真是不習慣啊!”
普九年道:“普九年反應遲鈍,一向是辭不達意,勞累宮主尊慮了。”
“呵呵……別又顧左右而言他了,你要我解開石像,這也不是什麼爲難之事啊!”
普九年一怔,道:“可是……可是宮主已自承不會抓風成石的絕技……”
“我問你,你是要解開石像呢,還是隻能以抓風成石解開石像?若是前者,小事一件;若是後者,那麼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普九年連忙道:“只要解開石像就好。”
“是麼,這樣直接不就好了嗎?所以說你心機多,想得太多了,武林就是如此令人不自在的地方啊!”
普九年聽宮主的話意,似乎是個心直口快、有說有笑的女中豪傑,便也有話直說了:“除了抓風成石之外,難道還有別的功夫可以解開石封?”
“這是當然,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索性我就一次給你答個清楚,省得你分好幾句問,我沒耐心聽。”宮主微笑道,“四鍾練功樓樓主,是我妹子。很久以前,我們姐妹二人都還沒有組成這兩個地方之時,在千山迴轉古道巖得到兩本寶鑑,一本是《抓風成石》,一本是《捉氣成石》,我們一人拿了一本,各自練成了,也切磋過,才發覺這兩部功夫的修法雖然南轅北轍,功能卻是一樣的。此後我們爲了避開這紛亂的武林,才隱居在這兩個地方,想必是妹子年輕愛玩,曾顯露了幾次抓風成石,因此武林中有些多事的人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除了抓風成石,還有一部捉氣成石呢。”…,
“但不知是哪位高人,能以不同的法門寫下同一種功夫?”
“這個嘛……其實我們也不是很肯定,因爲雖然我們將寶鑑練熟了,也互相看過對方的秘笈,但兩部秘笈上卻都沒有作者的署名,只有代號。”
“什麼樣的代號?”普九年馬上問。
“在《抓風成石寶鑑》上,署名是‘談悟風塵悟月才子’;在《捉氣成石寶鑑》上,則是‘素觀江湖真日才子’。”
“日才子……月才子……”普九年心中默唸這兩個一點印象都沒有的名號。
宮主道:“我在童年時,曾聽長輩說日月才子是武林中最厲害的高手,不過他們都已有極長久的時間行蹤不明瞭,是不是還活在世上,我也不知道。”
普九年聽出宮主不可能說出日月才子的真實身份,也不便追問,便道:
“多謝宮主賜教。那麼請問宮主何時能到南霸天,爲我們解開石像呢?”
宮主道:“我性子向來疏懶,現在應下了日子,也不知到時候會不會突然又不想去了。你先回吧,等我想出門走走,自然會到南霸天解石封的。”
“那……普九年日日恭候宮主大賀。”
“好啊,我會去的。呵呵呵……”宮主起身的衣襬擦動地面之聲再度響起,漸漸地消失在簾後。
普九年告退離去,回南霸天的一路上,心中萬分焦急,不知道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會先找到葉小釵,還是宮主會先來履行約定,現在也只能等待了。
一路上,普九年也曾留心打聽是否有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約戰葉小釵的傳聞,所幸江湖上風平浪靜,並沒有多少流言。
一回到南霸天,滄海聖老便急忙迎了出來,說出令普九年驚訝萬分的話:
“軍師,軍師您可回來了。”
“發生何事?”
“半駝廢離開了。”
“什麼?”普九年大驚,“你的意思是他的石像被盜了?”
“不,他已經被解開了石封,不知道是何人,何時幫他解的,又怎會找到我們藏放半駝廢的廂房。”
普九年怔了半晌,才擺了擺手道:“我明白了,是四琴武宮的宮主所爲,她真是難以捉摸啊!”
“原來是軍師去請求之人,那我就放心了。”
“半駝廢有沒有說什麼?”
“他說,他在天南山的草茅,有事可以去找他。說完就離開了。”
普九年嘆了口氣:“有半駝廢這句話,夠了。”
“可是……這深違我們要施恩於他的目的啊!”
“目的可久可暫,對半駝廢這種不問俗事的人來說,他也不可能留在這個地方,與我們一樣整日算計武林之事的。”
“說的也是……”滄海聖老道。
“眼前,我們只要提防童顏未老人會有什麼動作就夠了。想必他也潛伏在暗處,正在偵測中原的虛實吧?”
北域的童顏未老人精通異法,武功有多麼高深無人知曉,他親自創寫了許多武功秘笈,分由不同領域的武學高手所練。這些得到他秘笈者,往往皆是惡名昭彰的武林敗類,圍繞着雨臺齊天塔,形成一個沒有組織,卻堅強莫敵的力量,整個北域可以說都是在童顏未老人的掌握之中。
要不是當初孔雀王暴斃,王朝瓦解,也不至於坐大這麼多妖魔小丑,使北域一片混亂了。
童顏未老人的作風向來隱晦陰柔,但是該出手之時,就會有致命的攻擊。像上次圍殺歐陽上智,童顏未老人必定也有出手,但是就連普九年也不敢肯定他到底在哪個部分給了歐陽上智致命的一擊。…,
他就像一條藏在泥中的蛇,靜靜地等着獵物走到身邊,才閃電地撲出,一口咬死對方,往往獵物死前,還不知道自己是落入了什麼手中。
童顏未老人就是這麼神秘,卻又絕對不能忽略他的存在。
當天深夜,普九年留下一信給滄海聖老,便單獨悄悄離開南霸天,以輕功往天南山的方向奔去。
天南山離此有一段路,並不甚遠。他若加快腳步,一兩天也可來回。留信給聖老,只交待他要守密,不可泄露他偷偷出訪之事。而他與半駝廢之間會有什麼談話,則隻字未提。
普九年緊急去找半駝廢,確實是個明智的作法。
因爲,一劍萬生、一刀萬殺和葉小釵的決鬥之期,以及這場決鬥背後所帶來的暗潮,危機已經近得令他難以想像!
話說一劍萬生將一刀萬殺的石像帶回刀軒劍廬黃花居,掩身在光影中的四鍾練功樓樓主立刻施展抓風成石,解開了一刀萬殺,隨即離去。
一刀萬殺回過神來,有點茫然。正要揮出蓄熱待發的攻擊時,赫然發現眼前的景象不是風雨坪,而是他熟悉的修道之地,
轉頭望去,身邊只有一劍萬生,一刀萬殺驚道:“道友,我怎會在此?半駝廢呢?”
一劍萬生道:“決戰早已結束了。”
“這……怎會如此?”
一劍萬生嘆道:“在我們與半駝廢將要分出生死之時,有人以抓風成石這部功夫,將我們凝爲石像,中止了戰鬥。”
一刀萬殺叫道:“這如何可能?我不信!”
一劍萬生道:“此事若非我親眼見到,我也不能相信。但是施術之人先解開了我的束縛,我見到你的情況之後,也不由得不信。那位高人方纔在我面前將你的石封解開,我還能不信嗎?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啊!”
“是誰有此能爲?”
“說來可笑,此地我竟從未聽說過,四鍾練功樓,以及四琴武宮。”
一刀萬殺向來不疑一劍萬生,怔了一會兒,卻依然半信半疑,道:“半駝廢呢?”
“他的石封尚未解開。”
一刀萬殺沉吟着,不禁長嘆了一口氣。
“在我們已準備與半駝廢同歸於盡之時,突然眼一睜,發現自己還在家中。這種變化,有如南柯一夢,令人感慨萬分!”
一劍萬生道:“我的想法與你相同,我們不應與半駝廢作無益之爭,就算同時戰死,也只換得不智之名,平白落了凡人恥笑之柄。”
一刀萬殺按着一劍萬生的肩,道:“你能這樣想就好了,我們就把這些世俗恩怨,都拋到腦後,重新過着修練的清靜生活吧!”
這是自從一劍萬生與葉小釵結仇以來,一刀萬殺內心無時無刻都存在着的心願。
葉小釵只不過是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的奴僕,因爲主僕同時愛上雲路天宮宮主之女蕭竹盈,而反目成仇。蕭竹盈選擇了年齡相近的葉小釵,使名高望重的一劍萬生感到顏面盡失,與葉小釵約下二年之後的決戰。
這兩年之中,葉小釵歷盡非人所能想像的痛苦磨練,竟然在決戰中一招打敗了有百年根基的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此後,一劍萬生便立誓雪此奇辱。
此外,一劍萬生對葉小釵,還有更復雜的仇恨。那就是葉小釵打敗了一劍萬生之後,光明正大地得到了蕭竹盈,本應與她廝守,但奇怪的是,葉小釵居然對蕭竹盈不屑一顧,毫不理會當時在風雨交加中,抱着與他生下的苦肉,在背後聲聲呼喚着他的蕭竹盈。…,
一劍萬生所重視、所求不到的,葉小釵求到了之後,當衆棄若敝履,就好像在一劍萬生的臉上再打一耳光,極重地再羞辱了一劍萬生一次。
此後,蕭竹盈自暴自棄,曾經組成一個邪惡的組織“迷宮金屋藏千嬌”,專門誘惑武林高手,最後再殺之,以武林高手的魂魄練成黑邪書。
迷宮金屋藏千嬌這樣的淫邪之地,自然不久之後便被滅了,據說蕭竹盈也死在滅門之中。
但是又過了一段時間,她卻搖身一變,成爲歐陽上智身邊的心腹,陰月夫人寒雪飄。
歐陽上智覆亡,陰月夫人不知所之。這一切,一劍萬生都已知曉,但葉小釵呢?葉小釵根本對這一切不置一詞,不聞不問。
一劍萬生了解,蕭竹盈生性激烈,就算自己願意接受失足的她,她也不可能回到自己身邊。這段過去造成的遺憾,根本無法挽回任何一個人的幸福。
幸福與愛意都已消失,那麼剩下的就只有仇。若是不消滅葉小釵,以及任何與葉小釵有關係的人,一劍萬生根本無法感覺到自己還有活着的意義。
但是他找不到葉小釵,江湖上根本沒有人知道葉小釵的行蹤,因此,他才以挑戰半駝廢的方式,以求逼出葉小釵。
而對一刀萬殺而言,這些江湖紛擾他都沒有興趣。只是在這世上,他最重視的除了自己的萬勝天冠之外,就是始終與自己同修的一劍萬生。
一劍萬生的仇,就是他的仇;自從一劍萬生與葉小釵結下仇恨以來,一劍萬生沒有展眉過,一劍萬生的痛苦,放在一刀萬殺眼裡只有加倍。他多麼希望一劍萬生能忘了這段不堪的往事,回覆他從前不染塵埃的風采。
如今聽一劍萬生之言,似乎是已頓悟昨非,難怪他感到高興。
不料一劍萬生卻道:“我不會再找半駝廢報仇,但是我和葉小釵之間,還有一場未竟的決鬥。”
一刀萬殺道:“道友,爲何如此堅持呢……?”
一劍萬生搖了搖頭:“不是我執迷不悟,這是爲我們解開石封之人的交待。”
“什麼?他要我們去挑戰葉小釵?”
“沒錯,而且他還告訴我葉小釵的藏身之地。”
“……究竟是什麼人要我們與葉小釵爭鬥?他既然如此高強,能將我們封在石中,如果他與葉小釵有仇,還有必要假手於人嗎?”
一劍萬生道:“這些疑問,你以爲我沒有提過?但四鍾練功樓之主卻什麼也沒說,只要我們去找葉小釵,與他再作一次決鬥。”
一刀萬殺嘆道:“若是欠人之恩,也無法可想了,好吧!”
兩人互視一眼,便依四鍾練功樓樓主留給他們的指示,前往葉小釵所在之地。
那是在極爲荒涼的深山之中,縱使兩人的武功絕頂,還是趕了將近一天一夜,翻山過水,才找到這片四壁絕崖,島獸無蹤的荒野。
此時已是深夜,仰首觀之,只有崎嶇不平的絕崖環繞,擁出一方深藍色的天空,隱隱的月光照出嶔奇突出的高崖黑壁,以及垂懸的藤影。
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步出松林,望見前方高起了一座約莫十幾丈高的山壁,在中央突出一片天然的平臺,似乎有個山洞,附近生長了些針葉短木,看得並不很清楚。
輕微的窸窣聲響了起來,一道白衣人影步出高處的山洞,立在平臺上,望着天邊。
此時,天上的烏雲散了開,皎皎明月灑下刺眼的銀光,照亮了那挺拔的身影。
他一頭垂肩的皓髮,像白雲一般擁着他端正完美的面孔,望着明月的雙眼,清澈若秋水,但是眉宇之間,卻帶着一種難以忖度的孤冷。
就是他。葉小釵。
南風輕吹,拂動他的髮絲與衣襬,而他只是昂立不動,似乎在沉思着。
葉小釵的丰采,世上少有。就算只是隨意地起坐,也有如優雅的黑豹一般,散發出一股尊崇的氣質。
然而,在一劍萬生眼裡,他永遠只是那個俯首聽命、唯唯諾諾的奴僕。
一劍萬生與一刀萬殺正要出手,另一道黑色的身影陡然閃了過來。
那道身影一出現,一劍萬生的眼前一震,幾乎不敢相信。
飄閃了出來,立在巖下仰望葉小釵的身影,修長纖細,雪膚瑩亮。
玉頸金羽蕭竹盈,竟在此時出現,高崖上的葉小釵發覺有人,微微低下了頭,一見到蕭竹盈,也全身一凜,注視着她。
一劍萬生沒想到這三人,還會在此時重會,蕭竹盈面帶微笑地看着葉小釵,此時若是一劍萬生出手,葉小釵只要有半秒的時間沒有提防到,那麼一劍萬生就可以順利殺了葉小釵。
在蕭竹盈面前!
但一劍萬生卻也忘了出手,失神地看着眼前的葉小釵與蕭竹盈。只有一刀萬殺,已經將手放在刀上。
天邊的明月,冷冷地注視着這即將爆發的殺意。
《》是作者“巴哈姆特x”寫的一部小說,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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